第二十九章

A+A-

    抵达上海那天,下了场阴寒的雨。

    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寒气里, 连街头的灯柱都渗透出一股凉意。

    莫祎祎自去年起, 开始从职业编剧转型做制片人, 上海的网剧项目,是她转型后的第一个尝试,呆在上海的时间不会短,于是订了酒店一个房间用来常驻。

    制片人不同于编剧,负责统筹整个剧组, 比起之前被金主爸爸屡屡在剧本上给出外行意见要求修改, 制片人虽然不用在剧本上那么憋屈,拥有更大的选择权力, 但累也是真的累。

    剧本统筹、剧组筹备、组建摄制组,以至于成本核算和后期制作、宣发, 统统都要管。

    即便莫祎祎自认在从业多年的高效职业背景下很能抗压, 也有点不堪重负。

    与何鹿每日的聊天,自然而然成为她忙碌生活中简单的快乐。

    何鹿对文字的敏感度颇高,仅仅从往来的微信聊天中能感知到今天莫祎祎的状态如何, 是否累。

    感觉她累了就不怎么发,感觉她有点儿空闲便乐滋滋地跟她聊生活中的趣事,文下逗乐的读者评论。

    发了消息不会催着回复,很久才收到回复似乎也没有久等的不悦, 照样开开心心的样子。

    莫祎祎发自内心地认为,和她相处很舒服。

    像浸泡在一池温和的泉水中,热度适宜, 周围山林木秀,静谧安详,不时拂过微凉的山风,一点不冷,热气环绕在周身,始终是暖的。

    池边放着瓜果,缓缓释放怡人的果香,清新微甜。

    何鹿要了她在上海住的酒店地址,不时寄来一些玩意儿,有时是水果,有时是手机壳,还送过据有利于肩颈的枕头,她酒店枕头太软,不适合文字工作者。

    一个个寄过来,陆陆续续快放满酒店会客室的茶几。

    水果莫祎祎会吃,手机壳和枕头她也用上了。

    不过何鹿送的两套内衣,她一直没穿,只是过了水,带来了上海。

    何鹿好像用了这个牌子的内衣很满意,时不时就夸一夸,还问莫祎祎喜不喜欢,喜欢下回有机会去美国出差再带几套回来。

    她没回喜欢还是不喜欢。

    时间一晃,春节就快到了。

    柳棠中途在上海转机,逗留几个时,借口自此莫祎祎也算是跻身影视圈的大佬了,嚷嚷着让她请吃饭。

    席间,何鹿发来几条消息,是支付宝的。

    对,这俩月,她们之间的联系除了手机号,微信,以及QQ,还加上了支付宝的好友。

    【一只鹿:[送你一张爱国福,闲鱼祝你年年有鱼]】

    【一只鹿:[送你一张富强福,口碑祝你大饱口福]】

    【一只鹿:快收福卡!这下是不是只差敬业福啦?】

    她抿唇,回个嗯。

    春节临近,支付宝又搞起集五福的活动,往年莫祎祎从没参加过,今年和何鹿加上支付宝好友,被她一张张福卡地送,送完还敲微信催她收卡。

    落入对面柳棠眼中,她笑着支起下巴:“噢哟,和乖乖妹感情蛮好的样子嘛。”

    “……”莫祎祎抬眸,不悦道,“怎么又改叫乖乖妹了。”

    微信群一直不知何鹿名字,之前总是圆眼妹圆眼妹地叫,莫祎祎觉得难听,在群里了一回,后来就没人这么叫了,这段时间忙着筹备剧组,几乎没看微信群,没想到又给何鹿起了新的外号。

    乖乖妹。

    “不许这么叫她。”

    “真气,乖乖妹多好听啊。”

    “再叫这顿你买单。”

    “……”

    柳棠瞬间哑炮。

    莫祎祎扬唇一笑。

    “那你们到底感情怎么样了嘛。”柳棠不甘心放弃八卦。

    莫祎祎没吱声,目光落向窗外的十字路口。

    外面落了雨,街头的人走得快,躲着雨的身影略微狼狈,车一辆辆穿梭而过,溅起一地泥泞。

    脑里再回到离开前,与何鹿在家中的对话。

    “——心里有鬼吗?”

    这话用的玩笑语气,却也有试探。

    出口的一瞬,莫祎祎便清晰地听见心底一声叹息,她对何鹿到底还是动心了。

    何鹿当时什么反应?

    她微微一愣,便弯起眉眼,:“哪儿有啊?连你也笑话我。”

    “啊,”柳棠追问,“咱们可都好奇死了。”

    “她是直女。”莫祎祎淡淡回道,端起酒杯轻抿,垂下了视线。

    “……”柳棠震惊瞪大眼,身子往椅背一靠,“不是你这是在直女坎儿上过不去了是吗?又喜欢上直女能不能行了?”

    莫祎祎没话,没否认。眼前被怼上来一个手机屏幕。

    柳棠:“来,大作家识字吧,你看看,认真看看,熟读并背诵全文。”

    屏幕是条微博。

    博主问:

    咱们来写个姬佬幸福指南吧,集思广益,大家踊跃发言呀。

    热评第一被点赞几万。

    【赚钱,独立,不要爱上直女。】

    底下评论纷纷:

    【真实】

    【po主请出你的故事[话筒]】

    【直女就是姬佬的毒-药,我算是看透了】

    【有句港句,有些直女哪怕跟你睡过了都不当回事的[吃瓜]】

    “…………”

    *

    临近过年,何鹿在公司的日子本来很平静。

    公司春节假期有十五天,在金融行业算是独树一帜的福利。

    她几乎是扳着手指头在倒数。

    离放假前一周,何鹿上班时听到惊天消息——董珍珠请了假。

    毫无征兆,昨天还一如平常在公司主持会议,今天一来就听董珍珠请了一周假,据董珍珠在公司干了八年,年假未请过一天。

    这次突然请事假,自然而然成为餐后最佳谈资。

    同事议论纷纷。

    她们,昨晚十点,董珍珠下班在公司门口,被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孩堵在门口,身旁加班一同下楼的同行人绘声绘色地场景再现。

    “……求你给我孩子一个爸爸。”

    “就这么的。”

    其他人嘶了声,感叹道:“世风日下啊,现在的三这么刚的吗?肚子都大了装柔弱给谁看呢,好笑。”

    “董姐不是和她老公蛮恩爱的嘛,据是大一谈上的,一起拼出来的啊,怎么会……”

    “就因为功成名就了,才会有女生找上门来啊。啧,男人不就这样,你们还见少了啊。”

    金融圈从来不缺这类声色八卦,众人唏嘘八卦一番,也就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没人再提。

    倒是何鹿知道以后,这一天都很沉默。

    她和董珍珠不算朋友,要多么感同身受地为她愤怒,倒也没有。

    只是前阵子去纽约出差那次,董珍珠目光认真又温柔地给丈夫选衣服那个情景,并没有因两个月的时间而模糊,反而清晰地在她眼前浮现一次又一次。

    她的心口被这反复出现的情景弄得很闷,像是涌上一口浊气无法疏散。

    临近下班,她做了冲动的决定。

    开旅行APP,火速订了张晚上七点去上海的机票,再给莫祎祎发微信。

    【我头上有犄角:我要来上海了。】

    估计那头正好在看微信,秒回。

    【祎祎:出差?】

    何鹿发了航班截图过去,没多其他的。

    *

    上海。

    “莫老师,男女主定妆照下来了,主演下午刚到,张雪涛今晚——”

    “今晚我有约,你们去吧。”

    “嗯?可您是制片啊这,几位主演正好熟悉一下……”

    “人都到上海了,以后还缺熟悉机会吗。”莫祎祎起身,简单收拾了东西,朝后散漫摆摆手,“请家伙们吃点儿好的,记我个人头上,先走了。”

    “……”

    被简单发掉的统筹看着她的背影,一阵无奈。

    莫祎祎来到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调好开往机场的导航,再点开微信的图片确认一番。

    这会儿开车过去,差不多等上十分钟,何鹿的航班便落地了。

    开车过去的途中,她又开了《without you I am dying》。

    淡淡的音符缓缓舒扬,思绪轻易回到在北京的平安夜,还有何鹿坐在车里眯着眼睛惬意享受时,如玉光洁的面庞。

    她在心里微微叹气。

    自己也分不清,是在叹息不该一时冲动找何鹿当基友,有了后来的交集,还是叹息自己重蹈覆辙。

    到机场的途中,前方路出现追尾,道路封闭一段时间,无奈在路上耽搁了会儿,她给何鹿发了微信,自己会晚点到。

    【我头上有犄角:嗯】

    收到这条消息,莫祎祎便觉得意外。

    何鹿发的消息,向来和人一样是鲜活的,没有表情包也充满了快活的语气,像隔着屏幕在对你话。

    今天,一个嗯?

    她压下这点异样,道路恢复后朝着机场疾驰而去。

    上海虹桥机场没有人少的时候,莫祎祎跟着何鹿发的图片,在人群中穿梭,终于在一个广告牌前看见熟悉的身影。

    只有纤瘦的身影,挎着包,身旁没有行李箱,神情隐隐有些落寞,在人流不息的热闹机场里显得尤为突出。

    “你……”

    莫祎祎走近,刚出声,便被她扑进怀里抱住:“句句!”

    “怎么了,你的行李箱呢。”莫祎祎轻轻舒口气,按下想要回抱住她的念头,只是在肩头拍了拍。

    “没拿行李。”

    “不是出差吗?”

    何鹿仰起头:“不是,我只是想来找你,跟家里了声来上海过周末,就直接来了。”

    “……”

    “所以没带行李。”

    莫祎祎低了低头。

    怀里仰起的脸蛋上,眉眼间没有平日飞扬的神采,眼圈微微有点红。

    她怔了一怔,情不自禁抬起手轻柔地抱住。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眼下身边人来人往,喧闹不已,不是话的地方,看她情绪低落,也不是问她发生什么的时候。

    “先去吃饭,好吗。”莫祎祎手往下滑,牵起她。

    何鹿闷闷地嗯了一声。

    飞机在上海降落时已经十点,加上追尾封路推迟一会儿,能找到营业的餐厅不算多,还好这阵子在上海混,也算熟悉几个不错的私房菜馆。

    吃饭时何鹿很乖,一口一口地吃,胃口似乎欠佳,吃了些便推开碗,放下筷子饱了。

    还是那副刚到时情绪不高的样子。

    见状,莫祎祎想,今晚先不问出了什么事,让她好好睡一觉,明天再了解。

    方便起见,她带何鹿去了自己落脚的酒店,正在前台咨询还有没有与自己同一层楼的房间,胳膊被轻轻拉了拉。

    莫祎祎侧头,一挑眉。

    何鹿避着前台的视线,偏头声:“咱们睡一间就好啦,订什么房间嘛。”

    “……”

    “我以前在南方的朋友来我家,不住我家客房,还非要和我挤在一起呢,这样聊天也方便啊。”

    何鹿目光澄澈,期待地看着莫祎祎。

    她这次来,就是为了能和句句好好聊聊天喷一喷狗男人的。

    分房睡?

    还算什么好姐妹!

    “你……”莫祎祎目光流露几分复杂,看着她,“不觉得别扭?”

    “大家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别扭。”何鹿惊奇道,“你没有和好朋友在一张床上睡过吗?”

    “……”

    真没有。

    自从十几岁明白自己的取向,莫祎祎鲜少和女孩亲近,更别提同睡一张。

    【有句港句,有些直女哪怕跟你睡过了都不当回事的[吃瓜]】

    这条见过的微博评论,突然在脑子里蹦出来。

    ……看来是真的。

    莫祎祎脸色僵硬地回头,跟前台递出一张卡。

    “再开一间。”

    一字一顿,态度坚定。

    *

    “滴。”

    莫祎祎刷开房门,推门进去,插卡开灯。

    “进来。”

    何鹿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惋惜:“真的很浪费啊,祎祎你……哎,而且我想跟你睡嘛。”

    “……我不想。”

    何鹿脚步一定,撅起嘴控诉:“你好无情哦。”

    “赶紧睡。”莫祎祎丢下这句转身,手被拉住,回头。

    何鹿拉着她不让走,见她看过来了,开口:“你这会儿忙不忙?”

    莫祎祎垂眸看了眼被拉住的手,扯了扯唇:“如果忙呢?”

    “那算啦,明天……”

    拉住手的力道一点点松懈,指腹擦着掌心缓缓而过,看着就要松开,莫祎祎的手指向上一扣,回握住她的手,对上何鹿突然惊喜而抬起的目光,牵着她走到沙发坐下,放开手。

    她示意何鹿坐下:“吧,出了什么事。”

    何鹿本来因为她愿意留下陪自己会儿话挺开心,这会儿被一问,董珍珠的事又横亘在心头,眸光暗了暗,依言坐到莫祎祎身边。

    还老气横秋地长叹。

    “唉……”

    “是不是……”

    莫祎祎见她神情又落寞起来,心里大概有了推测,尽管不愿意去想,但思来想去,能让一个年轻女孩子失魂落魄坐飞机到别的城市找朋友安慰的只能是——

    “和男人有关?”

    何鹿垂着眼,闷闷点头。

    尽管心里已经如此推测,但此刻何鹿坦然承认,仍让莫祎祎的心刺刺地疼。

    她伸出手,揽着何鹿靠向自己的肩:“想什么,就什么,过去就好了。”

    何鹿为的就是这个,她急需倾诉,闻言认真点头:“男人真是太可恶太善变了!”

    “我听着,你。”

    何鹿继续控诉。

    “相濡以沫是多么珍贵的感情,竟视如敝履,有了别的女人,甚至还弄出个孩子,这这……”她在脑中搜罗词汇,“羞辱,对,真是太羞辱人了!”

    放在肩头的手倏地握紧:“……孩子都有了?”

    “没错!”

    何鹿没留意莫祎祎语气中微微的颤抖,沉浸在义愤填膺的情绪中,她着着眼泪就上来了,扯来茶几上的纸巾擦了眼角又擤了鼻涕。

    一边扔纸团一边道:“我主管得多难受啊呜呜,她老公真是史上最渣的渣渣!”

    “………………”

    莫祎祎轻推开她,侧身,不可思议反问一遍:“你主管,她老公?”

    “对啊。昨天她老公三大着肚子找到我们公司门口,堵、堵我主管,”何鹿哽咽着,边吸鼻子边,“你这气不气人?还、还有脸找上门来呢,真真是世风日下!”

    完不解气,她从到大没过脏话,工作了应酬时有时那些男人喝醉了会点儿,也就学了个皮毛。

    “——狗男人!”她忿忿骂道。

    莫祎祎深深无语。

    谁听闻这种事多多少少心里都不痛快,但气愤到像何鹿这样,买一张机票飞几千公里找朋友吐槽的还是少见。

    不,可能仅此一例。

    她只能推测:“你和主管关系很好?”

    何鹿鼻子擤了几次,白净的鼻翼微微泛红,她顶着红鼻头轻摇头:“就一般同事吧,不熟。”

    “那你……”

    “我主管真的特别不容易。”何鹿认真地,“她家境一般,考的大学也一般,后来在职读了清华的研究生,但你也知道清华在职研究生和全日制价值不同,她能坐到现在的位置,真的付出很多,她——”

    “你的重点是?”莫祎祎抬手断,对何鹿所的不以为意,任何人要获得成功自然要比常人付出得多,倘若成功唾手可得,那么成功的珍贵和价值如何体现?

    何鹿被断一下,脑子懵了懵。

    又想起在美国商场的那幕,心里越发难受。

    “上回去出差时,主管还拉着我帮她老公选衣服,她给婆婆和公公也带了礼物回去,她老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的泪水再度涌出,脑中的那个情景好像过不去了,一直在反复回放,她的情绪开始失控,“怎么可以这样……”

    “别哭别哭。”莫祎祎轻轻抱着她,拍背顺气,“你不要去深想,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总有好的。”

    她实在不会安慰人。

    话语一出,何鹿哭得更汹涌。

    莫祎祎只好继续无力地宽慰,着别哭别哭。

    这晚余下的时间,便是莫祎祎与何鹿之间的拉扯,何鹿哭到后来非要闹着喝酒,正好房间里有,开了一罐又一罐,边喝边哭,越哭越喝,抱着莫祎祎哭,一边哭一边骂董珍珠的老公。

    骂到后来,大有骂尽天下男人的架势。

    莫祎祎宽慰她,抱着她想把气氛弄轻松点儿,开玩笑:“就算其它男人都不是好男人,你爸爸总是好的,不要把他一块骂了啊。”

    何鹿已然醉醺醺的,哭久了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趴在莫祎祎肩头,呓语。

    “我爸?哈哈哈他也不是好的……”她突然歪头,拿食指按住莫祎祎的嘴唇,眼睛微眯,装模作样地嘘了声,“——你不能出去哦。忘掉快忘掉。魔法魔法,biu——!忘掉了吧?”

    莫祎祎默然看了她一会儿,配合点头:“忘了。”

    心里那股刺刺麻麻的疼痛感又冒了出来。

    莫祎祎一点点地收紧胳膊,抱着她幽幽叹了口气。

    *

    半夜。

    何鹿因喉头的干涩和渴意转醒,撑着身子坐起来,房间暗沉沉的,只有月光透过半透的纱帘飘进微弱的淡光。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茫然回想,自己在哪儿,这看着不像是家。

    宿醉后的头痛提前袭来,她捂着脑袋有点痛苦地揉了会儿,手垂下来到什么东西。

    视线下移。

    身旁隔着半个身位,静静地躺着一个女人,她定睛细看,头还昏沉着,使劲儿晃晃脑袋,也仍是重心不稳地左摇右晃。

    忽然,目光落在一片看似触感柔软的东西上。

    颜色浅浅的,饱满,很滋润。

    何鹿想起南方老家叫卖的一种甜点,叫钵仔糕,便是像这样柔软,她喜欢的蜜桃味也是这样的浅浅的粉。

    她胡思乱想着,借着月色低下头,凑近了看。

    昏沉的脑里意识开始回流,怎么来的上海、到了房间她如何疯疯癫癫地哭闹,以及莫祎祎多么辛苦地把自己这个醉鬼收拾好弄上床……

    记起来了,心便也安了。

    何鹿静静看了会儿,脑子完全放空,什么也没想。

    只是单纯地欣赏着莫祎祎娴静的睡颜,纤长柔软的睫毛,精致挺直的鼻梁,线条干净流畅的脸型。

    她真的,很美啊。

    何鹿在心里感叹,目光流露出单纯的对美的欣赏。

    行为先于意识地,她低下了头。

    轻轻一贴。

    耳边似炸响鞭炮,惊得仰起身子。

    喝多了。

    喝多了……

    一定是喝多了。

    何鹿怔怔地摸上自己的嘴唇,绵软的触感似乎残留在唇面。

    不然,她怎么会吻一个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