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午餐后,何母和几个朋友约了下午茶。走前特意问:“你能送我下楼吗?”
她看向的是莫祎祎。
何鹿立即有点紧张, 好好的怎么要和祎祎单独相处呢, 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 妈妈都了不反对怕什么。
但她还是很担心,总觉得妈妈此举一定有话要同祎祎,还不能让她听见。
这让人多不安。
于是等俩人出了门,何鹿就在微信上悄悄问:【妈妈找你干什么呀?】
那头有点无奈:【还没话,别急。】
何鹿撇撇嘴:【好吧……】
发完她一倒, 躺在沙发上想, 等会儿再问。
这一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动静, 睁开眼正好对上莫祎祎微弯的眼睛。
她:“就十分钟你都能睡着?”
“啊我睡着了吗,”何鹿撑着沙发坐起来, 还是很困, 揉揉眼睛,“太累了嘛……还不是因为你,这几天我严重缺觉呢。”
罪魁祸首听了这话没有丝毫愧疚, 还:“那去床上继续睡会儿。”
“好——等等,”何鹿刚要起身想起要紧事,又坐了回去,仰头看着她, “妈妈刚才跟你了什么啊,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知道。”
“真想知道?”
那还用问?
何鹿重重点头:“要!”
“其实也没什么。”
莫祎祎靠着她坐了下来, 对着何鹿求知若渴的眼神,不慌不忙地笑了笑,抬起手臂。何鹿自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
“玻璃杯上有水痕,没有擦净,抱枕软塌没有型,歪来倒去,茶几上杂志看好没有收纳,出门瞥到鞋柜里的夏季鞋和冬季靴子挨在一起,还有……”
还有?
何鹿听到这儿都快无语死了,妈妈这是要干什么呀,值得把祎祎单独叫出去吗,再怎么,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儿事就怪祎祎没有按她的标准来生活啊。
“祎祎你不要见怪,我妈妈有点强迫症,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莫祎祎的话顿了顿,挑眉看向她,嘴唇微抿像是忍着笑:“她没有怪我。”
“真的呀,太好了,我还担心她挑你的刺呢。”何鹿松一大口气,笑了。
莫祎祎继续:“——她让我不要因为和你生活在一起,便放低对精致生活的追求。”
何鹿惊得鼻孔都要放大了,这这这……
“她还,以前在家她会管着你点儿,以后让我别随着你的性子,怎么散漫生活怎么来。”
“…………”
到这里,莫祎祎早已忍不住,笑出了声,抱着何鹿捏她的脸。
何鹿快要郁闷死啦,挥开她的手就去够着手机,开微信直奔对话框。
于是,刚到停车场的何母一下车,便收到一条自带声音的微信。
【妈妈,我还是您亲生的吗[哭成了两百斤的宝宝.jpg]】
何母眼睛一弯,看微信就笑了出来。
*
约下的取戒指的日子很快到了,那天风和日丽,何鹿专门给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去了。
柜姐嘴甜,看见她到了从头发到衣着都夸了一遍,还夸何鹿和伴侣一定恩爱极了,有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看面相就能知道。
听得何鹿乐得晕乎乎的,走前顺手又买两条项链。
路上的心情是很美的,可回家她就盯着两枚戒指犯了愁。
项链没有关系,别情侣,朋友之间送送也属正常,可戒指不同,不同于女孩子买来戴着玩玩的工艺戒指,带钻的戒指天然有自身的使命感。
求婚吗?
怎么求,在哪儿求?
如此庄重的时刻,要什么,总得提前准备演练一遍。
何鹿一想到这些,便觉得前方万重山等着自己,但最要紧的——祎祎会答应吗?
何鹿捏着戒指,胡乱想了这些,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们和寻常的情侣不同,结婚领不了证。
那又有何妨?
去查查哪些国家支持同性恋婚姻就是。
所以你急什么急?
什么准备都还没做呢。
想通了这点,心也一点点平静下来。
何鹿心翼翼收好戒指,拿着天鹅绒的盒子在书柜里找了右上角很偏僻的地方藏好,外面还放了本旧书掩盖。
做好这一切,她拍拍手上的灰,很满意。
求婚,来日方长。
这晚,莫祎祎有聚餐邀约,何鹿一个人在家简单做了些沙拉吃,晚上还要忙加更的事。
自从上了金榜那回加更以后,读者们食髓知味,投雷不手软,配上萌萌的颜文字求加更,这何鹿哪儿顶得住?
顶不住顶不住,只能认命加更,现在每天双更是起步了。
真是痛并快乐着。
倒上一杯温水,开笔记本,微白的光影映在她的脸上。
也许是写久了,又或许是她摸着了那个不清的写作入门的坎儿,现在何鹿写一章没有那么费时,完全沉浸于故事中,文字自然流淌在跃动的指间。
她很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今天的更新她写了六千,直接二合一发了上去。门铃也是在点击“发表”的一刻响了。
何鹿起身前瞥了眼时间,十一点半,有点晚了。
门一开,过道的声控灯光线柔和垂下,莫祎祎侧身倚着门,半张脸隐在暗处,听见开门声眼皮慵懒掀起一点点——这副模样何鹿算认识了,醉了。
即便今天出门前莫祎祎了招呼要喝酒,但此时见她醉了何鹿还是有点郁闷。
她有点气又有点心疼,扶着她进屋,抬脚把门勾上。
先把人扶到沙发,拿靠枕给她垫好,就去厨房倒温水,嘴里还数落着:“少喝点儿呀,待会儿你又要——诶你,你这就开始啦?”
原本眯着眼休息的莫祎祎,摇摇晃晃站起来,脚步不稳地向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何鹿连忙追过去——倒不是担心她吐。
两人同居一段时日,莫祎祎酒量平心而论不错,但喝醉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酒品不错,不会吐也不会胡言乱语。
但这不意味着她不会耍酒疯,而是以一种相当另类的方式——疯狂扫卫生。拿着抹布四处乱窜,醉归醉,力气还不。
洁癖强迫症真是不同凡响。
何鹿只能在后面跟着哄她把抹布给自己,像哄孩儿把棒棒糖给自己一样。
这会儿也是。
“祎祎,明天再弄,你先去睡吧,好不好呀。”
何鹿好声好气地跟在后头劝,一路从卫生间跟到了书桌——到此,她没有意识到危险,直到莫祎祎拿着抹布的手伸向了书柜。
……可不能让她发现戒指!
何鹿脑中警铃大作,跳起来遮挡企图阻挠:“睡觉去吧,啊。”
晚了。
莫祎祎比她高不。
即便醉了,常年锻炼得当的身体素质甩她一条街,躲过她的围堵轻轻松松。
“嗯?这是什么?”
疑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何鹿怀着侥幸心理抬头一看,手掌中央托着一个深紫色的天鹅绒盒。
眼熟,太眼熟了。下午她亲自藏的。
她有气无力开口:“是,是……”
戒指二字,哽在喉咙,不出口。
太心塞了。
她能设想一千种求婚的场景,最俗套的装在蛋糕里,最孩子气的凭空变魔术拿出戒指,或者最浪漫的……最浪漫的暂时还没想出。
但绝对不是在祎祎醉酒时像拿一个随处可见的玩意儿一般,新奇地开。
两枚镶钻戒指,在书房微暖的光下闪着璀璨的碎光,如烈日下泛起涟漪的湖面,耀眼极了。
何鹿没吱声,莫祎祎托着盒子认真地看,周围瞬间静了。
窗外吹进一阵风。
莫祎祎抬起手——另一手不知什么时候把抹布放下了,指腹碰到戒指,想取出又作罢。
她低低地道:“给我的么?”
何鹿垂着头,没看她,闷闷“嗯”了声。
“给我戴上,好么。”
垂着看地板的视野里,出现一只修长的手,手指微微张开,像一支迫不及待被采撷的枝芽。
何鹿抬起头,先前略显迷离的目光此刻清清亮亮的,正看着自己。
她重新低下头,看着地板上的团缩着的抹布,声:“不要。”委屈着呢。
“可是我想戴。”手又往前伸了伸。
她居然还撒娇?
何鹿狠狠心:“我不要,不给醉醺醺的人戴戒指。”
“我……这部网剧是我第一次以制片人身份出的作品,你知道的啊。洽谈播出平台,这我都第一次做,制片人真比当编剧累多了,复杂交错的关系要平衡,要点。我这些不是为了辩解什么,只是希望你知道。”
低低述的口吻,是何鹿从没听过的,她开始动摇。
“而且啊,今天有个特别棒特别棒的消息,看来我是真的有点醉了,竟然没有到家第一个提起。”
何鹿抬起头:“是什么?”
莫祎祎忽然笑了,笑容很孩子气:“我有个朋友牵了东方卫视的关系,对方很感兴趣,刚好人在北京,谈一谈就定下来了。是的,我的网剧可以上星啦!”
“好棒!”
这确实是值得庆祝的大好消息,所有的委屈自动消失,何鹿一下子冲进莫祎祎的怀里将她抱住。
她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东方卫视很好欸,网剧一定会火的!”
“火不火的看命,不扑就行。不这个了。”
莫祎祎将她推开了一点点,一手托着天鹅绒盒,一手抻直了每一根手指,还微微抖了抖,无声地催促着。
何鹿“扑哧”一笑,手指捏起其中一枚,在期待的目光中没有给她戴上,而是眯着眼笑:“这枚戒指,戴上可不能取的哦,你想好了吗?”
莫祎祎目光清亮,定定看着她:“你呢,你想好了吗?”
何鹿微微笑,看着她。
画面从片刻前莫祎祎满屋闹腾做卫生的身影,两人第一次肌肤相亲时的温柔呢喃,山林的那一句改变人生轨迹的“我喜欢女人”,平安夜一地新雪她伫立着朝自己淡淡笑着招手的画面——
无限回溯,最终定格女人在大理从灯下暗影里走出时,映出的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她低下头,托住莫祎祎伸出的手掌,另一手缓缓地,将戒指套进无名指推了进去。
再抬头。
“我过的,会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