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任务者情绪波动超出正常阀值, 嘀嘀——警告，世界意识正在苏醒……]

    蓝桥易有一瞬间的恍惚，039的声音忽远忽近，它的话自己都能听懂, 可为什么组合在一起, 自己却不明白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鲜艳欲滴的玫瑰缠绕上了少年白皙修长的脖颈, 黛青色的血管下是温热流淌的血液，脑海中是系统急切惶恐的声音：

    [宿主！检测到副本有崩溃的趋势，具体原因还不清楚，我们需要立刻脱离！]

    漆黑秾密的睫毛微垂, 嫣红的眼尾处蔓延上了玫瑰娇嫩的花瓣, 一时之间竟令人分不清, 到底是那肆意绽放的玫瑰美丽还是脸颊上氤氲出了淡淡红晕的少年更为夺人眼球。

    “又是这样……”

    蓝桥易的声音几不可闻，若不是此时站在他身边的池糖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哥哥，怕是也会忽略了这句毫无理由的话语。

    “……哥哥？你在什么？”

    少女精致的面容微微欺了上来，一双乌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被她轻声唤着的人闻言一愣, 有些恍然地陷入了那漆黑的瞳仁中。

    像是万丈深渊一般，稍不注意，便会将望向其中的人吸入无尽的黑暗。

    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上了那薄薄的眼皮, 温热在指腹下一颤，下一秒，他便听到了少女低低的声音：

    “哥哥怎么恍神了？”

    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一瞬间便弱化了此时两人身边紧张的气氛, 也奇迹般地驱散了蓝桥易心中沉重的寒意。

    他忽然一把握住了池糖的手，力道之大甚至令交握的动作在颤抖。

    “我……我不想离开——”

    [宿主——！]

    039的声音在脑海中骤然炸开, 分明还是那有些僵硬的机械声, 却使得他听出了几分恐惧的意味。

    蓝桥易握紧了面前人的手, 喃喃自语道：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无端生出了几分想要落泪的冲动。

    若是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被隐藏许久的真相，那个存在未免也太瞧不起他了。

    蓝桥易知道自己有些迟钝，甚至是不太聪明的，但他却有一个优点：

    那就是有自知之明，无论在什么境地，都能下意识地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所以即使自己仍然是个被系统认定的“废物”，却也磕磕绊绊地走到了现在。

    “如果……我是如果，”他抬眼看着不知何时停下了斗，或隐蔽或光明正大地看向了自己的四人，巧的喉结轻滚，即使看起来是如此的紧张，却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你所熟知的一切，都是别人创造出来的，是为了困住你而编织的谎言，怎么办？”

    最开始的时候，蓝桥易只是感到惶恐与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一个又一个如此危险的世界中活多久，或者是默默无闻地死在哪个隐蔽的角落。

    直到他遇到了他们，或者是他。

    那些鲜活的面孔，曾经崩溃过的世界，愈发熟悉的气息，无一不在向他表明一个事实，一个被他下意识忽略了的事实：

    也许，在这场无尽的旅程中，不只有他一个人。

    似汹涌海浪般喷涌的喜悦袭来后，却是茫然失措的空虚与惘然。

    到底是为什么，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却始终不露面。

    是不想，还是……不能？

    蓝桥易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攥紧了，与此同时，颈边传来了几分有些冰冷的吐息：

    “玫瑰……”

    [宿主……]脑海中传来了039有些欲哭无泪的声音。

    [这个世界，停止运转了。]

    蓝桥易一愣，便发觉周围一片寂静，唯一余下的声音便是自己的呼吸声，与……脖颈后的吐息。

    他的心头骤然升起了几分不解却有些激动的念头：

    在世界停止运转的这一刻，站在他身后的，是谁？

    “你终于感知到了我。”

    像是喟叹般的叹咏调，少年玫瑰般粉嫩的唇被轻轻稳住，身后高大的身躯将其拥入怀中，厮磨间是不能言语的怜爱。

    在阴影覆上来之前，蓝桥易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在充满溺宠的吻中，他只感觉到了心脏中那将发未发的热烈。

    ……他真的在被人爱着。

    “乔乔，乔乔……乔乔？”

    不间断的唤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脸颊边传来了微凉的触感，他在被触摸着——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脸颊通红。

    低低的笑声变得模糊，最终消匿在耳根处，男人亲吻上了那白皙巧的耳垂，浅浅的吐息一下下地在脖颈上，蓝桥易不自觉了个颤。

    “我……我不知道——”

    他很茫然，脑海中的系统在告知自己“世界停止”后，也消失不见了，无论自己怎么呼唤，都再没有听到039的声音。

    像是被丢弃在了孤岛一样，他所熟知的一切都在慢慢离他远去。

    漆黑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少年始终不敢睁开眼睛。

    “你在害怕什么？”

    耳边响起的声音一遍遍在蓝桥易的心中回荡——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怕、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副本中的另一个游戏——”

    “还怕——”他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怕你消失。”

    蓝桥易的手被牵起，然后向上，最终在微弱的抗拒力道中，触碰上了一处些许柔软的地方。

    “既然你怕看见的不是真的，那就用手去确认，用心去感受。”

    白皙的指腹触上了男人的眼尾，沿着光滑的面颊，掠过高挺的鼻峰，直到最后碰到了一处温热的柔软。

    “这就是我，会让你感到失望吗？”

    指腹下的柔软轻且慢地颤动着，无端令蓝桥易感觉到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我……我不是——”少年抿了抿唇，即使闭着眼睛，却也生出了几分急切却无助的神情。

    “那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

    诱哄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不断轻轻敲击着蓝桥易脆弱的心防。

    在屏息的寂静之中，秾密纤长的睫毛轻微颤了几下，红润的唇被咬住，男人终于看见了那双乌黑水润的眸。

    他低下头去，与少年四目相对。

    ——蓝桥易无法形容自己那一瞬间的感受。

    像是一个原本应该亲密无间的人，你知道他的存在，却又清楚地明了对方远隔千山万水，“相见”也变成了一个奢侈的词语。

    但他却在某一天，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里，忽然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你以为自己会感到惊讶，想象中的自己是不知所措的模样。

    ——但直到清楚地看见他的一瞬间，你才恍然发觉：先前自己的猜想都错了。

    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如果非要些不寻常的情绪，可能也就只剩下了含蓄的欢喜……与隐隐的委屈。

    “你怎么才来呀……”

    寂静过后，伴随着骤然嫣红了的眼尾，是少年细细颤抖的声音。

    不上是抱怨，却令男人愈加心疼。

    他伸手捧住了蓝桥易的面颊，将自己的额头与之相抵，才有些叹气般地道：

    “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即使当时的我……失去了对你的记忆。”

    话音刚落，他便感受到了面前人僵硬了一瞬的身体，即使心如刀绞，男人却还是冷静地继续讲述着。

    “最初……”

    ——他与少年的相遇并不算美好。

    彼时的男人还不是“他”，而是被主世界判定为“失败品”的“它”。

    拖着不知道能够被定义成什么的躯壳，它跌跌撞撞地逃过了围剿系统们的追杀，成功在“清除计划”中毁掉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自暴自弃般地选定了一个时空。

    “那时的我，用人类的话来，也许就是‘自暴自弃’了吧……”

    蓝桥易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眨掉那泛上来的水雾。

    “但谁叫我，遇到了你呢？”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像是带来了温度一般，令少年不禁有些愣神。

    ——“什么东西啊？脏兮兮的……”

    “哎——！你别凑上前去，心它咬你。”

    “……”

    228听到那些“人类”着自己尚且无法完全理解的话，但是它知道，那种厌恶、嫌恶的情绪。

    ——因为在判定自己是个所谓的“失败品”后，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街道逐渐被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是下雨了。

    原本惬意悠闲的步伐不断加快，花花绿绿的颜色在228的眼前张开。

    那是……“伞”。

    它蜷缩在街道的拐角处，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那些或匆忙或急切的人群，半晌移开了视线，有些漠然地想到：

    原来这些地方的人们，都是一样的啊。

    这样想着，它便心生了几分“无趣”的感觉，便要合上眼睛，任由自己被逐渐变大的雨滴砸湿。

    “哒哒——”的声音就在这时出现在了它的世界里，在耳边逐渐清晰。

    “你怎么单独被落下了呀？”轻声的、有些自言自语意味的声音响起。

    它有些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却正巧被一滴落下来的雨水砸在眼皮上。

    站在面前的人类低下头来，白净的面容逐渐出现在蓝色的伞面下。

    少年缓缓蹲了下来，没有在意那被地上灰尘所沾染的雨水弄脏了他的鞋子，而是伸出手来，透出了雨伞的范围，任由豆大的雨水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也是被丢下了，对吗？”

    漆黑纤长的睫毛微敛，它看见了面前的人脸上划过了几分失落的样子，不知为何，忽然感觉核心处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真奇怪，这又是什么“感觉”？

    彼时被研究人员判定为“无法产生情感、注定脱离不了机器范畴”的228这样想到。

    在雨越下越大的那个傍晚，街道上的人步履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怀中抱着一只黑色、皮毛被湿了的猫的少年。

    ……

    [他似乎很容易心软]

    “这里就是我家。”

    被少年心翼翼地用温毛巾擦干净了身子，然后被包裹上了干净柔软的毛毯的228歪了歪脑袋，看着才从浴室中出来，脸颊因为蒸腾未散的热气而泛上了些微的红晕，一双黑色的眼角正微微弯起，满带笑容的看着自己。

    “可能要委屈你陪我住一阵子了。”

    然后他便看见了床上的黑猫“喵～”了一声，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竖了起来。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那双黑色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少年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旁边的床垫微微塌陷了下去，下一秒，228便意识到，它的视线被遮挡了。

    然后头顶便传来了缓缓摩挲的感觉。

    ——那个人伸手碰上了它的脑袋。

    “我叫蓝桥易，你叫什么名字呢？”

    被自己用手轻轻触碰前额的黑猫只是低低地“喵呜～”了一声，蓝桥易笑了一下，才轻声道：

    “既然你还要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那直到找到你的主人前，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吧。”

    在他的心里，没有人会将一只如此可爱乖巧的猫咪丢弃，一定是它的主人大意了。

    而床上那只踩在毛巾上的黑猫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甚至喉咙里发出了低缓的呼噜声，惹得蓝桥易下意识便笑了起来：

    “既然是我收容了你，那我就叫你……容吧。”

    ……

    ——“那便是我的第一个名字，也是我唯一认可的名字。”

    面前的男人眼中漾着浅浅的笑意，指腹摩挲着少年白皙的面颊，唇角微微弯起：

    “乔乔可能忘记了，但是没关系，我会将之前的一切，在今后的时间里都给你听。”

    蓝桥易有些恍惚地垂下眼帘，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个模糊的场景。

    ——“容！不可以偷喝牛奶！”

    身着白色居家服的少年皱着眉头，白皙的手指轻轻揪住了彼时已经被养得皮毛滑亮的黑猫的后脖颈，带着几分谴责意味地道：

    “这是牛奶，你会拉肚子的。”

    “喵呜～”黑猫被放在了地上，甩了甩胡子，仰头看向了自己的主人。

    正当少年准备迈步的时候，腿脚处忽然被扒拉了一下，他低下头去，有些宠爱又无奈地蹲下了身子，伸手将那只正在撒娇的黑猫抱在了怀中。

    “就算你撒娇，这个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脸颊处传来了一抹湿润的触感，少年一愣，垂眼看去，下一秒便笑了起来。

    “真是拿容没有办法了，好了好了……不要舔我了。”

    于是那天，内里冷酷、外表柔软的黑猫228便品尝到了温热香甜的羊奶。

    午后的阳光正明媚，随着客厅窗帘的轻轻摆动，房间中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温馨。

    黑猫依偎在少年的怀中，有些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带着几分好奇地看向了对方嘴角的白色奶渍——那是刚才没喝到的牛奶。

    好想……舔一舔。

    此时的少年正有些昏昏欲睡，对怀中生物的想法一无所知。

    ……

    “原来我们，曾经是那么的……美好？”

    蓝桥易的眼神有些飘忽，心中骤然升腾起了几分酸涩感。

    “别哭啊。”男人的声音依旧温和，俯身亲了亲少年白嫩的面颊，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那我们，后来发生了什么？”迟疑再三，蓝桥易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

    天气预报上原本显示的是上午不下雨，可当一人一猫出门后，一场大雨却毫无预兆地浇到了每个人的头上。

    少年看着怀中被淋湿了些许的黑猫，眼中划过几分心疼，他看向了马路对面的便利店。

    “容，你乖乖的，我们去买把伞，然后就回家好不好？”

    他抱紧了怀中的猫，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绿灯的到来。

    “叮——行人请慢行。”

    少年的面上划过了一抹喜色，他加快了步伐……

    “嘭——”

    “喵呜——！”

    一道凄厉的声音从那只黑猫的口中发出，配上那逐渐被鲜红染湿了的路面，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一辆失控的大卡车。

    少年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当时唯一的反应，便是将怀中的猫抛了出去。

    228又慢慢踱回了他的身边，有些困惑地低头看着地上的人，它迟疑了半晌，才轻轻凑上前去。

    没有……呼吸、声音，什么都没有。

    他再也不会对自己笑，不会用那种温暖的目光看着自己，不会给自己倒好喝的羊奶，不会抱着自己入睡……

    不会……什么都不会了。

    它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憎恶感。

    他们自己是“失败品”“无法产生属于‘人类’的情感”，可为什么，此时它却清楚地知道，此时升腾盘旋在自己心中的，是几欲爆炸的“悲伤”与“毁灭欲”。

    真奇怪，它居然在这一刻，懂得了为自己心脏中产生的感觉命名。

    真奇怪……

    [警告！警告——！世界编号039正趋于崩溃边缘，需要总部重新进行重新维修与架构。]

    什么声音？

    [你先别急着摧毁我！]那道声音不复方才呼救时的冷静，反而带上了几分慌乱。

    [我可以让他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暂停的时空中，雨水也凝结在了半空，于是那跪在地上，缓缓伸手的男人便显得格外的突兀。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轻轻触上了那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颊，半晌，才似缓过神来般的开口道：

    “你是世界意识？”

    见有戏，039慌不迭地一连串地道：

    [我只是个刚诞生不到一万年的世界，主世界还没有分派“世界任务”给我，现在的我是自由的。]

    每个世界的诞生是不可控的，但是毫无例外，他们都会在成长到一万年的时候，被主世界分派“世界任务”。

    “所谓的世界任务，便是类似于你曾经经历过的无限游戏一样，换句话来，任务者们与副本世界，其实是相辅相成的。”

    听了男人的解释，蓝桥易这才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感觉。

    “所以，先前一直陪在我身边的039，居然是……”

    [可憋死我了，这下我总算能开口话了。]

    这一次，不再是脑海中的声音，先前伏在少年肩头的玫瑰动了动鲜红的花瓣，继续道：

    [当时因为我尚且不满一万年，所以还没有被分派“世界任务”，于是228和我就做了一笔交易。]

    “我来保证它即使成长到一万年后，仍然是个自由的世界，不受主世界下派副本的控制，而它……”

    “则要帮助你复活我，对吗？”

    蓝桥易断了男人的话，话到了这里，他还有哪里不明白？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曾经都接触过什么，但我只知道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你是怎么……”

    直到被再次拥抱到了怀中，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刚才一直在颤抖。

    “别多想，你看，我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自从出现在自己面前，男人的眼中笑意便没有消失过，他似乎总是一副很温和的模样。

    如果这样的想法让曾经惨遭威胁的039听到，它一定化身为名画《呐喊》中那个主人公，哭着远离这对惯会给它暴击的男男情侣！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就在蓝桥易还想要追问“复活”的具体过程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眼前的事物摇晃了几下。

    “我有点头晕……”

    话还没完，他便被身旁的男人一把抱起，而怀中也掉落了一朵红玫瑰。

    [这个世界不行了——！]039有些惊恐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蓝桥易将目光转向了抱着自己的男人，当视线触及对方坚毅英挺的侧脸时，他的心忽然便定了下来。

    “别怕，九九，我们会没事的。”

    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男人转头，朝自己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于是蓝桥易便放松地闭上了眼睛，同时轻轻笼住了怀中的玫瑰。

    在“轰隆——”作响的声音中，他陷入了沉眠。

    ……

    “我要他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眼睛不能变、鼻子不能变、嘴巴不能变……”

    尤其是，那颗爱我的心不能变。

    彼时还是世界意识的039耐心地听完了男人的絮絮叨叨，一一答应了下来，然后才开口道：

    [这些我都可以做到，但是你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我会让你成为永远自由的世界。”

    [我不是这个。]

    039断了他的话。

    [脱离我原本的世界，成为他的保护系统，这需要耗费我大量的能量，所以你必须在此期间和我建立联系。]

    “……联系？”

    [对，你必须在躲避主世界监管者的同时，跟在他身边，用你自身的存在，成为支撑我的能量。]

    [换而言之，你必须要跟着他一起进入那些世界，但是，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有可能会失忆，记不得自己是谁，甚至有彻底陷入副本的危险性。]

    [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好。”在梦境的最后，蓝桥易听到的，是男人简短却又坚定有力的声音。

    ——秾密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少年缓缓睁开了眼来，甫一抬眼，他便对上了男人含笑的目光。

    “我们……逃出来了？”

    他尚且还有些恍惚的时候，便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看看我们之前的家。”

    他被男人放了下来，然后任由自己的手被牵着，走进了那干净整洁、仍旧一尘不染的客厅。

    “就在这里，你常会抱着我入睡。”

    男人牵着他的手，轻轻抚过了那张布艺沙发的靠背，然后来到了那个餐厅。

    蓝桥易想到之前听过的事迹，笑着道。

    “现在你可以喝牛奶了。”

    对此，男人不置可否，只是带着他来到了卧室。

    “我曾经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真正成为‘人类’的资格，所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用人类的身躯抱着你睡觉。”

    “你现在就可以抱着我。”

    少年踮起脚尖，洇红的唇边贴上了男人的唇角。

    男人的眼神一暗。

    倏然之间，就连两人周身的空气都好似变得黏腻了起来，只是……

    [啊啊啊，我这是怎么了！]

    一声饱含了恐惧意味的叫声不合时宜地破了这份暧昧。

    蓝桥易红了脸，率先走了出去，然后便眼前一花，怀中撞进了什么东西。

    “滚。”

    只是还不待他细细看清，下一秒，身后紧随而来的男人便伸指将怀中的东西捏起，扔了出去。

    [乔乔！]

    蓝桥易被身后的人揽在怀中，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039呈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终落在了沙发上。

    直到两人走近，他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奶狗。

    “……九九？”

    这下，就连蓝桥易也有些迟疑了，思来想去，他还是谨慎地问道：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男人冷眼瞧着那只可恶的狗可怜兮兮地钻到了爱人的怀中，一边卖惨一边享受着爱人的抚摸，冷声道：

    “离家太久了，回来就水土不服了。”

    直到这时，少年才想起来自己怀中的039原本是“世界意识”。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恢复？

    [乔乔——！没关系的，不就是水土不服嘛！我能克服！]

    被宿主撸得无比舒服的039一瞬间便将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转而贪恋起了身上这只手的温度。

    看着怀中已经不自觉敞开了肚皮的奶狗，蓝桥易也有几分哭笑不得，最后只得温声应道：

    “好，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比起相隔遥远的“世界意识”四个字，九九更是陪伴着他度过了无数个世界的系统，每当自己伤心难过时，只要想到它，便好像后背有了依靠。

    那是与爱人截然不同的依恋。

    [我宣布，这里现在就是我的、我的……我的家了！]

    堪堪想到的词语终于有了被使用的时候，039显得格外激动。

    “也是我们以后的家。”

    身旁的沙发微陷，蓝桥易转头看去，下一秒，便被男人抱在了怀中，与此同时，随着一道抛物线，沙发后面又传来了039“嗷呜～”的奶音。

    “是我们的家，你、和我，一直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了男人琥珀色的眸上，那是纯粹的、琉璃般剔透的真挚情感，他此时看着自己，面上居然显现出了几分紧张。

    “是，”少年的眼睛微弯，眸光潋滟，像是有细碎的光点跳跃在他的瞳孔中，他再次重复道：

    “我们永远在一起。”

    “再也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

    正文已完结，感谢曾经陪伴过的读者们，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