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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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事◎

    “夫君, 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半晌之后,沈疏嫣察觉谢云祁全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才出言声提醒道。

    谢云祁闻言,并没有松手的意思。院中值守的丫鬟,见此情景,自是低头不敢多言,直到不远处站立许久的沈昀年,故意发出几声轻咳,谢云祁才不舍地松开双臂。

    “多谢兄长, ”谢云祁退后一步, 看向沈昀年, “天色已晚,兄长不如留在府中,一道用晚膳?”

    沈昀年对这声“兄长”听着有些不惯,总觉带着几分寒气,他也不想算两口卿卿我我啊,若非他在旁边站得腿都有些麻了,断不会出声断他们,忙摆手道, “不了不了, 我还是先行回府吧。”

    沈昀年拱手告辞, 心中总觉得,虽然今日自己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的吃, 但看了方才那一幕, 就感觉好像已经很饱了。

    *

    沈疏嫣对自己给后院荷花池的改造, 感到十分骄傲, 巴不得给所有人都展示一番。翌日, 她又派人去相府邀程宁前来,想给她展示一番自己的成果。

    “你看,这水轮如何?”程宁一到王府,沈疏嫣就拉着她兴冲冲地往后院荷花池走去。

    “……?”

    “水轮”二字从沈疏嫣口中出,着实有些怪异。

    这和当初她在沈府时,沈昀年所言之物,竟然十分相似?

    程宁一脸疑惑地看了眼面前的水轮,又看了眼满脸兴奋沈疏嫣,当初她是如何同自己抱怨她哥趁她出嫁,在府上胡作非为的,怎么如今?

    “不瞒你,这水轮便是从我哥那儿‘抢’来的,”沈疏嫣冲着程宁狡黠一笑,“这水轮制作工艺复杂繁琐,得花费数月时间才能制作完成。”

    程宁眉头轻蹙,这还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只对钗環首饰、衣裳裙摆感兴趣的阿嫣吗?她怎么觉得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那日在沈府后花园和自己谈话的沈昀年?

    沈疏嫣似看透她心中所想,反正水轮已介绍完了,沈疏嫣便转移话题道:“罢了罢了,知道你不喜这些东西,我们去凉亭坐会儿。”罢便拉着程宁往旁边凉亭走去。

    程宁眼尖,看见她鬓发间插着一支紫玉镂金簪,款式别致、做工精细,便开口问道:“阿嫣,你头上的这支簪子真好看,不知是在哪买的?”

    “有眼光,”沈疏嫣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宁一眼,继续道,“不是买的,是人送的,你若喜欢,库房里还有好些,一会去挑几支带回去。”

    沈疏嫣罢,转了脚下步子,不朝凉亭走去,转而拉着程宁去了库房。

    陵王殿下身居高位,想往陵王府送礼之人不在少数,阿嫣能得如此金簪,实属正常。程宁闻言,并未多问,只跟在阿嫣身后,同她一道去了库房。

    “珠钗首饰有,锦缎衣料也有,你喜欢哪样便挑哪样吧。”库房中,沈疏嫣将箱盖开,大方道。

    程宁犹豫,她虽知陵王府势大,但上京城中,难往陵王府送礼的事情,她也是知晓的,凭白拿了这些东西,恐怕不妥。

    “我还是不要了吧,阿嫣你留着自己用便好。”

    “你同我客气什么?”沈疏嫣看程宁脸上担忧的神情,很快明白过来她的顾虑,解释道,“这些可不是受贿之物,放心,你尽管挑选便是。”

    “那是……?”

    “你先挑,挑完我便告诉你。”沈疏嫣挑眉。

    程宁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虽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她知道,阿嫣可不会害她,最要紧的是,这些珠钗玉镯当真精美,她看了之后,半晌都挪移不开眼睛。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程宁只挑选了一支珠钗,一副耳铛,便算完事了。

    “就要这两样吧,”程宁甜甜道,“这会儿可以同我这些东西的来历了吧。”

    沈疏嫣故意卖着关子,慢条斯理地上手帮程宁把珠钗佩上,耳铛戴好,而后清了清嗓子道:“这几箱子都是昨日晏府派人送来的。”

    晏府?程宁听到这两个字,倏然就红了脸,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阿嫣为何一早不肯直了,已经佩戴上的珠钗和耳铛,这会儿是戴着也不是,拿下也不是。

    程宁站在原地,生着闷气:“我真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我认识的阿嫣了。”

    知道程宁脸皮薄,沈疏嫣没再趣她,只将前几日发生之事详尽告知,当然关于夫君从前患有眼疾一事,自是略过不提,只将晏盈的恶行悉数道出,到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所以你,晏家这东西我该不该拿?”

    程宁点头。

    “这些东西现下可都是我的,你尽管拿去,可都算是我送你的,关晏修何事?”

    程宁又点头。

    沈疏嫣完了近来发生的几桩大事,又恰巧提到晏府,便轮到程宁愁眉不展了,这也是她今日前来想找阿嫣闲聊的原因之一。

    “阿嫣,不瞒你,近来我也有桩烦心事。”程宁手里搅着丝帕,低声道。

    见程宁细眉紧蹙,沈疏嫣便知她颇为烦忧,程宁向来是什么事情都憋闷在心的性子,今次主动开口同她了,她自当好好听着。

    姐妹的话匣子一旦开,便收不住了,库房杂乱,两人便又原路返回,去了凉亭。

    夏末时分,还是凉亭中最为凉爽舒适,亭中有一早备好的糕点、果子,两人在藤椅上坐下,相视而坐。

    “我爹,我爹他准备给我议亲了。”程宁先开口道。

    沈疏嫣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相爷给你议的何人?”

    “明安伯爵府的嫡次子。”程宁低声道。

    伯爵府的嫡次子……沈疏嫣努力回忆着此人,思虑半晌,愣是没想起这是何人?

    明安伯爵府她自是知道的,早年府上曾出过一任帝师,风光一时,只是如今,府上好似再未出过什么能人,府上嫡子好似在户部任着闲职,只是这嫡次子是何人,她当真不知。

    程宁看着沈疏嫣一副低头思虑的样子,知道她同自己初闻此事一样,不知是何人,便开口解释道:“那伯爵府上的嫡次子,自体弱,常年卧病在床,鲜少外出走动露面,也未有官职在身,你不知他,也是正常。”

    “卧病在床?莫不是叫你嫁过去冲喜的?你爹怎会要你嫁这么个人?”沈疏嫣一时嘴快,将心中所想直接道出。

    相爷从就待程宁不好,她自是清楚,只是相爷一直把程宁当作联姻的工具,给她亲应当是往高门去,怎会寻个无权无势的病秧子呢?

    程宁低头,并不怪阿嫣心直口快,初时她也疑惑过此事,在一次偷听了父亲与人谈话之后,才明白过来。

    这明安伯爵府,原本只是中规中矩的勋贵世家,然为了府中嫡次子娶妻,此次出手尤为大方。寻常世家子弟娶妻,通常乃四十八台聘礼,可明安伯爵府却生生出到一百二十八抬,生生高出了两倍之多。父亲便是看中了这丰厚的嫁妆,才想把程宁嫁到伯爵府去的。

    堂堂相府,嫁女竟是图对方的嫁妆?听着未免让人唏嘘,这是究竟是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何物?

    “……”沈疏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将手覆在程宁手背上,轻拍了拍。

    程宁年岁和自己相当,她既已成婚,程家着急程宁的婚事,也并不奇怪。她知道,程宁对自己的婚事,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如今忧愁,不外是程府给她相看的人选不和她意吧。

    沈疏嫣扫了眼程宁挂在腰间的那枚平安符,自是清楚她心系何人,但晏家不表态,程宁女子之身,又是这般腼腆害羞的性子,真是急死人了。

    程宁原就伤心,方才沈疏嫣直言不讳之时,她上不感到伤心,此刻静默下来,这般贴心安慰她的样子,反倒令她伤怀,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下:“我……你我可怎么办是好?”

    “别急,容我想想。”沈疏嫣一时不知怎么安慰程宁,只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低声啜泣着。

    *

    不远处,曲径通幽的林荫道上,晏修和谢云祁站立已久。

    今日,谢云祁不知抽哪门子的风,竟邀主动晏修至王府过府一叙,两人特意从城外军营提早赶来,据是陵王府的后院荷花池中,新做了个水轮,能引水、能转动,总之得神乎其神。

    晏修对水轮本是没什么兴趣,但对谢云祁的态度却十分好奇。水轮不过寻常之物,他一个千军万马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何时对水轮起了兴趣?

    带着疑虑,晏修便随谢云祁一道入了王府。

    而后,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偷听,素来不是君子所为。王妃的声音,他自是熟悉,另外一位是程府嫡女,他也识得,谢云祁听着两人交谈之声,怎么觉得眼前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谢云祁犹记,当初在天川楼时,晏修是如何言自己的,谢云祁转身往反方向走了几步,却见晏修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犹如石像一般,挪不开脚步。

    谢云祁看了眼晏修逐渐黑沉的脸色,晏修向来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此时这般神情,实属罕见。

    谢云祁转眼扫了一眼挂在晏修腰间的平安符,火红的颜色颇为扎眼,与他一身青衣极为不配。

    谢云祁不是多言的性子,只递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给他,再抬手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两下,想着人是他带来的,他便奉陪到底吧。

    “看什么水轮,水轮有何好看,走了!”晏修没好气道,而后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