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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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将军傅其章与沈家长女沈郁茹初次相遇◎

    楚,咸德二十三年

    京城傅府外,前所未有的热闹。

    皇帝赏赐的队伍由门前排到长街拐角,持戈士兵立在路边,开出一条无人的街道。远处层层叠叠围了许多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望。

    大楚朝中多了位年轻新贵。

    在南疆夺五城,收百里失地的镇远将军傅其章。

    迎着初夏明亮的日光,傅其章正纵一匹白马飞驰而来,一身暗金薄甲、红袍飞扬。

    日光与来人都很耀眼,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他潇洒利落地勒住马,跃身而下,矫健身姿引来阵阵低声赞叹。

    后边的随从擎着一杆黑穗丈八银枪,托着他的金盔,每一处都有着御前新贵应有的张扬。

    少年将军阔步走来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更觉气胜骄阳。

    待近看眉眼生辉、面骨清俊,尤其是目光中透出的自信卓然,是看过一眼就令人惊叹的。

    这样大排场的赏赐,他却目不斜视地走过那些抬箱的宫人,径直往府门口去。

    傅府门口有青袍官,正同一持着拂尘的老内侍一起候着。

    “见过镇远将军。”老内侍掐着嗓子,笑盈盈地道喜:“陛下赏赐,只等将军回府了。”

    方才在宫中已经被皇帝留了半个时辰,听了许多真真假假的空口赞赏。如今到家门口又被拦了一道,傅其章未见喜色只觉得繁杂,抱拳道:“多谢陛下!有劳赵公公。”

    赵峦是皇帝贴身的公公,为人自然有眼色。既然是当红新贵,陛下都直接把赏赐送了过来,那这时候也没必要讲那些虚礼。

    他赶紧冲旁边招了招手,让青袍官带着赏赐队伍一件件往府里送。

    赵峦又施一礼,细声道:“陛下另赐府邸,将军可挑选个位置,好让人着手建造。”着身边的内侍就要展开图纸。

    “不必了,多谢陛下。傅府住惯了,末将不愿腾挪。”傅其章目光未移,在图纸展开前拒绝得干脆。

    许是在疆场上厮杀久了,他满身的意气风发中带着些桀骜不驯。

    赵峦觉着迎面目光炙人,不由得他叹年少气盛,竟敢直驳恩宠,不过也只好陪笑道:“那容老奴回禀陛下。”

    司礼官忙前忙后,不多时,傅府前院就被各色的赏赐堆了半边,傅其章不要清点,就是看也未多看一眼。

    宫中礼数繁杂,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将赵峦和司礼的官送走,便直接去了书房,处理随后要呈报的军务。

    书房内陈设古朴,看着是有很长时间没有更换过摆设。书架挡住了半面墙,陈列的书也新旧不一。

    他解了披风随手搭在一旁,又卸下长剑架在书案后的桌上。

    “将军!”一周正精干的年轻侍卫提剑走来,紧袖玄衣身形利落,在门口唤了声,随即站定抱拳,道:“朝中还有许多官员私下送了礼过来。”

    此人姓景名舟,是傅其章从傅府带出去的心腹侍卫,后来做了副将。

    望风而来的人,有哪个是真心实意想祝贺。傅其章只听了一半便不再着耳,继续松着金甲的系扣,轻描淡写道:“一律不收”。

    如此着,他要进后堂去更衣。可走到一半想起了前院的那些赏赐,于是回头把人叫住:“景舟,把那些东西清入后库,别堆在院里。”

    他得随意,仿佛在处置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镇远将军回京,那一番英姿也在京城里也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见过的人,他是神仙将军,白马红袍格外耀眼。没见过的就传得更邪乎,比话本子里写得还要精彩。

    多少少男少女就在傅府门口张望,想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英武将军,一杆银枪能挡万人。

    直到一连多日不见人影,那些人才陆续不再守着。傅府门前也终于是没了喧闹,恢复如常。

    ……

    天气晴朗和畅,傅其章穿了身月白衬红的窄袖外袍,锦衣暗秀乌金线。头戴轻冠又缠发带,一改战时利整的束发,系了个不长的高马尾出来,额间随意散落了零星碎发。

    战马卸去了战甲在门口等待,正如他的衣服没有一件灰暗色一样,这匹马选得也耀眼。毛色洁白无一点杂色,在阳光下周身闪亮。

    他跃身上马一抖缰绳,轻喝了声“驾”,白马即刻迈开了轻快的步子。

    时候未到午时,日光明耀而不刺目。如此锦衣骏马的英俊少年行于街头,谁不愿意多看两眼。路旁不时有人投来赞赏的目光,却也不见他回应。

    白马行至邀月楼前停下,邀月楼是京城内首屈一指的酒楼,门前各色行客络绎不绝。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辘辘驶来一辆马车,傅其章扯动缰绳避让。忽然间,却听得身后响起了纷杂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尖叫和惊呼。

    回头看去,只见两匹快马冲破人群飞驰而来,为首的人一身艾绿宽袖长袍在风中摇曳。

    眨眼间,两匹快马已然如一阵风呼啸至眼前,艾绿的宽袖甩动起来,兜住了方才马车上车夫扬起的鞭子,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绿衣人受此一击也摔落下来,滚了几圈后尘土飞扬,场面一片混乱。

    马车无人掌控,随着惊马左右摇晃,眼见就要冲向人群。

    随着雪白战马一跃而起,傅其章半个身子探出去捞起了惊马的缰绳。较力中手腕青筋暴起,将失控的马匹死死勒住。

    他目光锐利有神,发尾随着探出的身形堪堪扫过肩头,更显年轻恣意。

    一声长嘶铁蹄落地,他奋力一勒直起身来,即刻朝地上的人扫视,怒喝:“谁敢闹市纵马!”

    此刻白马似乎嗅到了战争的气息,踏踏不安。

    话音刚落,马车车帘被掀开。一身着水色长裙女子扶着额角倾身而出,苦楚蹙眉道:“发生何事?”着,已经有丝丝血迹从她修长白皙的指间渗出。

    傅其章循声看过去,正与这女子抬眸看来的目光碰上。淡眉杏眼、浅唇凝肤,青、白玉饰入乌发,单看面相生得清贵,柔而不弱。

    少年将军跃马英姿,清贵佳人明眸善睐。二人相视一瞬,都怔住了神色。

    随行的丫鬟赶紧递上手帕,这女子接过手帕擦了额头上的血迹。垂下目光轻眨了眼睛,来掩饰自己的片刻失神。

    见人移开目光,傅其章才从短暂的对视中回过神来。他复又勒紧了不安的战马,以锐利的目光往一片狼藉处看去。

    惊魂未定的人群议论纷纷,绿衣男子哎呦一声扶着后腰挣扎着爬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挡本世子路!”绿衣人愤恼地撩开凌乱的头发,露出了方脸横眉。

    他衣服歪扭还蹭了泥,一瘸一拐地迈了两步后疼得呲牙,就只能站在原地怒骂。

    傅其章看清了那人面目,再观行事做派,认得这绿衣人正是宣平侯世子姚璟。

    方才未能及时停下的另一匹马,此刻也跃下一厮,赶紧弓着身子上下量姚璟,焦急惊慌问道:“世子!您没事吧!”

    厮一边着,一边去拍衣服上的土。却不想正好到瘸了的腿,疼得这世子滋哇一声。

    围观的百姓众多,姚璟出丑后面色难看,对那厮破口骂:“他瞎你也瞎!”

    他着扬手要,却发现手中的马鞭已然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手足无措间他恼羞成怒,干脆撑着瘸腿往地上的车夫踩了一脚泄愤,又要去捡鞭子。

    “住手!”傅其章与那女子异口同声,二人听到对方声音后都有些出乎意料,不禁又对视一瞬。

    女子神色中惊慌退去,明眸微怒。方才那一声如同清泠冷水,声音不大,但在傅其章掷地有声的嗓音中竟清晰可辨。

    姚璟正要发作,忽然看清了马车里的女子,即刻一转苦瓜相,扯了扯歪七扭八的衣襟,眉飞色舞道:“呦!惊扰美人儿了,这...这怎么还流血了。”着就一瘸一拐地前走。

    京城里谁不知姚璟是个色胚,傅其章见状催马,横身在姚璟身前,道:“世子当街纵马,伤人损物,该如何处置?”

    他完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全然不惧这强权霸势的世子。

    女子微微仰头,迎着阳光看到马上人的侧身,腰背挺直光彩十分。望着这样不羁无畏的少年,她的心似乎忽然被什么轻敲了一下,空出了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