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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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其章发觉异常◎

    傅其章又将马尾束了起来, 换上这身月白衬红的衣服,成了他之前最喜欢, 也最舒适的样子。

    明明只是换了身衣服,但是却像把身上的一块巨石卸了下去,瞬间轻快了许多。

    时进九月,夏日的衣服显得略微单薄,不过也似乎更让人神清气爽。

    阳光下的白马依旧白亮耀眼,傅其章也照例伸手矫捷地上了马。许久没有这样一身轻衣驾马,他还觉着不甚适应。

    之前催马后, 他总会任由这有灵性的马儿自己踏着步子往前, 甚少紧勒缰绳。

    可现在竟不敢再如那时一样恣意, 他觉着自己被什么紧缚着,便也不得不拽紧战马,同自己一起步步心。

    沈府的大门鲜有地敞开着,一眼能望到府里走动的人影,依旧不怎么热闹。

    傅其章的脚步在阶上停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的步子沉稳些,别太慌乱。

    “将军!”兰芷本是无所事事忧心地徘徊在院里, 一抬头看到了门口的人, 不禁激动地喊了一句。

    可她又怕自家姐听见, 便即刻住声,警惕地四下量, 步急切地跑近:“将军, 你可来了。”

    “你家姐…在府里?”傅其章开口想问问沈郁茹的情况, 可话一半又没敢问下去。他怕听见沈郁茹真的如逃出笼子的鸟儿那般轻松, 对自己全然没有留恋。

    兰芷轻点了头, 看着也是担心掺着委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时不时就要哭一次。”

    这句话忽然令傅其章淡漠的眼神中多了些希望,若是想离开得安宁,这会儿应当是如释重负才对,怎么还会哭。

    他忽然迈开步子往沈郁茹的房间去,猜想这背后一定有什么苦衷,迫切地想问问缘由。

    急促地身形到门前却硬生生止住,他忽然深吸着气定神,抬起要敲门的手在半空僵了会儿,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当当”他整个人和缓下来,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开口,他不想屋里的人听出是谁来,免得故意躲避。

    屋里没有应声,良久才传来了窸窣的声音。随着声音一点一点的走近,傅其章的心也跳得急起来。

    门由一条缝缓缓开,沈郁茹本是低着头的,可刹那间看到了这身衣服,那么的熟悉。

    开了一半的门忽得停住,她没料到是傅其章,可现在仅仅看了个衣摆,已然是清楚地知道。

    本以为时间久了就能就忘记,可却连忘记的时间都没容给她。

    垂眸片刻,沈郁茹微红的眼中又积了泪水,太想抬头去看看。可昭宁郡主的话就在耳边,她自问没有能力去与姜斓周旋,不能把刚刚得救的人再推入火坑。

    “郁茹…”傅其章看了眼前的人许久,才压住哽咽唤了一句。

    沈郁茹不想再让他看到转机,索性两臂一合将门换上。可瞬间便被有力地抵住,门外的人也不过分用力,只是能堪堪地留下一个缝隙。

    “郁茹!”傅其章又唤了一声,稍稍用力到她抵挡不住松了门。

    “你别来找我了。”沈郁茹后退两步,依然不肯抬头,想掩饰眼中的泪水。

    她看着人跨进门来,这一身衣服实在是勾起了太多回忆。邀月楼前那个跃马英姿的少年将军,带着一身的不羁与张扬,与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那恐怕是今生都忘不掉的。

    缓慢的脚步越来越近,沈郁茹终究是难忍泪水,抬眸间一滴泪落下,她还是抵不住想去看看眼前的人。

    自从济宁一战后,她便没怎么见过傅其章再这样穿着。那少年气十足的高马尾扎起来,这才看出他应有年纪。

    是初见时候的样子,却又不是。明明装束、脸庞都没有变,可如六月骄阳的那个傅其章,已然消磨了周身张扬与随性自在。

    沈郁茹看着他疲惫的目光,心里如刺下了一根针似的疼。

    逢场作戏装作有情容易,可要把满心的在意装作无情,太难了。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傅其章看着这双眼睛便知道,和离绝非她本意。

    “没有…”沈郁茹忙又避开目光,拭去了脸上的泪水,不想被看破。

    傅其章干脆上前两步将人圈在身前:“是不是成王又了什么?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可以告诉我。”

    他知晓之前成王一直用沈家胁迫沈郁茹,这会儿不由得便想到此处。

    沈郁茹复又躲开:“没有,就是我不想再这样左右为难、水深火热地挨下去了而已。”

    “那我们即刻去徐州,离开京城,离开朝廷!今后那些个勾心斗角,与我们无关。”傅其章柔和而坚定。

    一直没什么太大情绪的沈郁茹忽然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你的功业前途,大可不必因我而断。”

    她记得傅其章过,他想建功立业,想闯出一番天地。既然有这样的雄心抱负,又岂是山水田园之辈。

    “功业前途?”傅其章忽得自嘲一笑:“我一心所求的建树,到最后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没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倒险些被自己人断了命。”

    他扪心自问绝没做过什么奸恶之事,更无愧于国无愧于民,可却终不得好下场,到真可笑。

    沈郁茹确实心动了,她多想拉着人一走了之。可雄鹰难觅野果,傅其章一时此意,但那颗心是永远不会冷的。

    若危机时刻再需他披挂上阵,恐怕他仍会义无反顾。

    “今日便明了,我是不想与你在一起了,所以才觉着累了。”沈郁茹不敢冒险,她不能那昭宁郡主对傅其章的喜欢做赌注。

    今日若让昭宁郡主知晓傅其章往沈府来,恐怕不肯善罢甘休,她只能催促:“你走吧,别再来了!”

    这违心的话时,她甚至能觉出自己的心在被谴责,竟让如此深情的人伤心。

    良久,傅其章都只是看着她,眼神中不相信与酸楚夹杂:“是实话?无人逼迫?”

    如果再这样问下去,沈郁茹只怕自己会招架不住,她只得避而不答:“你若再不走,我走便是!”着她就要往门外走。

    “我走…”傅其章缓缓后推,目光不愿意从她身上挪开,但是却不似方才那样落寞。

    看着人出了屋子,沈郁茹即刻关了门靠住。她闭了眼睛,惊险着方才有一瞬间想要将实情脱口而出。

    可那样,傅其章又会被至于两难之地。沈郁茹实在不愿意再给他带去什么磨难,也自知抵挡不住昭宁郡主的权势。

    在院中张望了许久的兰芷见傅其章出了门,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将军,如何了?”她急切上前,一路跟着脚步想问个真切。

    傅其章往紧闭的房门看了眼,问道:“夫人什么时候有的和离的念头?”

    兰芷水灵灵的眼睛转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觉着自家姐从来都没想过和离,于是支吾道:“不…不知道,只是将军获救前…夫人还在一心为将军想对策。”

    “那我不在府里这段时间,她都见过谁?”傅其章越发觉着事情有蹊跷。

    “见过…沈公子、吕夫人殷姐,还有…还有成王和昭宁郡主。”兰芷回想着,这些时候来府里的不多,也都还记得清。

    傅其章忽然起了怀疑:“昭宁郡主在我回府前去过?”

    兰芷认真点头:“去过,就在成王带兵要抄府当日,昭宁郡主就来了,还与夫人单独谈了许久,然后她便能证明将军无罪,进了宫。”

    “哦!昭宁郡主走了之后,夫人就开始写和离书!”她忽然想起这一点。

    如此一疑点更多,沈郁茹本不是突然做决定的人,怎么偏偏在昭宁郡主来后就写了和离书,其中必定有内幕。

    傅其章心里已经有了些许念头,之前诸多事情沈郁茹都会同自己讲明,这回应当是什么不得不守口如瓶的事情。

    “这些日子如果有生人来沈府找,你多留心。尤其是昭宁郡主,如果她的人来了,你即刻去找我。”他嘱咐兰芷,已经定了和离背后定然与昭宁郡主脱不了干系。

    “将军!”沈府门外忽然传来景舟的声音,他跃下马来匆匆走进:“将军,宫里传旨的人到了,已经在府里等了一刻了。”

    现在听见宫里来传旨,傅其章从心里便生出一阵厌恶来:“那便让他们等着。”

    “将军还是快些回吧,杨二公子和张公子也到了。”景舟想着怎么也得把人先叫回去再。

    傅其章又不舍地往院里看了一眼,迈步往府外走。

    “怎么样?”景舟趁着傅其章走远的功夫,低声问了兰芷。

    兰芷撅着嘴摇了摇头,只看表情便知道不是什么好结果。

    门外的人已经上了马,景舟忙道:“有机会找你!”罢也急忙跟了出去。

    杨逾和张瑞书也没成想来靖安将军府一趟,竟然撞见了宣旨的公公。要见的人不在,只剩了两边面面相觑。

    往常杨逾多爱穿些紫色一派风流又不扎眼的颜色,今日少见的穿了身黑色宽袖外袍,衬着暗银灰的领子,还竟然有几分镇人的气势。

    他正上下量着传旨的公公,将人看得发毛,忽然见着了院里走来的人,一转神色喊了句:“青卓!”

    传旨公公回头一看,终于把傅其章盼了回来,赶紧往出走了几步,赔笑道:“傅将军…传陛下旨意。”

    “要我命的?”傅其章扫了眼卷着的圣旨,没什么好话。

    “哪里话哪里话…”公公被吓得不清,却见在场的人一个都不跪,他咽了口唾沫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