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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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郁茹宣读遗诏◎

    一些年老的文官本就弱不禁风, 被这一吓魂不附体地瘫坐在地上,唇齿都着寒颤。

    杨逾压住满腔的怒意, 沉着目光向龙椅上的人看去。现在禁城军在徐值手里,京城里的杀伐全都由他。

    虽樊相一纸声应书,可使朝中百官不从暴君,但毕竟管不得大楚四境的将士。

    如若现在殷老将军活着傅其章还在,做个武将的牵头,定然能是大楚兵力不落在这暴虐的人手里。

    禁城军又扯过一早已腿软的文官,在一声哀嚎中将人推向血泊。

    四周万分恐惧的低吟和渐起的哭声让他越发难以漠视, 地下跪伏的人已经开始哆哆嗦嗦地称万岁。

    徐值逼死樊北, 张瑞书绝不肯向他称臣, 在那些颤颤巍巍的人中,依旧挺立着。似乎是摇摇欲崩的山石里,伫立的青松。

    “万岁…”“万岁!”那些颤抖的声音此起彼伏起来,由低到高,却都虚无缥缈。

    杨逾身边一青袍官突然被拉了去,惊恐的叫声在大殿里回荡,让还镇定的心忽然多了些不安。

    任谁看着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在自己眼前断送,也难能毫无波澜。他往龙椅上的人看了一眼, 徐值闭目轻笑, 似乎很享受这样残忍的场面。

    眼见着禁城军又要手起刀落, 杨逾忽得喊了一声:“住手!”

    那语气并不像在制止杀人,反而平缓镇静。徐值这才睁开眼睛, 撑着头饶有意味地看下来。

    杨逾的眼神越发得深邃, 也没有太多的表情:“恭迎新帝。”

    “你做什么!”张瑞书听得这话, 不可理解地看过去。樊相死在成王手里, 如弑父之仇, 他不肯违背自己心愿。

    况且眼下还未继位就如此残忍,之后又当如何暴戾。一向站在太子一边的杨逾,这会儿突然认了这个皇帝,着实令人费解。

    龙椅上的徐值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看戏似的往下望着。只难敲的石头开了口,不怕软柿子不跟风。

    杨逾并不似旁人一样露出愤恨的神色,他只轻动了嘴唇,以二人可听的声音道:“今日拜他为帝,明日送他归西。”

    张瑞书很难想象这样狠的话,是从眼前这个面不改色的人口中出来的,不由得一时怔住。

    现在众人都被禁城军围在这间大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倒不如先退一步。

    到时候即便是个旁人眼中的背义权臣,他杨逾也要换了这皇位上的人。

    殿内的呜咽声渐止,也终归没了惨叫哀嚎,仿佛是特意留着半刻的宁静,给龙椅上的人祭天继位。

    今日拥成王为帝,就算是他要在史书上,将薨了的太子写得十恶不赦,将这次残忍的屠戮编得冠冕堂皇,也无计可施。

    从来都是胜者,才有话语权。

    大殿地上布满了血流,已经跪了一片瑟瑟发抖的官员,杨逾缓缓垂下了目光,轻撩衣摆便要跪拜。

    “杨逾!”张瑞书不肯放弃,可面对那一个又一个被杀了的人,却又提不起坚持下去的勇气。

    突然,殿外嘈杂起来!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的声音快速逼近。

    一禁城军跃进殿中,急得上气不接下气:“殿下不好了!嘉宁军杀进内宫了!”

    徐值腾然站起身来,殿内众人纷纷回头向殿外看去。杨逾与张瑞书更是疑惑,究竟是是谁调动了冀南军。

    “是谁!胆敢谋反!”徐值怒吼,眼神忽然锐利得扫视阶下的人,怀疑是这里有人早做了安排。

    随着三两禁城军摔进殿内不得动弹,嘉宁军将士跃进门,开了一条路出来。

    殿外的斗声还未止,只有大殿门前这一出的安静地方。众人目不转睛地往外望着,看看是谁踏过纷乱,从这宁静中走来。

    沈郁茹一步一步踏上长阶,一身银红的斗篷刺破了周围的枯素,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她手持着圣旨,将那些兵刃斗远远地落在了身后。眉目间一如既往的清冷,却早已褪去了最初的柔和。

    那身影由远及近,直到跨进殿中。百官眼睁睁的看着,似乎连呼吸也忘记了。

    “夫人?”张瑞书惊讶,却没能在这不受阻挡的气势中再出什么话。

    满地的血流,沈郁茹已经能料到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可现下她只似没见到一般,从容穿过那些颤抖的身躯。

    “沈郁茹!你要做什么!”徐值见她直奔自己而来,忽然面色阴沉起来。

    沈郁茹不理会这样的怒吼,只走到殿前转身,高举手中圣旨:“先帝遗诏,众臣接旨。”

    殿中先是传来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惊恐的喘息也有不可思议的疑惑。

    敢这样大肆入宫,必定是有能扳倒成王的底牌。杨逾不做犹豫,即刻跪地听旨。

    有个人做了反应,剩下那些六神无主的老官才急忙跟着,或趴或跪得端正了身姿。

    徐值在阶上看着那个银红的背影,没有任何动作,只愤懑地睨下来。

    沈郁茹觉出了背后刺人的目光,却行云流水地展开了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君初立,恪德治邦。兹告天地、慰宗庙,得承天恩以固国,倚浩福而兴民。”

    众人听着,都暗中思索。这应当是皇帝还不知太子薨逝之前写的,不然不会提及新帝。

    “然有亲王成王徐值,以权谋私、结党懈职,勾连奸,构陷良忠。朕念情顾份,免其死罪,即日起贬其位、除其宗谱,着青灯修行。钦此!”

    沈郁茹一字一句念后,抬眼往那些听旨的人看,只见人人许多人悄悄左右忽然,明明四处疑声却又没什么人敢大声讲话。

    “臣,接旨!”杨逾与张瑞书如获至宝,忙拜了下去!

    “不可能!你信口胡言!父皇不会下这样的旨意!”徐值一度质疑这份圣旨的真假,疯狂地扑了下去要抢夺。

    贬了位份、除了宗谱,明明就是不想让他做这个皇帝。

    门口涌进来的嘉宁军将两边守了严实,沈郁茹这才抬眼去看他:“皇帝亲笔,玉玺大印清清楚楚。”

    “不可能!”徐值还要探身去抢夺,却忽然被士兵挡开,他发了疯似的怒吼着:“大胆!朕是皇帝。你们敢以下犯上。”

    有了这道圣旨,他现在在外人眼中就像个疯子,执拗着自己皇帝的身份。

    沈郁茹冷目看着他:“你指使周穹刺杀太子,又挟持于信勾结昭宁郡主,陷害靖安将军!又引姚璟与周穹见面,推脱罪责。”

    此话引来一阵低声惊呼,她又道:“在昭宁大军破城之时故意拖延时间,致使内宫陷落,更是亲手杀害太子!”

    “什么!?”“太子是他杀的?”殿内一时如沸水滚动。

    徐值没想到这事儿有人知道,他见恶行被挑破,更是怒不可遏,试图用愤怒去遮掩心虚:“你莫要信口胡言,证据呢?”

    到证据,他忽得勾唇一笑,宛若那勾魂的厉鬼般瘆人:“有本事让太子来对证!否则这些罪行,本王不认!”

    虽然这么着,但是心里是没底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父皇何事知道了那些事情,也不知道沈郁茹究竟怎么知晓得这么详细。

    殿内人心不一,沈郁茹不敢贸然将太子还活着的事情出来,只挪了目光,不想再看他疯癫的样子。

    徐值见人没反应,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忽得朗声笑起来,他永远都是这样的自信。

    “放眼大楚皇室,本王不做皇帝谁来做?”他一个个看过阶下的面庞,得嚣张:“你?你吗?还是你?活着要太子从皇陵里爬出来吗?”

    这一问着实将众人问倒了,皇帝子嗣单薄,一共五个皇子三个早夭,只有两个有心思的长大成人。

    现在如果成王不继位,那恐怕坐上去的就是外姓皇帝了。

    唯独沈郁茹没这样的担心,她知道太子不多时便能回京,现在只肖拖住成王的暴行就好。

    “来人,把他带下去!”她得干脆,权然不顾立在阶上的人如何有恃无恐。

    士兵刚要动手,徐值却忽然又狂躁起来:“你们敢动朕?只要朕在宫里出了意外,你们的家眷一个也活不了!”

    沈郁茹即刻抬手阻止了上前的士兵,蹙起眉来往那些忽然苦楚的百官看去。

    原来把他们困在这里,是方便后续以家眷要挟。她没想到这个成王竟然已经做到这种地步。

    气氛一下子焦灼起来,若是成王被处置的消息传出去,那在场这些人的妻儿,恐怕都会惨遭毒手。

    徐值看着他们不敢再动,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衣,悠悠回身坐在龙椅上,只等着看众人如何处理。

    “赵如奋!”沈郁茹扬声往门外喊了一声,赵如奋随之跃进来。

    众人看着她呼唤这将军得心应手,一时竟面面相觑,又疑又惊。

    待人近前,沈郁茹低声问道:“现在人手,可能分出些出宫去?”

    “不能。”赵如奋摇头:“现下只能确保内宫不被禁城军攻破。”

    沈郁茹想让些人手去保护宫外的家眷,这会儿却没有更多的人手。

    一时忧虑之后,她忽然神色一转,附耳低声道了些什么。赵如奋听后会意点头,随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