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云中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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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修将戚无忧带到摘星塔下,停在门外,道:“请兰芳君独自登塔。”

    戚无忧点头,往塔内走去。

    大约是怕有人登塔袭击,塔内设有禁制,任何人来了,都得顺着台阶一点一点爬上去,每隔几层,便有一名修士把守,谁要闯塔,怕是都要经历一场恶战。

    戚无忧神色坦荡,拾级而上,一拿着花骨扇,另一不经意地擦过腰带,在腰带中寻摸着一旦打起来可以应急的法器。

    他不得不防——

    修仙界实力就是底气。

    戚无忧初见“阿盏”,以为他修为低微,翻不出什么花来,便有所松懈,对他的许多行为也没有深究过。

    直到他在幻境中看到“阿盏”十多年来,容貌都没有变化,才知自己被骗。

    能修到驻颜的地步,“阿盏”的实际修为一定比表现出来的要高。

    以他层次,应当不至于被玄天宗的四个修士拦住为难。

    如今想来,自己穿书这些时日,不是在逍遥仙宗处理原著剧情,就是在闭关,根本没出去见识过,更不知这世间有多少能压制修为的术法和法器。

    细究下去,他两次遇到“阿盏”都过于巧了。

    尤其是在鹿鸣涧入口那一次——游会将至,各路修士云集,应当是人流如织才对。

    怎么偏偏他来的时候就碰到了空档,方圆几里杳无人迹,还撞上了“阿盏”被修士欺负呢?

    回想起来,偶遇“阿盏”的两次他都有离开的会,是“阿盏”先喊住他,他才被迫出。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生根发芽。

    戚无忧越来越觉得,两次“偶遇”都是“阿盏”一制造的。

    “阿盏”的目的是什么?

    攀到塔顶,台阶尽头是一扇古朴的木门。

    戚无忧扫过旁边的窗子,为自己找好退路,才转头盯着那扇门,戒备道:“逍遥仙宗戚无忧,拜见天命君。”

    话音落下,“吱呀”一声,木门打开。

    戚无忧站在原地没有动,视线落入门里。

    与他想象中的奢华糜丽不同,天命君的临时住所格外的朴素,偌大房间里只摆了几样家具,纵使开着窗子,屋子里仍有些昏暗,像是外面的阳光难以照进来一样。

    正对门口敞开的窗子前放着一把太师椅,太师椅的椅背挡住了坐在上面的人的身体,只露了个后脑勺出来。

    以修士目力,戚无忧一眼便看到这人头发灰白,与青年模样的“阿盏”完全不同。

    “?”戚无忧顿住。

    这时,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开口了:“兰芳君不进来吗?”

    头发对不上,声音更对不上。

    此人声音一听便是个中年人,甚至透出了些许老态,与戚无忧之前的想象多有不同。

    他脱口问:“阁下便是天命君?”

    话一出口,戚无忧就有些后悔。

    他有此一问,便透露出他不认面前的人。

    若是原主和此人见过就糟糕了。

    戚无忧大脑飞快运转,想为自己一时的莽撞找退路,不想椅子上的人并未在意他的话,笑了两声,道:“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吗?”

    “”

    很难通过羲和的回答判断他与原主究竟见没见过,但至少能听出他很随和。

    戚无忧目光闪烁,还是没从腰带上放下来,踏进房中。

    太师椅旁边还有一把椅子,中间摆着一个茶桌,一个茶壶两个杯子放在上面,似是屋主在等人。

    天命君羲和没站起来,也没转身,只是抬示意:“兰芳君,请。”

    戚无忧瞥那把椅子一眼,一步步靠近,绕过椅背,来到前面。

    天命君羲和的长相尽收他的眼底——

    与“阿盏”不能是一模一样,只能是毫无关系。

    “阿盏”看起来十来岁,浑身上下洋溢着少年气。

    眼前的天命君,据命修所五十来岁,看起来却快六七十,脸上沟壑纵横,衰老模样比之龙宗主更甚,形容枯槁,眼神无光,像个装了一双玻璃眼的木雕摆件。

    天命君受修仙界追捧,有享不尽的丹药法器,四十多岁在命修中算是正当壮年,怎么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戚无忧没能控制住惊讶,面上掠过一抹异色。

    蒙尘玻璃似的眼珠忽地转过来,倦怠的视线落到了戚无忧脸上。

    被这一双木讷的双眼注视,戚无忧觉得自己的关节也要变得僵硬了。

    羲和下坠的嘴角动了动,道:“老朽已在此恭候兰芳君多时了。”

    等他?

    讶异之上更添惊奇,戚无忧捕捉到他话语中别样的意味,“天命君知道会是晚辈来登塔?”

    羲和笑了笑,肌肉抽动时,像是有人想要单揉皱一块纸壳,僵硬又不自然,“若是连这点都算不到,老朽这天命君的位子,便要让出去了。”

    命修真有这么神奇?

    戚无忧道:“天命君算法高深,晚辈敬服,既然天命君早知晚辈要来,能否算出晚辈的来意是什么吗?”

    他话里话外多少有些试探的意思。

    羲和却不以为忤,和善道:“老朽功夫还不到家,须得兰芳君亲至投掷星珏,但有人——”

    有人什么?

    戚无忧还想听下去,却见羲和突然眉心颤抖,扶在椅子把上的蓦地收紧,背青筋暴起,声音戛然而止。

    “天命君?”戚无忧不明就里。

    羲和眉心攒聚,没有出声,静了足有两三分钟,攥住扶的才松开。

    缓了一会,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道:“‘此行来意’,这便是兰芳君想让老朽占算的?”

    “?”

    几息之后,戚无忧反应过来,忙道:“自然不是。”

    开玩笑,他又没病,通过那个诡异的幻阵来见羲和,怎么可能问这种问题?

    他来鹿鸣涧,一为找出幕后黑,为解开禁咒。

    若羲和就是给他下咒的人,他一踏进鹿鸣涧,就相当于是在裸奔。

    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羲和与此事无关了。

    或许是每个前来求卦的人都要历经一番思索,羲和静静看着窗外,没有催促他。

    戚无忧考虑许久,绕开禁咒的限制,拐弯抹角地问:“天命君可否为晚辈占算出,当下与晚辈联系最紧密的人是谁?”

    都神魂交融了,与他联系最紧密的人只能是下咒者。

    羲和从腰间拿下一串乳白色的玉制月牙板,每一枚都是桃核大,一串共有四枚,以灵线相连。

    “请兰芳君投掷星珏。”

    戚无忧双接过月牙板,翻转观察。

    月牙板的正反面都刻有无数银点,银点有大有,如同天上的星子。

    原来命修用来算卦的星珏就长这个样子。

    就戚无忧所知,命修的算力是以能解读的星珏数量来判定的。

    云中城有史以来算力最强的命修就是羲和的师尊拂垢,他用的是五星珏,也就是五块这样的月牙板。

    区区几块月牙板便能定三界?

    作为一个在书外世界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戚无忧对此存疑。

    但他仍是忐忑地合拢心晃了晃,一松,哗啦一声,四枚星珏掉在了太师椅旁边的茶桌上。

    羲和扭过头看了一眼,扬一扫,四枚星珏被打乱。

    戚无忧忙问:“如何?”

    羲和摇摇头,道:“请兰芳君另寻他事,老朽重新为你占算。”

    戚无忧眉梢微动:“这是为何?”

    羲和道:“与兰芳君联系最紧密的人,非同寻常,不是云中城能招惹得起的,老朽并非无牵无挂,不想惹祸上身。”

    “”

    这是算不出来,还是真的不敢招惹?

    若是后者,戚无忧心中打鼓——以云中城在修仙界的地位,都不敢招惹那人

    原主到底上了一条什么船?

    羲和补上一句:“与此人相关,皆不能算,还请兰芳君不要为难老朽。”

    戚无忧语塞。

    他想知道的无非就是幕后黑和禁咒,结果一个算了不能,一个根本就不出口。

    他有一瞬间的泄气:“除此之外,晚辈没有想占算的事”

    “阿盏”的话在耳边回荡,他忽然福至心灵,道:“不知晚辈能否将这一卦,换成三个问题?”

    羲和:“”

    戚无忧以退为进:“除方才之事,晚辈别无所求,若有不妥,前辈无需忍让,晚辈可以马上离去。”

    “无妨,是老朽失言在先,”羲和道:“你问吧。”

    羲和不肯为他占算,戚无忧只能自己去缩范围。

    酝酿了一会儿,道:“第一个问题,晚辈来鹿鸣涧之前,一直以为魔头贺兰是死于洛九江洛前辈之,近日却听杀死的魔头的,是一位名叫抱一的修士,不知此事是否为杜撰?”

    “非是杜撰。”

    “阿盏”的是真的。

    魔头贺兰还真不是洛九江杀的!

    戚无忧忙问下一个问题:“晚辈听,十五年前,洛前辈与阮前辈遭到修仙界追杀,其实是因为一本绝世秘法,这法是真是假?”

    “”羲和默了默,才道:“假作真时真亦假。”

    什么意思?

    什么“假”做了“真”,哪个“真”又“假”了?

    这怎么还带谜语人的?

    “前辈所言何解?”

    羲和动了动,往身后瞥了一眼,道:“这是第三个问题?”

    “”

    第三个问题他要留给“阿盏”。

    戚无忧摇头,道:“前辈在山洞中设下的幻境中,有一个与魔头贺兰对弈的人,此人晚辈几天前还见过,他对十年前的秘辛了如指掌,晚辈的第三个问题是:此人是谁?”

    “兰芳君错了。”羲和道。

    “什么?”

    “山洞中的幻阵,并非老朽所设。”

    “?”

    那命修分明是

    就在这时,门外台阶上传来声响,有人正步履平稳地朝这边走来。

    戚无忧霍然转身。

    “阿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话中带笑:“兰芳君想知道我是谁,怎么不亲自来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