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开诚布公
见面就要杀人,结果心里是这么想的?
戚无忧现在的心态,大概能用安详来形容——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找个地方躺平,双交叠放在胸口,闭上眼睛摆烂。
事已至此,再是可惜后悔都没用。
戚无忧选择接受现实,尽量挽回局面。
“你灵脉怎么搞的?”
洛云彰垂眸,长睫随着眨眼的动作一掀一掀的,墨色的眼眸盯着戚无忧的,瞧着安静极了,一点也看不出他刚才差点杀了聂允。
“不重要。”他道。
戚无忧:“。”
洛云彰抬眼望向他:“”
戚无忧在试探洛云彰的底线,看看他会对自己容忍到什么程度,也好就此调整策略。
看得出洛云彰很不想提起这个话题,静了一会儿,顺从地开口道:“十年前,师尊最初让我练的是乘风心法,有一天却突然让我改练逍遥心法,那时师尊受到反噬了吗?”
“就因为这个?”
所以呢?
“禁咒反噬,生不如死。”洛云彰道。
仙门百家亲眼见着羲和活生生被疼死,提及禁咒,无不色变。
师尊曾为了他多次违背抱一,他在皆可岛却
洛云彰的心头蜷缩起来,连带着指也收回掌心,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执拗道:“师尊为我受的疼,我要还回来。”
“?”
不上是无语,还是觉得荒唐。
总之他就是不太理解。
“还给谁?你疼了我会舒服到吗?”
万一洛云彰再把自己的灵脉搞断,他上哪去找第一个逍遥剑阵?
还是洛云彰想像原著里那样黑化自爆?
戚无忧心累地数落道:“灵脉是能随便动的?你知道梳理灵脉有多耗费心神吗?以你现在的修为,灵气反冲会有什么后果你不清楚?走火入魔是轻的,重则爆体身亡,你是不想活了想死一死试试吗?”
原本他还想心平气和,然而越到后面越觉得洛云彰没分寸,声音不由大了些。
他的灵气深入洛云彰的身体,明显感觉到脉中的灵气躁动起来。
戚无忧一下子收声,暗道一声糟糕。
洛云彰现在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应该尽量顺着他才对。
戚无忧正要看看他怎么了,腕便被抓住,一抬头对上一双冷沉的眼眸。
只听得洛云彰一字一句地问:“师尊有什么资格我?”
“”
洛云彰好像对他死遁的怨念很大。
也是,怨念不大的话,“神仙眷侣”也不会从百分之三十几蹦到八十几。
一想到“神仙眷侣”结局,戚无忧便觉得气氛不对劲。
被洛云彰抓住的腕像是被蚂蚁啃了,麻痒顺着紧绷的皮肉直接顺着胳膊攀上了侧脸,半边牙根都发起酸来。
死遁不成他不怕,和洛云彰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怕洛云彰对他有超出师徒之间的关注。
他着实不懂,洛云彰怎么就喜欢他了?
感动的吗?
“权宜之计,”戚无忧浑身不自在地含糊过去,抽了下没抽动,“松。”
洛云彰上力道纹丝未减,过了三四秒,另一只折断的从左边护腕上一拂,花骨扇出现在他掌心。
幽冷的花香飘来,戚无忧先看到的却是洛云彰的腕,无奈道:“你先把腕接上。”
他都替洛云彰疼,怎么洛云彰没事人似的?
洛云彰还是不动,身体紧绷着,像是担心戚无忧不肯听,托着花骨扇道:“我不知道师尊中了禁咒,我以为师尊厌弃我,不愿见我也不屑同我解释,气急才会&qt;
他有些犹豫,眼睫颤了颤,下去:“我只是想让师尊像待师兄和师妹一样待我。”
停顿片刻,他道:“师尊若是生气,便将我的逍遥剑折断。”
他着就要抽去拿腰间的逍遥剑。
“?”怎么就跳到那里去了?
戚无忧忙道:“不必,我断你的剑做什么?收回去!”
洛云彰握剑的僵住,默然道:“师尊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不是,不断剑就是不原谅??
“我——”戚无忧一抬头,发现聂允不知什么时候缓过来了,正在房间里捂着脖颈看着这边,瞧他神情,方才两人对话他都听去了。
戚无忧无法,只得将花骨扇收进储物袋,吩咐一句:“你先把腕接上,我去看看他。”
廊下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洛云彰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却是急转直下。
看也不看聂允,一把扯住戚无忧,指控制不住力道似的凝了凝,压了下腾然失控的灵气,才一字一句道:“师尊忘了我的话了吗?”
戚无忧:“”
听是听到了,但聂允是因他受伤,不能不管。
一来一回试探几次,他大概齐摸到了洛云彰的脾气,抱着尝试的心思,他安抚地拍拍洛云彰的背,好声好气道:“你打伤了他,我要怎么和好友交代?你去我房间等一等,我看看他,马上就来。”
戚无忧话中的意思明显是把洛云彰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
效果立竿见影,洛云彰身上的厉气果然一收。
他眼帘微垂,淡淡扫过聂允,松开:“师尊不要让我等太久。”
戚无忧越过他。
洛云彰在后面补上一句:“若是师尊走了,他,这间院子里的人,还有南宫礼,一个都活不了。”
戚无忧:“”
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这种话!
从洛云彰体内灵气逆流的情况来看,一旦失控,确实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戚无忧喉结滑了一下,没什么,与他擦肩而过,进入聂允房中,把人扶了起来。
聂允着实倒霉,糟了这无妄之灾。
戚无忧检查了下他的灵脉,发现他身体没受什么损伤,唯有脖颈外的青紫淤痕格外骇人——洛云彰当时没打算用灵气,是想直接凭力气把聂允的脖子扭断。
“”
戚无忧从储物袋中拿出药膏,帮聂允涂在脖子上。
聂允不躲不避,好半天,垂下眼睑看他的,嗓音嘶哑地问:“他就是洛云彰?”
洛云彰没到过红樱镇,聂允此前不认识他。
但过几天仙门大会开始,就会有无数修士从旁佐证,他这时骗聂允也没意义,“嗯”了一声。
聂允顺着他的指尖往上,望着他的脸,问道:“洛云彰的师尊,不是兰芳君吗?”
气氛很冷,戚无忧开玩笑道:“不止,他还认了个野生的师尊。”
聂允:“”
其实他早该发现,戚无忧的指尖、腕骨、身型无一处不完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长一张如此平庸的脸?
“我该叫你吴仙长,还是该叫你兰芳君?”
戚无忧的指一顿。
聂允不像鱼梓和绿袖那么好蒙。
他嘴角弯起的弧度落回去,想了想,又重新勾起,直面聂允,笑道:“此事除了你,也就只有两人知道,我还想过些清静日子,你能帮我保密吗?”
果然。
聂允的牙关一点点咬紧。
与洛云彰之间有如云泥的差距压弯了他的后颈。
“我不会与任何人的。”他低下头:“我还要打坐修炼,吴——兰芳君请回吧。”
戚无忧面上闪过讶异,他能感觉到聂允状态不对,多半是在因为实力不如洛云彰而自卑。
若真这么想,可就走岔路了。
洛云彰是主角,实力注定全书最强。
但他的“最强”不是没有代价的,是他用旁人未必撑得下去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换来的,或许以后抱一也不会放过他。
戚无忧还挺欣赏聂允的,不希望他因此生出心魔。
直起身,少有地拿出仙长的姿态,道:“你与他各有各的缘法,无需放在一同比较。你年岁尚,根骨天赋都很不错,未来可期,我与你的师尊还有褚宗主都很中意你,修行路远,万不可自弃,明白吗?”
聂允:“”
有一瞬间,他几乎有些恨面前的人了。
过去有多想得到这人的夸赞,现在就有多想避开他,不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没用的一面。
强烈的落差让他无法控制地羞恼,然而羞恼过后,他又庆幸戚无忧是直接同他明,而不是讳莫如深地隐瞒他、哄着他。
起了脓疱的伤口需被挑开,放尽了脓血才能康复。
聂允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与洛云彰之间的差距,也明白想要填补差距需要多少年月的苦修。
但这是他的必经之路。
从前他的仙途前方是一团迷雾,如今那团雾渐渐化出了一道俯视着他的人影。
发烫的额头和耳根都冷却下来,聂允道:“我明白了。”
戚无忧越瞧聂允越觉得他与洛云彰相像,都是天资聪颖心思敏锐,这样的少年不需要他太多,自己便能想通。
见他是真的明白了,戚无忧放下心来,抬照旧在聂允头上拍了拍,欣慰道:“明白就好,往后修行上若有任何疑惑,都可以来问我,我虽不是你师尊,却也把你当弟子看待今日之事,我代他向你道歉,往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聂允点点头,戚无忧把药膏放在桌上,退出房门。
安抚好聂允,戚无忧停在廊下,思索着等下该怎么应对洛云彰。目前来看,死遁是洛云彰对他的感情的分水岭。
死遁之前,洛云彰并没有表现出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当时的系统数据可以证实这一点。
死遁之后,洛云彰对他的情愫才会突飞猛进。
很可能是出于自责,洛云彰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才将愧疚当成了喜欢。
就他试探的结果,只要他不触洛云彰的逆鳞,现在的洛云彰其实很好拿捏。
这段时日他就尽量顺着洛云彰,适当地让洛云彰“弥补”他,缓解洛云彰心中对他愧疚,顺便把“闲云野鹤”的进度苟上去就可以了吧?
戚无忧心里没底——实在是他没有恋爱经验。
他成长历程和绝大部分同龄人都对不上。
父母正是在他青春期的时候意外去世的,别人谈恋爱的时候他还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叛逆为何物。
等到毕业有了稳定工作,又整天想着退休养老,结果没干几年就挂了穿进书里,根本没会了解青年的恋爱心路。
大学和工作后他倒是拒绝过两三次同性的追求。
其中一个拒绝对象,便是在鹿鸣涧被抱一的幻阵偷窥到的作者。
那作者出了名的毒舌难搞,戚无忧刚接他时,编辑部的同事私下里都跟他那个作者有直男癌,无论男编辑女编辑,各个被他骂得狗血喷头。
戚无忧与人相处向来是温和派,与他交流的人大多都觉得很舒服,连那个作者与他沟通过几次,都与他开起玩笑,还频繁地约戚无忧去理思路。
实在是作者平时待人的态度太直男,戚无忧从来没把他往弯的方向想过,且他是戚无忧负责的第一个作者,戚无忧对他格外上心,只要是对他写作有利的,能帮则帮,风雨无阻。
书出来之后大卖,直男作者便在社交平台对戚无忧表白。
戚无忧被惊得够呛,但他习惯了对任何人都礼让三分,考虑到以后有可能还要合作,所以拒绝时也尽量顾及了对方的面子。
他的态度委婉又坚定,对方却很固执,仍是坚持追了他两个月,还去编辑部甚至家门口蹲他,搞得那段时间他只能住同事家。
后来他实在是烦了,险些翻脸,对方才收敛不再骚扰。
而后每一次出书,哪怕戚无忧不再是他的编辑,他还会在扉页向戚无忧喊话。
同事们调侃他是那个作者的白月光,对方长相条件都不错,让他考虑考虑拓宽人生的选择,戚无忧一概敬谢不敏。
——也不是第一次拒绝别人了,那么个偏执难搞的作者他都搞得定,洛云彰还能吃了他吗?
戚无忧在心底给自己打气,理理衣服,穿过走廊停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抬推门。
他上还没用力,门就向里面打开,一只从门里伸过来,攥住他的腕用力一拉。
戚无忧连忙往后撤,但洛云彰用上了灵力,他被拽得往前踉跄两步,洛云彰迎上来紧紧搂住了他。
“!?”
洛云彰换过了衣服,身上的血腥气不见了,侧脸贴在他的颈侧,呼吸扫过他的后颈,有些疲倦道:“师尊让我等了很久。”
戚无忧:“”
他分明离开了十分钟都没有。
洛云彰刚见到他,有些激动可以理解,忍一忍,忍一忍。
戚无忧默念着,别过头躲开,商量道:“你先放开我,莫要动辄拉扯。”
洛云彰把头压在他的肩头不肯动,戚无忧受不了地推他的肩膀,他才稍微退开些,一双黑眸望着他,专注得摄人。
戚无忧被堵在门口,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绕开他走到案前坐下,“过来。”
洛云彰听话地转到案前。
戚无忧一脑门官司地:“伸出来,我帮你梳理一下。”
洛云彰把伸出来放到桌案上,戚无忧按住他的腕,探入灵气。
十年前,他帮洛云彰梳理灵脉,洛云彰连头都很少抬,此刻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任谁被这么盯着,都会不自在。
戚无忧只能些话分散注意力,顺便给洛云彰立立规矩:“你往后莫要在我面前发疯,这院子里的人,还有南宫礼,一个都不能动。”
洛云彰面无波澜道:“只要师尊不对他们太过亲近。”
“”
怎么样算“太过”亲近?
话、接触还是什么?
戚无忧不悦地蹙眉:“我最不喜欢受人束缚。”
洛云彰看他几秒,退步道:“好,我听师尊的。但师尊也要答应我,不要再生我的气。”
“我应当过多次,我从未生过你的气,从前是,现在亦是如此。”
洛云彰又用那种专注到让人心虚的视线注视他。
戚无忧尽量忽略,继续道:“花骨扇我可以收下,但是我无意再去做兰芳君,若抱一知道我还活着,不定还会利用我对付你,你要记住,我现在是永成宗的吴长老。”
“嗯。”洛云彰乖顺应承。
果真是好话。
要是不喜欢他多好?
戚无忧的目光扫过洛云彰的黑色护腕,道:“别的都没什么了,现在该轮到你一那条灵线是怎么回事了。”
洛云彰一怔,嘴唇轻轻抿住,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戚无忧冷笑:“你有一个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