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回溯(四)
回溯之前,他是被洛云彰打晕了吗?
洛云彰捆他做什么?
没迷茫太久,戚无忧就被肩膀上的疼痛硬扯了回来。
半边身体疼到快不能动,他赶忙拔剑,就这么狼狈地伏到了地上。
这次可不是装的了,回溯次数太多,肩膀的疼法超出了承受极限,身体颤抖,牙关磕响,痛呼声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溢出来。
戚无忧想要从腰带中取丹药止血,却因为指颤抖拿不住,药丸咕噜噜滚远,只得把额头压在臂上,暂时缓上一缓。
此时累加在身上的痛感几乎要与禁咒发作得最厉害时持平了。
只是他从不知道,光是肩膀处的伤口疼痛,也能将人折磨至此。
身体像是灌了铅,似乎在拉着他向无尽深处坠落。
戚无忧在全身的冰寒中回味过来:回溯的条件不止两个。
刚才他既没触碰到光幕,花骨扇也没被破坏,还是重新来过了。
为什么?
额角冷汗蜿蜒留下,顺着下巴地落在地。
思来想去,戚无忧也没想到自己触犯到了什么禁忌,那只能是洛云彰出问题了。
难道是洛云彰打晕了,想要带他出岛,结果碰到光幕导致了回溯吗?
好像也不是,他在被打晕的同时就感受到了回溯时的失重感。
回想之前数次回溯,回溯条件应当是在那一瞬间完成的。
难道是不能让洛云彰打晕他?
这就很荒谬。
洛云彰都能拿剑捅/他,给他一记刀又算得了什么?
“”
回溯这么多次,戚无忧真有些扛不住了,甚至冒出“就这样吧”的颓丧想法。
转念想到洛云彰,心中一惊,连忙打起精神,强迫自己思考。
就他方才的试验,眼前这个洛云彰明显是有一定的行为逻辑的。
很有可能就是复刻了多年前,在皆可岛上的洛云彰本人。
那么就该按照洛云彰的思维方式去拆借他的所作所为——如果是洛云彰打晕他,会是因为什么?
想把他关黑屋吗?
戚无忧苦中作乐地想。
嘴角弯起一截,突然僵住。
戚无忧:“”还真有这个可能!
在龙隐宗时,洛云彰就曾对他表现出极强的独占欲。
戚无忧笑不出来了。
不示弱,会被破坏花骨扇,示弱,会被关黑屋其实想搞死他可以更直接一点,何必这么一次次回溯折磨他?
眼前有点模糊,戚无忧眨了下眼,才知道他疼得眼泪都溢出来了。
他光顾着疼,都没空注意洛云彰在做什么,直到视野中出现了一双黑靴,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
洛云彰被他眼睫上湿润的水汽刺了一下,伸出去的顿住,与戚无忧对视了瞬息,视线移开,蹲下|身,将上的药膏涂到戚无忧的肩膀上。
戚无忧生怕他又上金绳,强行抬起受伤的那只,握住了洛云彰的腕。
洛云彰的动作当即停住,垂眸扫过戚无忧,黑袍下的胸口起伏了两下,不带感情地问:“是谁伤了师尊?”
戚无忧:“”
除了你,还能是谁?
戚无忧多少觉得有些冤得慌。
他熬过了死遁,熬死了抱一,却栽到这不知是什么的回溯中,也太可笑了。
客栈里的洛云彰不知道醒没醒,是不是在找他,要是棉袄知道他在这里受折磨,肯定又要好一段时间都忧心地皱着眉了。
洛云彰见他神思飘远,心中没来由地越来越烦躁。
师尊在想什么?这时还在想别人吗?
果然还是该将师尊关起来,让他每日每夜只能看到自己,想到自己
魔魅般的念头还没落实,他看到戚无忧摇了摇头,而后搭在自己腕上的发力,借着他的力道,撑起了身体。
洛云彰目光沉凝,无声地看着戚无忧渐渐朝自己靠近。
戚无忧的眉目都被冷汗润得浓新,尤其那双眼眸,笼在一层薄薄的雾膜之下,十分透亮。
距离太近,他几乎避无可避,望进了戚无忧的眼中,就此愣住,直到眉心被抵住,才倏然回过神来,鼻尖险些和戚无忧的碰到一起,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师尊从来没离他这样近过。
洛云彰心中好一阵兵荒马乱,面上却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一动也不敢动,仿佛一尊雕塑。
撑起身就耗费掉戚无忧大半力气,他用额头抵着洛云彰的眉心缓了一会儿,微微撤开些。
洛云彰的目光跟随着他,他那只没受伤的抓上了洛云彰的肩膀,然后往上,按在洛云彰的眉心中间,道:“莫要生气。”
洛云彰:“”
那只从他的眉心往下移动,划过他的鼻梁,洛云彰的脊背宛如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勉强维持着稳固。
但那只还没停,仍是向下,一直到按在了洛云彰的一双薄唇上。
洛云彰:“”
他像个冬天里被冻僵了的人,被动地接受戚无忧的摆弄。
酥麻的热意从脊背爬上了后脑,唯有骤缩的瞳孔能显示出他此刻的震惊与不自在。
戚无忧只是用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退开时没跪稳,差点歪倒,还是洛云彰伸拢了他一下,才将他稳住。
伸出时,洛云彰便后悔了。
可是已经扶住了戚无忧的腰,再收回来便显得太过刻意。
于是他就那么不尴不尬地揽着戚无忧,刚要蹙眉,想起师尊的指尖从他眉心重重抚过时的力道,抿了下嘴唇,忍住了。
——即便是在肖想时,他都未曾想过能与师尊这般近距离接触,生怕亵渎了心目中朗月一样的人。
然而戚无忧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他捉摸不透。
戚无忧身上没力气,索性借了洛云彰的肩膀来靠。
倾身过去,把下巴磕在洛云彰的肩上,呼吸了几下才惨兮兮道:“我很疼。”
他声音虚得厉害,疼绝不是在撒谎。
但也确实有点演的成分——若是面前这个人完全等同于洛云彰,那他便用哄洛云彰的方法哄他。
在别人面前,洛云彰或许是个不可控的危险分子。
在他面前,洛云彰往往极容易诱哄服,这么多年,他早驾轻就熟了。
洛云彰被他靠住,眉心狠狠抖了一下,紧缩的心脏被拧出酸意来。
心跳得不正常,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血管中爬行,他难以安定下来,怎样都不舒服。
薄唇动了动,他徒生出一股近乎痛苦的欢喜来,欢喜之外,亦有羞恼——他便是这般好糊弄的人。
师尊只是纡尊降贵地在他彰的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