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第一天，黎琛就因为迟到被罚了工资。

    他是所有人中资历最低的，又是空降在运输岗位上，除了带他办理入职的上司外没有什么人跟他主动话。

    从更衣室换好工作服，他拿着上司给他分配的磁卡走进停车仓。

    一排排崭新的运输型飞行器停在仓里，不少绿色的机械臂正在为它们做保养。

    黎琛很轻易就找到了暂时属于自己的那台，它是圆碟的形状，最外侧有一圈镂空的螺旋桨，为飞行时助力，还能当作防御武器，因为用途是运输机密文件和精密仪器仪器，它的体型比其他飞行器要很多，最外层还涂了轻薄的隐形材料。

    在进入飞行器的门上，有着星际重工和第九军营的金属烙印，镂空繁复的边框一点都不低调。

    黎琛皱眉，觉得他们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里面有重要的东西，竟然还用黄金装饰烙印的边缘。

    进入飞行器的舱身，里面的格局和装饰一览无余，看上去在黎琛使用之前，完全没有人用过它。

    上司给的解释是星际重工很少直接与军区交道，就算合作也不会直接将公司制造机密透露给军区，但现在两者的关系不一般了，沟通两者的桥梁自然也要修得华丽些——飞行器从里到外都是最新最先进的，这也显出了星际重工的诚意。

    对此解释黎琛只有个白眼要翻，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率先点开门口的立体导航，所有的使用明都标注在了舱内操作台的上方，黑色板正的字体透露出一丝严肃。

    飞行器分三个部分，操作台，型休息室和储存室，也就是，黎琛未来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必须待在飞行器里面，在两点之间穿梭。

    型休息室当然不比他原来住的私人公寓，甚至没有他在黎家的卧室一半大，一张折叠床就占了整个空间的一大部分，剩下一张桌子和板凳，冰箱和微波炉镶嵌在墙壁里，有按钮可以开，休息室的最里面有个单独的隔间，黎琛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厕所。

    储藏室分干湿冷热四个部分，是根据需要运送的货物性质来分配的。

    最大的地方是操作台，这也是黎琛的主场，操作台前厚厚的斜面玻璃视野辽阔，将前方和两侧的风景一览无余。

    他对自己的新伙伴还是很满意的，除了地方有点以外。

    黎琛躬身伸展了一下自己的长腿长手，微微一探身，坐在舱内沙发上摸到了门口的“关闭”按钮。

    舱内的立体导航瞬间消失，没了那些繁杂的介绍，整个飞行舱内看起来干净整洁了不少。

    “呼……”黎琛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发了一会儿呆。

    在他发呆期间，没人来催他干活儿，反倒是接到了千万光年外黎北海的消息。

    “有事？”

    听黎琛连个父亲都不喊，黎北海的语气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别惹事！”

    “呵……”黎琛冷哼一声，觉得他把自己看得太幼稚了，话语里也多了不少针对，“我还没傻到第一天就捅娄子，您大可放心。”

    黎北海在移动终端那边气的攥起了拳头，他本以为上次见面黎琛敢这么大胆的顶撞自己，是因为上官凌少在场，却没想到黎琛是真的越来越大胆了。

    “……父亲，您如果真的这么不放心我，完全可以把我调到您的身边当个警卫，”黎琛第一次在黎北海面前没收敛自己的锋芒，将所有的想法径直了出来，“我已经用自己的行为证明我和上官凌少之间是清白的，您也是不必天天刻意提点。”

    黎琛清楚黎北海急需星际重工的影响力稳固地位，所以合作也好，让黎星南嫁给上官凌少也好，无非都是巩固权力的手段。

    “我最后一次，我和上官凌少之间没有任何越界的事情，他是哥哥的未婚夫，和我没有一分钱的关系，所以你不要再逼我了……”

    这句话出口比黎琛想象中更容易，他好像已经劝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将上官凌少彻底置于朋友的境地，而自己也同样后退一步，走到了界限之内。

    仿佛向前一步都是对两人友情的亵渎。

    不逾越，才是两人最好的归宿。

    听到黎琛亲口承诺的黎北海紧攥的手指缓缓放开，他抿了口杯中的茶，眼中疑虑不减，话语却明显松动了不少。

    “好，既然琛你都这么了，父亲就相信你一次。”

    黎北海的那句“琛”叫得黎琛背脊发凉，但很快，他又得到一个猝不及防的消息。

    “下个月日子不错，如果没有意外情况，会举办星南和上官凌少的订婚典礼，到时候你记得提前到场。”

    订婚典礼？

    黎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操作台的电子日历上，他的睫毛颤了颤，匆匆应答后挂断了移动终端。

    订婚是一件好事情，黎琛低下头抿唇笑笑，笑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空空的，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映着灯光的眼底，逐渐变得破败灰暗。

    他不知道等上官凌少和哥哥结婚后，是否还会站在自己这边。

    ——

    工作刚开始，他被安排的工作很轻松，在公司和军区之间来往多次，没人为难他，当然，也没人搭理他。

    多数时间都在飞行器里磨削时间，听听歌看看书什么的，生活都规律了不少，后来他还把自己的游戏机和投影仪带到了休息室，闲暇时间就躲在里面自娱自乐。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旧时候只身入山修行的苦行僧，就算某天失踪了也没人知道。

    拿到今天最后的任务清单，黎琛立刻从休息室里翻身下床，想着今天能早早下班然后趁还有时间去看夜航一趟。

    启动飞行器，他先来到星际重工的主体大厦顶端的董事长办公室领取机密文件，明天是周末，现在又临近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绕了很多圈才找到空出来的停车位。

    通过员工证坐上直达电梯，在“叮咚”的提示音后，电梯门开，面前便是董事长办公室。

    穿过金属质地的扫描仪，确认他没有携带武器和药物后，机器警卫为他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

    熟悉的声音让黎琛脚步一滞，他下意识挺了挺背脊，抬脚走了进去。

    进入办公室后立刻有秘书来迎接，黎琛明身份，跟在秘书的身后向档案区走去，顺便环视了一周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办公室很大，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是办公区，老板椅背对着落地窗，很明显上面坐着人。

    几名西装革履的高管毕恭毕敬地低头站在办公桌边，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差，像被刚刚严厉呵斥过。

    黎琛因为好奇多看了两眼，面前秘书立刻低声提醒，让他快点跟自己走。

    关紧档案区厚重的金属门，黎琛看到秘书的肩膀向下塌了塌，身体线条也不再那么紧绷。

    他同样也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这副职员的模样没有被上官凌少看到，他甚至能想象到如果被上官凌少看到，他那戏谑的表情。

    “董事长经常这样？”黎琛在秘书惊诧的注视下笑着指了指门外，解释道，“经常这样训人？”

    “不是的，董事长的脾气很好。”

    秘书不出意料地否决了黎琛的话，并且略带严厉的警告，“身为星际的员工，在背后讨论上司是不好的行为，希望你能注意。”

    黎琛闻言立刻鼓起嘴巴不再讲话，弯腰认认真真的找起资料来。

    等他从资料区抱着自己需要送的东西出来，再次路过办公区时，整个办公室内空无一人，那张老板椅也已经转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冷清的淡香。

    “……黎先生，请您务必把这些文件完好无损地送到第九军营，拜托了。”

    秘书站在门口用极官方的口吻给黎琛道别，黎琛最后望了眼办公区后，微微颔首道别了秘书。

    走向直达电梯的走廊全部铺着木质地板，走在上面很有质感，样式古典的壁画和点缀在角落的复古花瓶很有情调，黎琛想上官家不愧是东方望族，就算大厦的外表通体深黑，给人很强烈的心里压迫感，它的内部依然修饰得古香古色，本质并没有改变。

    独立移动的直达电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突然停在黎琛的面前，黎琛一愣，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开。

    随着电子提示音“董事长办公室已到达”，单手插兜的上官凌少缓缓出现在电梯门后，他也明显有些意外。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的停住。

    上官凌少没有走出电梯，他伸手拉住黎琛的臂弯，微微用力将黎琛带进了电梯，随后迅速按下了关门键，设置了一个最远距离的目标地点。

    电梯立刻开始运作，宽阔的空间里盛着两个男人立刻变得有些拥挤，黎琛不知道上官凌少突然这么做是因为什么，他背靠着电梯壁，向反方向微微侧头。

    “你，新工作怎么样？”

    “还好，已经慢慢适应了。”

    “那……”上官凌少突然语塞，他找不到可以和黎琛聊得来的话题，目光黯然了许多。

    黎琛并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被人下了药之后的事情，他醒来后卧室里只有他自己。

    他隐约记得有个男人一直在自己耳边话，两人好像还接了吻，倦意朦胧中，黎琛只记得那人长得很像上官凌少。

    可是两人是朋友，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黎琛弯弯眼睛笑了一下，看向上官凌少，“听你们要订婚了，提前祝你们幸福。”

    只一眼，黎琛轻易看到了上官凌少脖子一侧清晰的红痕，斑斑点点的，吻上去的人一定很用力。

    “看来你们的确挺幸福的。”黎琛忽然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让上官凌少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

    两人之间连空气都逐渐稀薄，黎琛不动声色地向角落挪了挪，尽力避开上官凌少信息素的影响，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

    “我挺好的，上官少爷不用担心，订婚快乐。”临下电梯前，黎琛扬起一个尽量爽朗的笑脸，拍了拍上官凌少的肩膀，随后洒脱地跳出电梯，融入了人流之中。

    上官凌少站在电梯里，从头顶下来的灯光照得他的影子都无处遁形，黎琛以为他早就离开了，佯装不经意回眸探了一眼。

    ——他依然茕茕一人站在人群熙攘中，凝视着自己不肯离开。

    【作者有话：本章又叫做【来自老攻的怨念凝视】

    提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