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结束
“怎么,邹老师准备在这里上我?十分钟是不是有点短。”
我忽略他恶意挑衅的玩笑话,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你把宁清的遗书给我,咱们两清。”
“两清?”宁泓的表情瞬间扭曲,他呲牙逼近我的脸庞,“邹澜生,你想都别想,咱俩永远没可能两清。你欠我的,就算你死了,我也要烧给你。”
“我欠你的?”我俩都吵上头了口不择言,我一心想把他赶出去,“滚出我办公室。”
宁泓梗着脖颈,眼眶微红:“滚就滚,你千万别来烦我。”他朝门口走去。
“等等。”我开口。
他迅速转过身,眼珠盛满怒气:“干什么?”
“遗书给我。”我。
宁泓似乎更生气了,他拉开门:“你等着吧,我烧给你。”然后“咣当”一声摔门而去。
我扶着办公桌坐下,空气重归平静,我脑袋嗡嗡响,抄起杯子仰头喝干净茶水。我居然喜欢宁泓,就他这风一阵雨一阵的狗脾气,跟他待几年我能直接入土,给国家省了养老金的钱。
等我心情平复,门板响起怯怯的敲门声,肖珂的声音传来:“……邹老师。”
“进来。”我。
肖珂轻轻推开门,夏纤纤探头:“有一道题您……”
敬语都出来了,我胡乱揉搓脸颊,勉强舒展眉眼,丢掉负面情绪:“题呢,拿来我看看。”
“哦哦好。”肖珂手忙脚乱翻开书本,找出做标记的题目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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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门而出后宁泓就后悔了,心中的委屈和恐慌几乎将他淹没,遗书给邹澜生,意味着他们之间这种不明不白岌岌可危的糊涂关系彻底宣告终结。邹澜生看完遗书,肯定不可能主动找宁泓,不定会恨他。
还有那封和遗书放在一起的调任信,宁泓站在原地给自己一个巴掌,叫你嘴贱,逞口舌之快。他回头望向邹澜生办公室的窗户,盯了半晌,垂头丧气地离开。
既然邹澜生要,那便一并给他。
宁泓担忧邹澜生难以接受真相,但这已经不是他能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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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肖珂和夏纤纤讲完题,我摁了摁太阳穴:“六点了,你们去吃饭吧。”
“老师和我们一起吃呗。”夏纤纤,“我请客。”
“你请什么客。”我瞥她一眼,“孩子家家的,瞎花钱,我请了。”我站起身,穿上外套,“走。”
“听学弟前几天和老师一起看电影。”夏纤纤问,“看的什么啊?”
“《捐爱银行》。”我,“挺不错的电影,你看了吗?”
“没呢,但我听过。”夏纤纤,“我室友是主演的粉丝。”
我们聊着天,突然夏纤纤停下脚步,讷讷地:“三叔,你怎么来了?”
我抬头,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位中年男士,普通个头,眉头紧蹙,不怒自威的模样。
“你不接你爸电话,他让我来找你。”中年男人,“你爸问你十一回家吗?”
“不回。”夏纤纤,“我要出去实习。”
“不回家怎么行。”男人,“女孩子实习有什么用,赶紧回去相亲,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孩子都满地跑了。”
夏纤纤尴尬地看我一眼,:“叔,我还在上学,没有时间相亲。”
“你好。”我断两人的谈话,“我是夏的导师,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
男人看我一眼,或许顾忌到我的个头,言语客气了些:“老师,您帮我劝劝纤纤,她暑假没回去,可把她爸妈急坏了。现在家长的电话都不接,叛逆得很。”
“好的,我了解情况了。”我,“咱们站路边不方便话,不如我带你去食堂边吃边聊,到饭点了您该饿了。”
“不用不用,多谢老师。”男人,“我就是来提醒纤纤一句,我走了。”他转身离开,脚步匆匆,消失在道路尽头。
“邹老师……”夏纤纤声解释,“我家比较特殊,平时是我大伯管事,可能我爸被他催烦了所以……”
“夏,你是成年人。”我,“要自己拿主意。”
“我……”夏纤纤低下头。
“我相信学姐。”肖珂,他拍拍夏纤纤的肩膀,“我和学姐一起加油。”
夏纤纤感激地看肖珂一眼,我:“不想那些糟心事了,想想吃什么。”
“我想吃牛肉面。”肖珂。
“我喝粥。”夏纤纤。
我踏进食堂:“我要扬州炒饭。”
我们仨端着餐盘找个空桌子坐下,肖珂低头喝一口牛肉面汤,满足地眯起眼睛:“真香。”
我压抑的怒气被肖珂的模样消了些,拾起勺子挖一勺炒饭,问:“你们十一准备做什么?”
“我和学弟报名参加了一个志愿者项目。”夏纤纤,“去流浪动物协会照顾动物。”
“真好。”我。
“老师呢?”肖珂问。
“我?”我惦记着宁清的遗书,“我还没有定计划,大概还是平时那些事吧,喂猫做饭看论文。”
“和我们一起吧。”肖珂邀请道,“老师养猫,肯定也喜欢动物。”
我想了想,点头同意:“好。”
肖珂和夏纤纤对视一眼,两张笑脸同时转向我,我油然升起一种被联合算计的感觉。
吃完饭,挥手告别肖珂和夏纤纤,我独自回到办公室继续研读下午被宁泓扰的论文期刊。一个人的办公室,静悄悄的,纸张哗哗的翻页声,看了一会儿,脖子微酸,我抬头看吊顶悬挂的灯罩,有一种迷蒙的恍惚。三月到九月,兜兜转转半年,我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我谈过两三段恋爱,集中于二十岁上下,在荷尔蒙最旺盛的时期,有一段恋情差一点走入婚姻的殿堂。我曾憧憬爱情,疯狂分泌的多巴胺让我眼中的一切散发着梦幻的光泽,激素促使我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比如求婚和生子。我记得我曾经的未婚妻,她叫燕婷,是一位性格坚韧的独立女性,我格外欣赏她这一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追的我,她为了梦想和我分手。当然,这不怪她,婚姻和家庭不是人生的必需品,但事业是。
燕婷出国那天,我送她去机场,我问她:“如果我愿意要一个孩子,你能留下吗?”
她笑着抹眼泪:“澜生,别傻了,你会被孩子气哭的。”
“我认真的。”我。
她踮起脚捏捏我的耳朵,亲亲我的脸颊:“你不要改变,不要为任何人改变。”
燕婷踏出了我的生活,漫长的空档期,宁清走进来,而后是宁泓。
十载春秋,我仍在津门大学,独身一人,捧一本最新的数学期刊,望着顶灯思维发散。
看过几篇文章,我个哈欠,有些困意,我便收拾东西回家。
路过区后门的吃街,我买了一根竹筒粽边走边吃。旋转钥匙开门,大白猫从沙发扶手跳下,尾巴竖直朝我走来,亲昵地蹭我的腿。
我洗个澡,摁着大白猫同样洗个澡,然后抱着它看电视。
一如无数个工作日的晚上,没有频繁的微信提醒,也没有拥抱和亲吻,我揉了揉大白猫的肚子,猫咪拱了拱我的下巴。
入夜,我关掉卧室的灯,躺进被窝闭上眼睛。
黑甜的梦境,再睁眼,早上八点。
一连过了两天安生日子,我以为今年所有的磨难已经过去,一个陌生的电话溜进我的手机。
“喂,您好?”
“您好,邹澜生先生吗?您的快递,请您签收。”
我开门接过快递文件,习惯性扫一眼寄件人,是宁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