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算结局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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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秋韵听到儿子要出国的消息,大脑像是瞬间短路,缓了半天才将陈循的话逐字逐句消化。

    陈循:“有空多去看看孩子,一个人在家要是嫌闷,就把妞妞接过来住几天。”

    “妈知道……”黄秋韵讷讷道。

    门外响起三下敲门声。“你在家吗秋?”老缪热情粗沉的声音隔着门穿到他们耳中。

    黄秋韵看个眼陈循,起身过去开门,老缪手上拿了一白一黄两件体恤,“社区搞什么调查,填表就能领文化衫,一人一件,我管他们多要了件,咱俩跳广场舞的时候穿,你看,多合适。”

    他话时没留意到陈循,黄秋韵展开两件衣服,比照了一番大,“我是白的啊,这会不会透啊?”

    “不会,你摸这料子多……”老缪愣住了,目光落到陈循身上,有些尴尬,“陈也在家啊。”

    陈循冲他笑笑:“进来坐吧,缪叔。”

    老缪虚虚一指外头,“我这手上还有事,就不坐了。”

    黄秋韵啧了声:“让你坐就坐,拿乔个什么劲儿。”

    老缪更加不好意思,攥着文化衫走进屋,也不坐着,就干杵着。

    “咋的我家椅子烫屁股啊。”黄秋韵给他按坐下,“我儿子你又不是不认识,都见过多少回了。”

    老缪挠头,笑起来憨憨的:“都没怎么和陈好好过招呼。”

    “那你就多坐一会儿呗,中午甭回去了,就在这儿吃吧,我去下点面条。”黄秋韵闪身进了厨房。

    一阵风似的。

    陈循也有几分不自在,他本身就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

    大概是气氛实在太怪异了,老缪先开口道:“我听你妈妈,你是学画画的啊。”

    “嗯。”陈循点头,指指墙上一副油画,“那我画的。”

    老缪仔细看看,真心实意地夸赞:“我还以为是拍的照片呢,这画的太像真的了,好看。”

    陈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无言笑笑。

    “孩子在她爸爸那儿啊?”老缪没话找话。

    陈循“嗯”了声。

    老缪对陈家父女一直挺好奇,从陈循大着肚子住进和平巷,街坊邻居就喜欢背后嘀咕那孩子的生父,他用耳朵听,从来没参与那些无聊非议。

    现在他跟秋好上了,倒是听秋提过几句妞妞的生父,三言两语不明白,他也没好意思追着人家问。

    不过,陈这人干活挺勤快的,前几年早出晚归送外卖,遇上恶劣天气,都没见他歇息,是个能吃苦的实在人。

    就是命不好,也怪那男的太无情。

    黄秋韵下了一锅青菜牛肉面,盛了三碗出来,拌好调味料。

    陈循看着碗里的面条,颇有感慨地笑了笑,他还真是跟面条有缘,当年没出得了国,饿了一天肚子,是他妈领他去面馆吃的面条。

    现在他即将出国,他妈又是煮的面条。

    黄秋韵不记得这茬,跟老缪有一搭没一搭地着话。

    陈循吃完搁下筷子,跟黄秋韵道别:“我去趟孙老师那儿,然后就直接回学校了。”

    “后天的机票是吧,到时候妈去送你。”老缪插了一嘴:“陈这是要去哪儿啊?”

    “出国。”黄秋韵用纸巾抹抹嘴上的油,“出国读一年书。”

    老缪恭维道:“那以后肯定老有出息了。”

    “那可不。”黄秋韵神色骄傲,“他们系里就两个名额,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比考那什么985难多了。”

    陈循心想,您还知道985呢。

    “妈,你话别老这么夸张,我们系就七十几个人,选上很容易的。”陈循一点不给面儿,“再,我都没考上985。”

    黄秋韵撇了撇嘴:“你没考上985那是因为你复习的时间短。”

    “我复习了好几年。”

    黄秋韵无语,低头继续扒拉着面条。

    从和平巷离开,陈循去了孙思远的工作室。

    孙老师问他今后算,陈循他还是想在木雕领域继续钻研。

    孙思远:“你适合干这一行。”

    “老师,我……我想毕业以后留在你这儿,可以吗?”

    孙思远看看他,有些意外地笑了笑:“我以为,咱们已经是师徒关系。”

    陈循腼腆:“啊,我还以为得有什么拜师仪式。”

    ……

    出国前一天晚上,陈循拉邢渐责去后街吃烧烤。

    这次又是的九折。

    他俩干掉十瓶啤酒,没喝醉,肚子里哐哐当当的全是水,陈循跑了三趟厕所,撸掉十串烤羊肉,八只生蚝,一整个烤羊腿,一些蔬菜,还有整整两串烤羊腰子。

    羊腰子威力猛,半夜容易兴奋。

    他钻在被窝里给陆时骞发微信。

    陈循:【陆时骞,你好哇。】

    某人也还没睡。

    陆时骞:【想我了?】

    陈循:【呸呸呸,你不要脸,你老对我动手动脚的,臭流氓。】

    陆时骞:【对你不能太规矩,太规矩吃不上肉。】

    陈循:【我是羊肉还是猪肉?】

    陆时骞:【喝酒了?】

    陈循:【没喝。】

    陆时骞:【我闻到酒味了。】

    陈循:【哦,对,我喝酒了,你有意见啊!?】

    陆时骞:【不敢。】

    陈循眼睛出现了重影,手机啪嗒一掉,砸了下他的脸,他皮糙肉厚没感觉到疼,绞着被子呼呼大睡。

    翌日早起,陈循最后检查了遍护照和签证。

    邢渐责蛮舍不得他,“我下午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陈循态度潇洒,“东西又不多,我一个人就行。”

    “昨天就不该喝那么多脾酒,我半夜老想上厕所,都没怎么睡好。”

    “跟啤酒没关系,是你肾不好。”

    “……闭嘴。”

    陈循冲他呲牙一笑:“逗你玩的。下楼帮我带份早饭,我仔检查检查要带的东西。”

    邢渐责得令下楼,陈循先检查了一遍行李,时间还早,他难得偷闲地把玩起手机。

    玩了一会儿,略感无聊,一瞬之念起,陈循犹豫着开了微博。

    黄达秀的微博动态依然停留在许多年前,在他这里,陈循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那种足以激励人心的历程,现实毕竟不是电影,东山再起也不单单就凭几句自我气的口号。

    不过话又回来,什么是“东山再起”?赚到足够多的钱还是享受到足够多的尊重与膜拜?物质的富足还是精神的富足?

    陈循无法判定其中标准,但他觉得,人这辈子,最好是活得有奔头,以前他的奔头是养活女儿和母亲,眼下他的奔头就是能够出国见见世面,弥补下当年的遗憾。

    这天,他在私信里:“隔了八年,我终于要出国了,目前来看,一切都挺好。我之前看书,有句话我很喜欢,‘成功只有一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一生’。”

    出国那天,天下起蒙蒙雨,预约的网车司机等在他们宿舍楼下,陈循跟司机了招呼,那司机帮他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去机场这一路有点堵车,司机怕误机,特地问陈循是几点的飞机。

    陈循:“下午两点十七。”

    司机这才放下心:“那还早呢。”

    “嗯,不着急。”

    黄秋韵本来要来送的,结果老缪雨天摔了一跤,摔进了医院,她不得不过去陪护。

    陈循原本也没想让她折腾,询问了几句老缪的情况,好在没什么大碍。

    “那你一路顺风。”

    “妈,飞机上不兴顺风,得一路平安。”

    黄秋韵轻轻掌了下自己的嘴:“对对对,妈忘了,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

    陆时骞来电话时,陈循正坐在候机大厅闭目养神。

    他接起电话,“喂”了声,陆时骞听出对面环境嘈杂,心生疑窦:“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

    陆时骞:“不在宿舍?”

    陈循低低“嗯”了声,紧接着稍微拔高了音量:“我忘了约你见面的事儿了,现在怎么办,要不你直接回去吧。”

    “没关系,我等你。”陆时骞抬腕看了下表,“大概几点能回来?”

    “我也不知道,你先回去吧。”

    陆时骞没话。

    陈循压低了声音,声音里透着无限歉意:“对不起啊,我最近事儿多,一忙就给忘了。”

    “没关系,我等你。”

    “好吧。”陈循挂断电话。

    大约半时后,飞机起飞。

    雨还在下,车窗紧闭,陆时骞无声地瞧着挡风玻璃上蒙上的水雾,指间的猩红忽明忽暗,车里雾蒙蒙的,没什么生气的样子,一切都像被雨水浸染得发霉。

    一支烟没抽完,手机上弹出一条信息。

    陆时骞懒得看,坐久了,有些昏沉欲睡,他调低了座椅,靠在椅背上休息。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一觉醒来,他看了看手表,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多时了,想电话问问陈循什么时候回来。

    无意间点到了那条微信。

    一行字,简短干脆,不留余地。

    【哥哥,我出国念书了,你也尝尝永远都等不到人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

    喜欢留白的就看到这儿,番外就是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