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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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庄天明给齐康安排的宿舍就是练习场旁边那座破旧的房子,住宿环节不算好,但他曾经住过更差的,所以并不介意。

    齐康练习了一天,身上的汗干了和衣服黏在一起,特别不舒服。他在屋子的角落里找到出水口,接了根管子拉到门外放水。

    他脱掉卫衣,露出精悍的身材,但皮肤白嫩,在晚上特别显眼。

    “你们确定要把这个画面也拍进去吗?”齐康板起脸,面无表情地问留驻的几个工作人员。

    领头的那个是熟人,庄天明的助理段青山。

    他硬着头皮回答道:“其实你没必要在这里洗的,从道往下直走大概十分钟左右就能看见洗浴场,你可以在那里洗。”

    “呵。”齐康挑眉,喉咙里发出嘲笑。

    段青山被低沉磁性的嗓音糊住脑袋,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清楚齐康那一声嘲笑的涵义,节目组千里迢迢把人拉到山旮旯里特训,结果连洗漱的地方都没安排,起来确实失职。

    段青山拍了拍摄像哥,低着头道:“摄像机关掉十五分钟。”

    他撇了一眼齐康的背影,这个练习生的背部线条流畅,肌肉明显,可疤痕有些莫名其妙地多了。长的,短的,甚至还有些是很特别的圆形伤疤。

    齐康在进入训练营之前是干什么的呢?这身体和气质不像是寻常的学生啊。

    段青山心里犯嘀咕。

    “好看吗?”

    “好......”

    他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吓得落荒而逃。

    十分钟过后,齐康一只手捏着浸湿的毛巾,另一手沾水揉了揉眉头。训练的时候还不明显,可一旦闲下来,谢尧的脸总是会出现在脑海里。

    不喜欢他!

    齐康站定,喉结滚动,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随便把身体擦干,认命地走回房间。

    这里条件实在太差了,他没法在外面洗个全套的,只能把汗擦干净,让自己感觉清爽点。

    他的视线落在无名指上,越看越觉得上面好像少些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谢尧给的那枚戒指吗?

    齐康自嘲,但按照谢尧的法,那一枚戒指是他在纪念日的时候送给谢尧的礼物,不是让他自己戴的。

    况且那枚银色戒指是父亲的婚戒,背后藏着庄响血一般浓郁的影子。

    在谢尧的时空里,我真的爱他吗?怎么想都应该换一个礼物啊,送这种东西太晦气了。

    齐康突然有些烦躁地把毛巾甩开,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翻身倒在床上。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

    他合上眼,身体的疲惫浮上来,一点一点让整个人沉入睡梦之中。

    02

    这是一个清醒梦。在这种梦里,人们拥有清醒的意识,意志力稍微强大的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仿佛切身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一般经历梦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哈,哈!”齐康挣扎地起身,胸膛起伏,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微风吹响窗帘,阳光猩红又刺眼,他伸手挡住光芒,环视四周。

    这里是?

    空气中漂泊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蓝白相间的病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

    旁边的门“吱呀”响起,齐康侧头,看见Kevin医生抱着一摞病历本走进门。

    “恭喜你,手术很成功。”Kevin眉梢带着喜色。

    “什,什么手术?”齐康心下有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Kevin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解释道:“我们对你做了开颅手术,用特殊的仪器刺激了你的大脑让两个人格融合。”

    “你已经醒来将近一个月,这段时间你的第二人格也没有再出现,这是你的精神测试结果。”

    齐康接过医生手里的报告,手指划过纸质资料,微微发抖,他好像不开这份报告。

    阴郁的情绪翻涌。

    他逐渐反应过来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明明是在谢尧那条时间线上的场景,按照实际情况,他还身处荒山野岭准备斗牛表演,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手术。

    “怎么了?”

    医生贴心地替齐康翻开精神测试报告,指着一排标着绿色的数字告诉他,“最开始做完手术之后你的精神不太稳定,时常出现错误的自我身份认知,但在精神梳理和药物的辅助之下,情况已经趋于正常。”

    “医生!”齐康被那排数字刺红了眼,他哑着嗓子问道,“我好像之前从来没有同意过手术这件事情吧,为什么还是做了呢?”

    Kevin面露难色,他犹豫地道:“你并没有表露过任何意见。起初是你的第二人格王燃向我提议尽快把手术做完,避免身体机制伤害到你。”

    “王燃信誓旦旦和我们保证是两个人格商量后的结果,他甚至向你原属军部的上级了报告。两边上级一沟通,你最终还是躺上了手术台。”

    “手术是有风险的,但你很幸运,身体恢复得很快,没有出现任何后遗症,昨天的身体检测中,左耳的听力还奇迹般地好了一点。”

    “恭,恭喜你。”医生讲到最后,结巴地重复了一遍祝福的话语。

    “被抛弃了啊。”

    齐康躺了很长一段时间,头发稍长,他的刘海垂下盖住眼睛。

    Kevin看不清青年的表情,但还是从刚才的那句话里听出了哭腔,“你......”

    他嘴巴动了动,在肚子里搜了一圈安慰人的话,最后只能吐出一句干巴巴的“别难过”。

    “医生,我能一个人呆一会吗?”齐康心烦地抱头,侧身面向墙壁。

    “唉。”

    Kevin合上病历本,静默地望着齐康寂寥的背影,也没再询问什么,悄悄关上门离去。

    体温从身体抽离,齐康指节分明的手死死地抓住身体下的床单,青色的筋管越发明显。

    时候他和王燃约定过的,只要他没有出任何一句让王燃离开的话,王燃就不会离开。

    结果还是被丢在原地了。

    齐康内心清楚这只是一个梦境罢了。这和他在精神空间里做过的任何一个梦都是一样的性质,短暂,悲伤,在天亮之后就会消散。

    可是依旧很难过。

    依旧忍不住升起埋怨王燃的心思。

    妈的,这个没心没肺的臭子,居然敢丢下我一个人。

    外面的阳光正好,蝉声鸣叫,夏天的气息蔓延进到病房,带着另一种可能性的试探落在齐康身上。

    但他蜷缩地躺在病床的角落,闭上眼,只是他再也进不去那一个电影院似的精神空间,再也推不开一道木制的门。

    再也没有一个人蹦蹦跳跳地拥抱自己,用同一个声音喊道:“哥.......”

    眼泪圆满结成,跌落眼眶化成的黑点消失。

    03

    梦境连环不息,齐康没从失去王燃的情绪中缓过来,睁开眼又发现自己身处《CHAOS》偶像训练营。

    陶然站在身后瘪嘴,委屈地喊道:“尧哥这次又选你,你那一组歌曲的风格分明就不适合他。”

    “呀,你别欺负老实人,谢尧自己选的,关齐康什么事情。”顾清明抓住陶然的衣领往他们组的练习室拖,“休息时间到了,不要老是蹭在你齐康哥哥旁边。”

    明焕脸上笑意温和,他摇了摇头道:“从第一次公演舞台和第二次Vocal评价,到粉丝投票选出的风格曲目,再到最终决赛曲舞台,你们两个都是一个组的啊。”

    “啧啧,这样下去都得结婚了吧。”他调笑道。

    “结婚?”齐康眼睛泛红,他不可置信地对圆脸练习生提高音量。

    “走啦走啦,谢尧在练习室等我们了,再拖下去,我估计又会被他死亡凝视了。”明焕熟捻地揽住齐康的脖子,推开练习室的门。

    齐康看见坐在练习室中央的那个人。

    狐狸眼里装满温柔,他轻轻招手,“齐康!”

    在名字被呼唤的那一刻,齐康的心脏激荡起难以言状的感情,仿佛每一滴向身体输送的血液都包裹着酥麻的内核,然后在各个角落绽开,开出漂亮的花朵。

    “快过来,我们要开始练习了。”

    谢尧站起身,手上拿着练习用的歌词纸,他凑近环住齐康的腰,声音软糯,“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和明焕吃饭吃了这么长时间。”

    “我没有。”明焕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和齐康一吃完饭就快速赶回来了,而且距离最终决赛的舞台还有不少练习时间,你可以不用那么着急把舞蹈全都扒出来。”

    “齐康上一期顺位发表没有进出道位。”谢尧瞪了明焕一眼,明焕闻言自觉错了话,乖巧地把嘴巴拉上拉链。

    齐康被谢尧身上的味道刺激到腿软。

    无数次的吻和拥抱如同旧电影里的镜头一般,一帧一帧地放映。

    起初是谢尧踩碎了他的助听器,摔倒在地上。他无奈地把人伸出手,谢尧却在起身的时候再次跌倒,两个人相拥躺在地上。

    后来谢尧笑意盈盈地靠近,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我来教你唱歌,我们练习的时候可以把手放在腹上,感觉有一股气沉在那里。”

    隔音室里黑暗一片,他不自觉地靠在谢尧身上,气息交缠。

    “这个编舞的动作要开胸部,脚步换得要快。”

    练习室里的灯光暖意柔和,他流着汗,脚踝发肿,无可奈何地接受谢尧的按摩。指尖贴上脚上的皮肤,齿间压抑快意的泄露。

    齐康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上一辈王燃擅自做了手术,他在怀抱着落寞的心情被赵柔绑进《CHAOS》训练营,然后遇到了谢尧。

    这只狐狸晃悠尾巴,在训练营的排位一路高涨,有机会的时候坚定地选择和自己一组,没有机会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绕着节目组规则跑。

    他对自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是毫不犹豫地选择。

    试一试吧,这个人应该不会抛弃自己。

    齐康发狠地掐住梦里谢尧的手腕,切齿咬牙地道:“我还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原来是你趁虚而入啊!”

    趁虚而入的温柔不讲武德,最容易让人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