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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医院的住院部很干净，谢尧捧着一束康乃馨站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靠墙，是不是透过门上的一块玻璃看病房内的状况。

    他不敢进去，齐康的家人正待在里面。

    谢尧稍微活动了下开始发麻的脚，又恢复成先前的姿势，仿佛他是站在病房门口的一尊雕塑。

    赵柔从走廊的尽头走来，拍醒了茫然的谢尧，“在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爸妈，还有张鹏在里面。”谢尧声地回答。

    赵柔听到谢尧的答案，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她悄悄地挪动身子，站到了谢尧的身旁，就这样，两个心中怀抱着浓烈愧疚的人站在病房门口罚站。

    “节目，怎么样了？”谢尧托了下手里的鲜花，侧头对赵柔问道。

    自那场疯狂游戏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绑架，枪声，跳海，游轮，种种犯罪热片所需要的元素在现实里都集齐了，这场闹剧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霎时间，各种媒体闻风出动，将现场情况转述得绘声绘色，但事实有差错，整个事情经过层层扭曲为了齐康英勇拯救被绑架的高校学生，抱着凶手庄天明一同坠海，最后一死一生。

    庄家，赵家，还有谢家，三个家族都在博弈，拼了命地想把自家辈往外摘，或许是太多势力在背后博弈，这场游戏的经过才会被描述成这副模样。

    ——“我选谢彤，让齐康......”

    ——“死。”

    真正知道这场游戏内幕的人，现在只剩下了谢尧一个人。

    庄天明死亡了。齐康没有死，只是昏迷了。

    命运很眷顾齐康，在他坠海之前因为意外服用了某种刺激性药物，在迷失在海底的那段时间里体温维持得很好，尽管中枪失血，但被救援队捞上岸的时候还有心跳。

    而庄天明坠入海面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具体原因谢尧没有去探究。

    那个人不值得。

    关注节目的观众压根没有想到《CHAOS》有朝一日会掺和进犯罪事件。加害人是制作节目的负责人，受害者是排在节目第一名的选手。

    这一事件让节目走上了停摆的命运，而在某个网友爆出齐康退役军人身份，还有庄天明为博取观众眼球，不顾性命安危让他进行斗牛表演的时候，节目就被推向了不可逆转的深渊。

    赵柔成了这场游戏里隐藏的最大输家，她不仅要抗住上头给的压力，还得绞尽脑汁地平息舆论风波，给出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解释。

    “还能怎么办，停了也好，等忙完这阵子，我应该有大把时间来看齐康了。”赵柔自嘲地勾起嘴角，但话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疲惫，还有难过。

    如果当初她不执意绑齐康来参加节目，齐康应该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昏迷不醒的下场。

    房间里传出响动，谢尧和赵柔的脸上同时闪过慌张，但他们都压抑住身体本能回避的冲动。

    躲不过的，他们有责任给齐康的家人一个交代。

    门开了，出来的先是齐康的母亲王君，继父张浩民和哥哥张鹏紧随其后，谢尧拉着赵柔往后退了一步，自己红着眼睛向齐康的家人们深深地鞠躬。

    谢尧原本还想下跪的，但没等到他弯腿，张鹏就带着愤怒捏住了他的肩膀，“你和赵柔跟我出去一下，我要听你们的解释。”

    张鹏撇了赵柔一眼，示意两人跟上，不要扰他的父母和齐康。

    王君和张浩民没有话，在谢尧经过他们的时候，王君看了一眼他的样子，开口道：“花，给我吧。”

    谢尧呆愣地回头，王君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02

    张鹏的性子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只要涉及到齐康的事情，他就没有平日里精英律师的模样，世界上各种狠毒的话都能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谢尧和赵柔在天台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虽然主要骂的对象是赵柔，但谢尧还是坚定地站在了赵柔的旁边，甚至还在骂的过程中偷偷挪到了赵柔的身前。

    他在找骂。

    可张鹏那些恶毒的话没有达到效果，谢尧沉默地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现在连被张鹏骂都很难让他心里有那么一丝释然的感觉。

    他自私地放谢彤一条生路，让齐康直面漆黑的枪口。

    谢尧这些天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每天晚上只要他闭眼，他就会想到子弹差点穿过齐康的头颅，然后心痛到无法呼吸。

    等到齐康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出来，谢尧看见他昏睡不醒的样子，转头冲到卫生间里哭了个昏天地暗。

    谢尧不敢吵醒齐康，也不舍得让他醒过来。

    他只希望齐康能做个好梦。

    张鹏不满地推开面前的谢尧，他对赵柔道：“你以后都不要来找齐康，懂吗？他如果要找你，你给我避远点。”

    赵柔含着眼泪点头，但对于和齐康见面这件事，他们之间都心知肚明，关系是不可能断的。

    张鹏只是生气，他从来没有真正要斩断他们两个的关系，这次的事情尽管差点要了齐康的命，可张鹏也知道，这怪不了赵柔。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庄天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走吧，我还有事情要和他谈。”张鹏面无表情地赶人走。

    赵柔心翼翼地笑了下。

    估计以后和齐康见面得先递申请书等张鹏批准了。

    等赵柔走后，张鹏从兜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叼在嘴边，雾气环绕下的面容越发冷峻，谢尧低头等他开口，像是在犯人在法庭上等待着最终裁决。

    “你叫谢尧对吧。”张鹏皱眉，来回量着面前的男人。

    听不出张鹏话语里的情绪，谢尧抬头，他和张鹏的每一次见面都不上是愉快的，在没有齐康在旁的情况下，张鹏对他就没过一句好话，相处的氛围也总是压抑的。

    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张鹏酝酿了一会，他戒了很久的烟，当初被齐康盯着戒，戒完也时不时被弟弟搜身，所以有好多年没碰过这种东西了。

    在进到医院之前，他特意拐进附近的便利店里要了一包最廉价的香烟，十块钱一包的那种。

    齐康如果知道他吸烟，应该会从床上跳起来把烟抢走踩在地上吧。

    张鹏狠狠咬了一下嘴里便宜的香烟，现在尼古丁慢慢涌进身体，他感到有些许放松，“我和我妈在来的路上看完了节目，你在训练营里很照顾齐康。”

    谢尧发怔。

    张鹏自顾自地道：“我和我妈都看出来了，齐康特别依赖你，我们两个从来没有见过他会如此靠近一个人，笑着的，眉眼里都是温和安静的高兴。”

    “他喜欢你。”

    “他可能性格变得有点快，但我想他迟早会告诉你吧。可惜他现在陷入昏迷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对你要求什么，可我希望你......”

    张鹏挠头发，精英范的背头被挠乱，他纠结地把后半句出口，“你等等他好吗？”

    这就是来自大舅子的助攻吗？

    上辈子从来没有得到过张鹏认可的谢尧鼻头发酸，他一把揽过张鹏，眼泪糊了一脸，他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保护好他。”

    张鹏默默地拍了拍谢尧的背。

    这子是个爱哭的啊。

    他在心里挑剔。

    03

    庄天明事件发生之后，各家媒体一窝蜂地涌到了海华岛上，像是吸血鬼斗篷里的蝙蝠，红着眼等待着吸血。

    张鹏强制自己稳重，和父母等了一个星期才匆匆赶到海华岛，忙了一个上午，看见了昏迷不醒的齐康。

    他手足无措地把谢尧安慰好后，为了在海华岛上找酒店安顿父母，提前离开了医院。而赵柔拉着齐康父母到外面找了一个饭店吃饭。

    谢尧待在病房里陪齐康。

    干净的病房里，一个青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微风吹起窗帘，午后的阳光落进房间里，照亮了他的面孔。

    优越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还有谢尧记忆里的琥珀色瞳孔，眼前所有的事物对于他来都像是既视感再现。

    他确实见过这个场景。

    在上辈子《疯狂游戏》的第一幕拍摄现场，他也是像这样躺在病床上。

    谢尧捏了捏齐康的手指，踌躇着伸手按在青年瘦削的脸上，躺在病房里一个星期谁都会瘦得很快。

    他在心疼。

    齐康常年运动健身，对于饮食的把控严格到不像话，好不容易在训练营投喂养出点肉，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折腾没了。

    谢尧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格子衬衫，他在上衣的口袋里放了那个让他穿越到这条时间线的银色戒指。

    齐康对他的爱意全部装在里面。

    他后知后觉地想明白齐康为什么会把这枚戒指送给他，在上辈子，齐康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但还是选择了和他在一起。

    后来寄信威胁齐康的应该是庄天明，他那冷酷又心软的爱人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危险，毅然决然地选择分手，落了个车毁人亡的结局。

    谢尧把戒指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他举起齐康的手指，低头亲吻。

    但他的嘴唇被轻轻弹开了。

    谢尧不可置信地抬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跃进了他的眼眶，耀眼得如同阳光一般，让人想要落泪。

    他听见躺在病床上的人虚弱地笑着，了一句他曾经不太喜欢的话。

    “滚开。”

    谢尧再一次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