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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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开了京城,行走半日,进入群山环绕之中。
枯木朽株横在路边,覆盖上白雪,尽显萧条,山涧路坑坑洼洼,马车摇摇晃晃,沈封趴在马车窗上望着山涧雪景。
溪已被冰冻,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冰面上,林里阴寒,几日都化不了。
先前见谢云霄穿白衣,沈封也翻找了一套素色的劲装,在城中合适,可进了山也还是有些冷,把窗帘放下,伸手在炭盆旁驱赶着严寒。
从出城后谢云霄就一直闭目养神,整个人靠在马车的一角,身上盖的是毛绒披风,捂的严严实实,再加上这盆火,雪白的脸上有些闷红。
眼下显着几丝疲惫,沈封一时间也不好到底睡着没有。
愈往深山,地势就愈是不平坦,车轱辘从一块石头上碾过,马车猛的颠簸,沈封眼看谢云霄的额头要撞击在车壁上,身体的反应速度极快。
下一秒,谢云霄的头就枕在了手掌上,见这样都没醒,沈封就让人靠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人睡的舒服些,同时也尽量让人减少些颠簸之感。
“三,谢云霄的身体怎么样?”
心里只觉得有些奇怪,谢云霄内力深厚,平时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立即注意到,可现在马车在路上东摇西晃,并不平坦,可这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眼看就要撞到头了都无动于衷,睡的香甜,这着实让沈封有些不理解。
三三三扫描查询后,道:“目标人物身体里存在安神香的遗留痕迹,此时放下戒备,自然不易清醒。”
沈封皱眉。
目光转到车帘上,似乎想要透过车帘看外面驾车到人。
谢云霄身有雪丹,内力深厚,还有伏木一直在身边伺候,除了谢云霄自己给自己下药,他想不出有谁能让谢云霄中招。
看着谢云霄的目光有几分心疼,伸手在那张疲惫的脸上抚摸了一下,将人完全靠在自己怀中,下颚抵在谢云霄的头顶,把披风往上盖了盖。
是因为太累了吗?
除了马车前行的声音,周围十分安静,沈封抱着谢云霄仿佛身坠幼时摇篮,与怀中人互相依靠着,不时也是昏昏欲睡。
就在沈封入睡后不久,谢云霄缓缓睁开了双眼,侧着头,抬眸,静静的着沈封的睡颜。
嘴角勾了勾,手在沈封身上点了两下,再将头深深的埋入沈封的脖子里,不知做了什么,只听沈封梦吟了一声,却也没醒过来。
做完自己想做的谢云霄也没有改变姿势,只是抱着沈封的腰,再次闭上了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马车停在了一处山峰之上。
福伯在外面喊道:“主子,到了。”
这一声惊醒了沈封,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把怀里的人又搂紧了些:“我们这是到哪了?”
福伯的语气似乎有些低沉:“不归峰。”
“嗯?”沈封不知为何来此,就先把轮椅搬了出去,掀开帘子第一感觉是冷,第二感觉是美。
放眼望去,山势蜿蜒,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远处雪雾里,隐约还能看得见京城。
登高望远,一览众山。
谢云霄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把放在自己腿边的一叠信封拿在手上,让沈封把自己抱出去。
沈封跑到悬崖边上伸了个懒腰:“美人怎么今日想要登山了?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去趟厨房了,也好带些吃的,如此美景,因当配得好酒好菜才是。”
谢云霄看着沈封的背影,目光柔了些,道:“阿封想要登山玩,那改日再出来玩就是。”
一听今天不是来玩,沈封回头疑惑问:“那我们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喝西北风?
谢云霄沉默的抿着嘴,随后又:“来看一个美人。”
罢,就让福伯推着他往身后山坡走去。
“美人?”沈封扫了一下四周,冬日寒风,怎么看怎么荒芜,在这里还有能让谢云霄这个妖孽称之为美人的人?
“哎,美人等等我啊。”
跟在后面又往山上走了一刻钟,这个地方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地面都是干草,一路走去,两旁的枯草沙沙作响。
忽然间视线再次开朗,但在被冰封的瀑布旁的石崖边上,屹立着一座由碎石搭起来的坟墓。
由木板刻成的墓碑前还摆放着几碟新鲜的糕点,铁盆里的灰烬似乎还有余温。
谢云霄一直沉默着声,福伯开了从刚刚就一直带在身上的包裹,去除一叠纸钱,点着火放进了铁盆里。
无声的跪拜着磕了三个头,做完一切事宜后,福伯看了眼沈封,瞄见脖子上的那一抹红,目光一愣,但又眨眼之间掩盖住差异,转身走到远处去等着。
沈封上前两步。
“慈母段翎之墓”六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了沈封的眼中。
气息有那么一瞬不稳,观察着谢云霄平淡的表情,明白今天有哪里不对劲了,谢云霄一直将自己笼罩在淡淡的悲伤里。
冬月二十八,段翎与世长辞。
沈封嘴唇动了动,又抿了一下嘴,有着几分心疼,转头再看墓碑,忽然脸色浮现出一丝微笑。
不上前,蹲在了把墓碑前,把福伯没有放完的纸钱,一张一张的往里放,轻松道:“伯母,是晚辈无礼了,不知今日是您的日子,竟然也没给您捎上爱吃的,嘿嘿,刚刚我还在疑惑呢,能让我家美人称之为美人的是何方神圣,如果是您的话,应是当之无愧。”
瀑布被冰封,却还有几道水流向下,就如同溪似的潺潺流下。
沈封着也不蹲了,直接坐在地面,手里慢慢添着纸钱:“这十四年里想必您在天上也看见了,美人很苦,但也很坚强,如今又有我在身边,绝对不会让别人再欺负美人,您就放心的把美人交给我吧。”
谢云霄:“......”
“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喜美人所爱,厌美人所恶,今后保准美人都开开心心的”
谢云霄手指摩擦着信封,轻笑了一声,:“阿封这是丑媳妇见婆婆?不必如此担忧,我娘温柔的很,不会介意你的,至于我,你要是能老老实实,不沾花惹草,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封不可思议的回头,蹭的就跳了起来:“谁丑了?我虽然是没有你好看,但我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怎么就丑了?”
谢云霄自己驱使着轮椅到火堆旁,把怀里的信封全数放进了盆里:“你刚了什么?这才完就忘了?”
沈封一时语噎,蹲在谢云霄身边,笑眯眯道:“是是是,我丑,我是丑媳妇见婆......”
话刚一半,终于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目光流转在谢云霄不怀好意的脸上,这一琢磨,那句话里就没一句好话。
他是媳妇?他沾花惹草?
行行行,今天就不跟黑兔子计较了,反正日后床上见真章,到时候看看到底谁是丑媳妇!
幽怨的眼神忽然瞟见了谢云霄脸上的笑容,这一下就晃了沈封的眼。
谢云霄好看,他从始至终都一清二楚,以前伪装时也没少看谢云霄笑,可今日却让沈封心里暖洋洋的。
在这个山崖之上,寒风之中,竟也觉得如沐春风。
谢云霄垂眸看沈封眼中满是惊艳,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看眼墓碑,轻咳了一声:“阿封不问问我娘为何在此处吗?”
沈封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很快恢复正常,站起身,看着碎石上的枯草,道:“天地之大,何必居于那四四方方的皇宫囚笼?生前受尽囚笼苦,死后自然魂归自由。”
谢云霄道:“也不全是。”
沈封顿了一下,这个坟堆太了......
段翎中药后便死了,紧接着谢云霄也中毒,整整数日昏迷不醒,细节系统只字不提。
可按理来,当朝宠妃死后自然是尸体入住皇陵,可墓碑却在这深山当中。
谢云霄手撑在下颚上,缓缓道:“因为我娘尸骨无存,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十年宠妃,却连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沈封震惊,尸骨无存......
“那这里面......”衣冠冢吗?
谢云霄研磨着毛毯的边缘,冷声:“是我的一缕头发和一支红梅。”
眸色阴沉:“我中毒昏迷不醒,醒来后便在冷宫的木板上,身旁只有我的贴身太监,他告诉我,母妃尸骨无存,连灰都算不上,用过的所有东西都被烧成了灰烬,就连宫殿都被翻新。”
“我当时不信,可是却只能瘫在床上,连房门都爬不出去,无时无刻身受地狱般的折磨,可以是万念俱灰。”
“不知道过了几天,那个太监也不见了,我刚开始以为他也抛弃了我,可是,他仅仅是因为我昏迷中的一声呼痛,就想要去给我讨一份止疼药。”
谢云霄的手忽然紧紧握住了轮椅的扶手,语气中隐约夹杂着一丝鼻音:“可他却长眠于那个雪地,死前还护着那份药渣。”
沈封手指屈动一下,想要安抚他的孤寂,想要磨平他的委屈,但是,这根本不可能......
“喜子他很爱笑,很爱给我讲笑话,每次偷溜出宫玩,他总是担惊受怕,什么都要挡在我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