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染繁华(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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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远作为护卫,对于药理还是有所熟悉,这也是宫中护卫必学之术。他解开缠绕的布条,看着恐怖的伤口,紧皱眉头:“主子,柏大哥失血过多,恐怕有些不妙。而今天气炎热,若是发炎,只怕回天无术了。”

    谷梦羽焦虑的看着柏康,此刻也不知该怎么办。

    “明露,你去把那支老山参炖了,另外再熬制点稀粥,放些当归、川芎、芍药、地黄一起熬,热着备用,以待柏大哥醒来食用。”德远挽起袖子,用盐水为柏康清洗伤口,继续吩咐,“把白及与仙鹤草碾成沫,不要混淆。快!”

    “我去!”谷梦羽正愁帮不上忙,听得此话连忙跟在明露身后,道,“草药给我,你去熬粥炖山参。”

    明露找来草药,而后去厨房忙碌去了。谷梦羽拿着碾子闷头碾药。不一会儿,有传来德远的喊声:“明露,把缝衣服的针给我。”

    心中奇怪德远的要求,谷梦羽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很快,晒干的草药变成了两堆粉末,他拿着进了屋。一看之下,微微怔了怔。

    只见德远拿着针如同补衣服一样,把柏康的伤口给缝了起来。血水染红了德远的手以及他手里的针线。

    德远低声解释道:“伤口太宽,难以自己长拢,只能这样做。”

    “嗯。”谷梦羽点点头,把止血药放在桌上。

    缝好伤口,德远又撒上止血药粉,而后把伤口细细包扎好。

    一番忙完,德远带着请示的目光看向谷梦羽,道:“柏大哥急需进补,家里能补气血的草药不多,若是不方便请郎中,属下即刻去山里采药。”

    “家里的药够用几次?”谷梦羽面色平静的问道。

    “只够两日的。”德远回答,还补充道,“进山采药,一日便足以。”

    “娘,我饿了。”屋外玩耍的念恩在高声叫唤。

    “先吃饭吧。”谷梦羽看了看床上的柏康,焦虑在眼中一闪而过。他虽然不通医术,但从德远沉重的神情中依然能猜到,柏康恐怕已经有一条腿跨进鬼门关了。

    纵然焦急,但谷梦羽也无法可施,一切,均看天意了……

    饭菜虽然不是很丰盛,但荤素皆有,有鸡有鱼,味道也可口。谷梦羽都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在饭桌上好好吃过一顿饭了。看着满桌的菜肴,他虽然饥饿,奈何心事太重而没有食欲,只是尽量填饱肚子。

    一顿饭,草草结束。谷梦羽看着收拾饭桌的明露,低声道:“你们都坐下,我有一事与你们听。”

    他与柏康都已经身处德远的家,那么明露与德远也有权知道发生了何事,谷梦羽不愿他们被蒙在鼓里。

    明露与德远互望一眼,都安静的坐好。他们知道,那件让主子一直忧郁的大事即将揭晓了。

    “在此事之前,我提醒你们一句,你们可以选择。选择在此地安静的生活还是选择与我亡命天涯。不管是哪一种选择,我都会接受。”

    谷梦羽淡然的看着两人,抬手制止了德远的张口欲,他平静的道:“现在先别急着表态,听我完。”

    抬眼看向门外的晴空,谷梦羽的嗓音压抑着一股哀意:“秦暮森谋反了,玉麟与胧儿被他……杀了。”

    如同当头一棒,德远与明露震惊的自椅子上蹦了起来,这样的开头让夫妻二人就恍如被雷噼中。

    “陛……陛下与……与太子……”明露惊恐的都结巴了起来,大睁的双眼有惊怒、有恐惧、有悲伤还有难以置信。

    德远终究镇定些,他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颤声询问:“太皇太后怎可容忍此事的发生?”

    太皇太后,楚明国的神,如何能容忍孙子的谋反?怎能让她最为喜爱的孙子与曾孙命丧黄泉?

    “太皇太后与老陛下在年初就已经去他国游历,无从知晓此事的发生,我也无从知晓他们的下落。”若是忽略了谷梦羽眼中浓郁的悲哀,此刻面无表情的他就像得别人家的事,那么的淡然。

    明露压抑不住悲伤,垂头轻泣,更因为惊恐而浑身都在颤抖。

    “主子欲往何处去?”德远用力握了握明露的手,担忧的看向谷梦羽。

    “皖嵫国。”谷梦羽缓慢起身,走出了堂屋。现在是屋里两人选择的时候了……

    夕阳总是那么的红,不仅染红了天际,还染红了大地。如血般的残阳让谷梦羽非常的不喜欢,甚至痛恨。因为他的男人与儿子就是在遍天遍地的血红中如残叶飘落下悬崖……

    看着天边的血色残阳,谷梦羽只觉眼前都是血红一片,就像粘稠的血水,让他恶心、憎恨。

    德远扶着大肚子的明露走出门,看着夕阳中的背影,他们体味到了那人的悲伤与恨意。两人走进,跪下。

    “主子,这七年来属下生活的很安逸,有妻子相伴,有儿子绕膝,很满足、很幸福。”

    身后的话,让谷梦羽眼中的温度逐渐冷却,依然看着红彤彤的夕阳,没有吭声。

    “昔年,若无主子相帮,德远而今只是一名军奴,或许早已身死骨寒。属下一直不敢奢望有报恩的时候,但念着这份恩情却是能做到的。”

    德远抬起头,目中透出如火般炽烈的光芒:“当年,皇后娘娘把属下分派给主子的时候曾过,一日为主,终身侍奉。德远而今纵使已经被驱除出宫,可主子依然是德远的主子。”

    谷梦羽转身,眸色复杂的看着德远:“你可知,你这句话会为你带来什么吗?”

    “能得这七年的安逸,属下知足了。”德远笑了,他拥着明露,明露泪眼蒙蒙却也是笑了。

    “起来。”谷梦羽弯下腰,双手托起二人,感动让他的眼有些发热,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动不是。

    “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您去沐浴,好好休息一下吧。”明露拭去眼角的泪水。

    “属下去附近探探风。”德远恢复了在宫中做护卫时的警惕,“前些日子有官兵来过,询问可见什么陌生人,现在保不准什么时候还会来。主子进村可有人看见吗?”

    “村子那株大树下有个老妇人,我曾找她问过路,她身边还有一条大黄狗。除此外,应该没人注意到我。”谷梦羽略一思索,他进村的时候村里人都在地里忙活,村里的妇人也都在家生火做饭,虽然有碰见过几个孩,但他们都在玩着游戏,也没有抬头看他。

    “陈家阿婆。”明露担忧的看向德远,“怎么办?”

    “无妨,我们就是远房亲戚来投就是。”德远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放心,“我去与陈家阿婆,免得她四处闲磕。”

    谷梦羽沐浴完,虽然担忧不消,终究还是敌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大片的红色如血般浓稠,箭雨如乌云,覆盖天空,也遮住了那一抹紫色。等乌云散去,紫色如残花凋零,飘落崖下……

    “不!”

    自噩梦里惊醒,谷梦羽勐地睁开眼,湿润的眼眶,泛红的眼珠,浓郁的化不开的哀伤。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痕,沉默得看向窗外的。

    纵使痛得心在滴血,即使痛得不愿独生,他也不愿流泪,就算时时刻刻都处于撕心裂肺的痛苦中,他也要坚强的活着,独自舔着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寻找给仇人致命一击的机会。

    门口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停了停,又走开,不多时,明露与德远的话声传来。声音明显是有意压制,非常的低,但谷梦羽略一用神就听得清清楚楚。

    “你真的听见响动了?”明露尽量压低嗓音询问。

    “嗯,但这会儿又没了。”德远低声回答。

    “估计是做梦呢,唉,柏大哥不相信咱们非得要见公子,这可咋好?难不成让他过来看?他一动就会扯动伤口的。”明露的声音里蕴含着些许的委屈。

    “柏大哥本身就是个谨慎的人,他不信任我们也是情有可原,遭此大变,难免对谁都保持了警惕性。”

    “清王对陛下一直都很好的,怎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来?我到现在还像做梦一样……看着公子这样,这心里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谷梦羽闭上眼,若不是亲眼目睹,他何曾会相信秦暮森会如此做?玉麟啊玉麟,你全心全意的信任换来的是刀剑加身,在最后一刻,你可曾后悔过?

    这个问题再也不会有答案。

    深深吸了一口气,谷梦羽掀开被子下床,柏康已醒,他必须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