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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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次日,车毅迟率兵归来,带回了赫努老族长。只可惜博日格德并未见到阿爹,已重伤难愈,一命……◎

    次日, 车毅迟率兵归来,带回了赫努老族长。只可惜博日格德并未见到阿爹,已重伤难愈,一命呜呼。赫努老族长本就身体虚弱, 加上痛失爱子, 身体愈发难以支撑, 族中事务尽数落到大公主格力玛的肩上。

    去搜寻青木哉的各路人马也陆续回来了,很可惜, 并没有找到青木哉的下落。

    “居然又叫他逃了!”

    祁楚枫心中恼怒不已,手握成拳,重重砸了下桌案。

    “你当心!”

    裴月臣连忙就来拦, 没来得及, 这一下狠砸楚枫牵动伤势,她自己疼得直皱眉。裴月臣又是心疼又是责备:“身上有伤, 你当心些才是。”

    祁楚枫撑着桌子,手护在伤处,皱眉道:“你, 青木哉身上几处重伤,居然能逃过数路人马的搜寻,莫非是有人暗中相助?”

    裴月臣想了想, 道:“荒原地形,我们肯定比不上他熟悉, 加上昨夜风雪颇大, 更加不易搜寻。”

    “我是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眼皮底下逃了的, 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祁楚枫恼道。

    车毅迟上前一步, 用力拍拍胸口:“将军, 我带着人马继续搜!搜他个十天半月, 老子还不信了,一窝子东魉人都剿了,还能逮不住他!”

    祁楚枫虽然在气头上,但脑子却清楚,摇头道:“荒原冬天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碰上白毛风,还得把人马折进去,不划算。我们先回北境,再从长计议。”

    “我就是担心纵虎归山,便宜那子了!”车毅迟道。

    裴月臣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如今我们剿了他的老巢,他已无处安身,而且他受了两处重伤,未必能熬过这一冬。”

    “没亲眼见到他的尸首,终归叫人难以心安。”车毅迟叹道。

    赵春树清点了回来的各路人马,裴月臣的坐骑踏云骢也从陷马坑中拉了上来,只是踏云骢伤了腿脚,行走不便,便将它先寄养在赫努王帐,请大格力玛好生照料,待春暖花开之时再将它送回来。

    此番赫努族族长重病,少族长离世,其中缘故多为不可告人。大格力玛再无父兄可依仗,须得独立撑起全族,心中愁苦更加难以与人言。祁楚枫在葬礼之后,与大格力玛深谈了许久,让她安心,许诺会在今后对赫努族多加照顾,不会让其他各族趁机来欺负赫努族。

    “只是先前因为河水改道,博日格德占去的地盘还是得还给丹狄族。”祁楚枫公平道,“丹狄族原就对此事忿忿不平,眼下这档口上,还是以和为贵妥当。”

    格力玛点点头:“阿哥办这事儿,我原就不同意,还回去也好。”

    “博日格德和东魉人勾结之事……”祁楚枫看着她,顿了顿,才道,“其他各族早晚会知晓,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不易,若有难处了可以来找我。”

    博日格德当初勾结东魉人,主要便是为了和丹狄族抢地盘。几次三番之后,东魉人尝到甜头,变本加厉,想要得更多。博日格德控制不住他们,不得已和老族长商量。老族长痛斥儿子之后,亲自出面,想和东魉人做个了结,不料却被东魉人劫走。劫走老族长的东魉人有恃无恐,要挟博日格德为他们购买兵刃,又要挟博日格德引祁楚枫入荒原,想要趁机杀她,最终结果却是两败俱伤。

    格力玛感激地看着她:“多谢将军!”她心里很清楚,博日格德勾结东魉人之事传开,莫丹狄族,就是白狄族也会将过往被东魉人袭击的事件尽数算在赫努族头上,接下来的日子,只怕要一笔一笔还债。

    “别怕。”祁楚枫朝她鼓励地笑了笑,知晓她不得不独立支撑全族的畏惧,“把该还的都还回去,再往后,我也不会让他们肆意欺负你们。”

    阿哥曾经勾结东魉人,试图暗杀她,没想到祁楚枫能够这般不计前嫌,格力玛感激之极,朝她深施一礼:“将军仁义,我会在荒原上日日为您祈福的。”

    祁楚枫郑重还礼。

    出了赫努王帐,裴月臣迎上前来,禀道:“老车和树儿那边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拔营。”

    祁楚枫看着眼前的赫努王帐,吩咐道:“月臣,传令下去,这两日在赫努王帐的事情,无论是谁,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违者军法论处!”

    裴月臣知晓她的用心,点了点头:“圣上那边,你预备如何奏禀?”

    “剿匪大捷,自然要请功。”想到圣上,祁楚枫就一肚子气,骂骂咧咧地往前行去,“去年欠的军饷,我就不信了,他还好意思再拖下去……”

    裴月臣苦笑着摇摇头。

    “我是,圣上那边,赫努族的事情怎么禀?”

    祁楚枫脚步微滞,很快便又继续大步往前行去:“圣上恨不得荒原乱成一锅粥,我想还是得保一保赫努族,就尽数推到东魉人身上吧。”

    当今圣上对于边境的策略与祁家大不相同,圣上更倾向于让荒原各族内斗内耗,待时机成熟,发兵一举拿下,从此将荒原也划入衡朝的地盘。祁楚枫心里却很清楚,荒原生存环境恶劣,即便衡朝攻下荒原,也没有能力治理,其结果只是增加对荒原的赋税。何况朝廷这些年在东南频繁用兵,国库空虚,也根本没有能力发兵荒原。

    与其居中挑拨离间,让荒原闹得不得安宁,不如让荒原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在这点上,祁老将军是这样做,祁楚枫也是这样做。

    祁楚枫大步行在前头,她的身量虽纤细,背脊却挺得笔直。裴月臣看着,微微一笑,跟了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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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北境,老远就看见沈唯重和腾腾在将军府外头翘首以盼,一见着他们的身影,沈唯重赶忙跑着迎上前来。

    腾腾冲在他前头,径直奔向阿勒,几乎把阿勒扑倒。一人一狗,还是头一遭分别这么久,腾腾使劲往阿勒身上蹭,喉咙深处发出细长的呜呜声,弄得阿勒满身狗毛。阿勒抱着它,脸上全是笑。

    沈唯重向祁楚枫和裴月臣施礼。随后而来的是赵暮云,还有崔大勇。

    赵暮云向他们施礼之后,神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祁楚枫朝他笑道:“你哥也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在营里了。你赶紧去找他吧!”

    “将军,我……”赵暮云支支吾吾。

    “若有事等明日再禀,”祁楚枫断他,“我现在乏得很,不是十万火急之事,且都留到明日再。”

    想来这一路辛苦,赵暮云也不好再多,只得拱手退下。裴月臣见他神情有异,本想追上前问问究竟何事,却被祁楚枫唤住:“月臣,你这一路也累了,天大的事都留待明日,这是本将军的命令。”

    裴月臣无奈一笑,只得遵命。

    “将军,你们都没事吧?”崔大勇关切地看着她,“我听赫努族出了大事,少族长都被东魉人杀了。我一直担心着你们。”

    “没事。”祁楚枫笑着瞥沈唯重,“这些日子在将军府可还习惯?”

    “挺好的,崔总管想要把后头几间厢房修整一下,让我帮着算账。”沈唯重挠头笑道,“我把账目都理出来了,回头请将军过目。”

    一听见要修整屋子,祁楚枫就直皱眉头:“那房子好好的又没塌,折腾它做什么。每次修整,整个府里都叮叮当当不得安宁,莫军师,连我都待不住。”

    崔大勇摇头苦笑,那房子是不塌,就是漏雨漏得跟筛子一样。

    裴月臣在旁提议道:“老将军的那个院子倒是可以修整修整。”

    “爹爹的院子……“祁楚枫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老将军的院子你知晓吧?你去看看,修整一下需要多少银子,理出个账目来给我。”

    沈唯重点着头,有意放慢脚步,拿眼偷偷去瞥阿勒。腾腾在阿勒身上蹭完了,又折回来往沈唯重身上扑腾。这些日子阿勒不在,腾腾几乎都跟在沈唯重身边,与他厮混得甚是亲密。

    “你不怕它了!”阿勒惊喜道,看着腾腾将大爪子搭在沈唯重肩膀上,他居然不避不躲。

    沈唯重这才敢正脸看她,笑道:“不怕,它晚上还挨着我睡,暖和极了。还有,它特别喜欢我给它梳毛,天天晚上叼着梳子来找我。”

    看到腾腾被照顾地这么好,阿勒自然欢喜得很,朝沈唯重道:“我给你带了礼物。”

    没想到她居然一直惦记着自己,还带了礼物,沈唯重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般待过,更未收过礼物,一时间心中欢喜雀跃,面上还得故作矜持。

    众人笑笑,进了将军府。崔大勇事先早已命人烧好热水,又备下各色菜肴,让各人沐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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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雾气升腾,祁楚枫和阿勒各自泡在浴桶中。吴嬷嬷大概是往浴汤里头添了艾草,热乎乎的,蒸得人有些晕沉沉。

    祁楚枫趴在桶边,眼帘半阖,似睡非睡,脑中思虑着东魉人残余有可能集结的几个地方,想着开春之后,让赵春树带着赵暮云往荒原多走几遭。一来清扫东魉人余孽;二来让赵暮云多熟悉熟悉荒原。

    旁边哗哗的鞠水声引起她的注意,祁楚枫懒懒地抬眼望去,看见阿勒正在拿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一会儿就从浴桶里鞠一捧水浇在上面,拿了块布巾使劲地搓洗。

    “这是什么?”她奇道。

    阿勒的脸红通通的,也不知是被蒸汽熏的或者是别的缘故,抿了抿嘴,把手朝她伸过来,手心中是一枚月亮形状的银饰,是荒原女子用来装饰自己的头饰,却并不是之前祁楚枫为她买的那套银饰。

    银月亮上还滴着水滴,愈发显得晶莹亮泽。

    “阿克奇……”

    阿勒声音很,祁楚枫几乎听不清:“嗯?”

    “阿克奇,送给我的。”阿勒便又了一遍,双目望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