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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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常年使用的缘故,黄杨木梳的手柄处已被盘得滑熟可喜,即便是梳齿尖处,也是光滑圆润。这柄黄杨木梳的省◎

    因常年使用的缘故, 黄杨木梳的手柄处已被盘得滑熟可喜,即便是梳齿尖处,也是光滑圆润。这柄黄杨木梳的梳齿密集,是赵老夫人年轻时用来蓖头发, 北境水硬, 又随着年岁渐增, 头发越掉越多,她便不再蓖头发了, 转而给大橘猫梳毛。

    大橘猫也掉毛,天一暖和,日头晒下来, 它抖抖身子, 满屋子都能看见漂浮的猫毛。赵春树和赵暮云的衣袍上永远都沾着几根猫毛,腾腾每回见着他们, 都要凑上去一嗅再嗅,与这位名为“大胖”的橘猫神交已久。

    眼下大胖被赵老夫人搂着,双目微阖, 着惬意的呼噜。然而,它的悲喜与它的主人并不相通。赵老夫人皱着眉头,心不在焉, 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梳着毛,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今日赵春树和赵暮云都很有默契地早些回家陪母亲吃饭, 军机大事不能泄露, 他们自然也不能对母亲明言, 没想到却看到母亲闷闷不乐的模样。

    “娘, 怎么了?”赵春树拈了一颗松子。

    赵老夫人摸了摸大橘猫, 叹了口气, 道:“这世上的事,真叫人料不到啊!还以为能顺顺当当,谁能想到突然又冒出这事来,唉,要不都世事难料呀。”

    还以为出兵东南一事被赵老夫人知晓了,赵春树与赵暮云对视一眼,前者不安,后者黯然。

    “娘,我也想替云儿……”

    赵春树话才了一半就被赵暮云断。

    “娘,您的是什么事儿?”赵暮云谨慎问道。

    赵老夫人却只是摇摇头,抬眼看向赵春树,过了半晌,又长长叹了口气,弄得后者愈发内疚。

    “娘,这事是将军的安排,我也没有法子。”赵春树急道,“我知晓您肯定会怪我……”

    赵老夫人听得莫名其妙:“将军的安排?”

    “是啊。”赵春树为难地望着她,“娘,我向将军争取过,不信你问云儿……”

    “你争取什么?”赵老夫人一头雾水,“施姑娘的事情和你有关系?”

    “施姑娘?”

    赵春树呆愣住,莫名其妙地看向赵暮云,后者亦是一脸诧异。

    “施姑娘?”赵暮云奇道,“您的是大哥中意的那位姑娘?”

    话音刚落,赵春树踢了他一脚:“人家就快成亲了,这话不可胡,对人家名声不好。”

    “我知晓,也只在家里头才这么。”赵暮云接着问赵老夫人,“是那位姑娘吗?”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

    “她怎么了?”赵春树连忙问道。

    赵老夫人却又不愿意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娘,您倒是呀!”赵春树有点急了,“她到底怎么了?她不是快成亲了吗?”

    赵老夫人叹道:“亲事黄了,被退了亲,她家也把聘礼都退回去了。”

    “这是为何?”赵春树惊讶道。

    “别问了……”赵老夫人摇了摇头,只是叹气。

    赵暮云不解道:“是不是她家犯了什么事?”

    赵春树愈发着急:“娘,您跟我们还有什么可遮着瞒着的?快呀。”

    “不是想瞒着你们,这女儿家……有些事情不好。”赵老夫人责怪地看他们俩,“你们就别问了。”

    “娘,你成心急死我呀。”赵春树起身就要朝外走,“你不,我到外头去问别人。”

    “你给我回来!”赵老夫人喝道,中气十足,吓得怀中大橘猫一哆嗦。她赶紧顺毛安抚它,拿眼睛瞪赵春树:“看你把大胖给吓的。”

    赵春树无奈,身子虽然站住了,仍是不肯坐下:“您到底不?”

    “坐下,”赵老夫人没奈何地看着他,“这事关系到姑娘家的名声,你们可不许到外头传去,若是让我知晓你们在外头乱话,断你们的腿。”

    “我和云儿又不是乱嚼舌根的人。”赵春树口中虽如此,目光却看向自家弟弟。

    赵暮云点头道:“那是当然。”

    见两个儿子神情郑重,赵老夫人这才道:“……施家姑娘身上长了个疮,他家是厚道人家,如实对亲家了,谁能想到就被退了亲。”

    赵春树不解:“什么疮?请大夫了吗?治不好吗?”

    到此处,赵老夫人愈发叹气:“听倒不是什么恶疮,只是长在姑娘家隐蔽处,不便给大夫看,拖来拖去愈发严重起来。”

    赵春树一听便又急了:“不管长什么地方,也得治病呀!”

    “哥,施姑娘还未出阁,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这是什么话!”赵春树立即明白了什么,“那家人就是为了此事,所以退了亲?”

    赵老夫人点头道:“他家,施姑娘若是恶疾缠身,亲事也只能作罢;若是瞧病瞧好了,自然是好事,但……”她叹了口气,没再下去。

    “混账东西!”赵春树勃然大怒,“什么能比人命更要紧。”

    赵暮云扯他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劝道:“反过来想,这样的人家,施姑娘没嫁进去是好事。”

    赵春树想想觉得有理,又问道:“她现下如何?还没去瞧病吗?”

    赵老夫人摇摇头:“听她家人找了什么偏方,正给她吃着,也不知有用没用。”

    “糊涂!反正亲事都退了,怎么还不赶紧瞧病去。”赵春树急道。

    终于忍不了他的一惊一乍,大胖不满地从赵老夫人怀中起身,使劲抖了抖毛,竖着大毛尾巴,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中间踱步离开。

    “得容易,施姑娘难道将来不嫁人了?”赵老夫人责怪地瞪他一眼,“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以后还有谁敢娶她。”

    “我娶她。”

    赵春树掷地有声道。

    一时间,赵老夫人愣住,赵暮云也愣住了。

    待赵老夫人回过神来,才皱眉道:“你别乱话。”

    “我娶她。”赵春树认真地看着赵老夫人,又重复了一遍。

    “哥,你得想清楚。”赵暮云也忙道。

    “她原本就是我心仪的姑娘,现在又遇上难处,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赵春树丝毫没有犹豫,“娘,您明日就帮我去提亲吧。”

    赵老夫人怔了好半晌,问道:“若施姑娘治不好怎么办?”

    “那我就带她去京城,找最好的大夫,肯定能治好。”赵春树道。

    赵老夫人复问道:“……你再想想,当真不计较她身子被人看了去?将来成亲之后,被人三道四,指指点点,你可受得了?”

    赵春树急了:“就是看病,这算得了什么,我难道会和那些腌臜人等一般见识吗?娘,怎么连你都不信我?”

    “娘不是这个意思,”赵暮云忙摁住哥哥,“将来被人指指点点,你也得为娘想一想?”

    “我……”赵春树焦急且为难,“娘,你也不会在意对不对?”

    “你拿我当什么人了!”赵老夫人出人意料地拍案而起,朗声道,“好,不愧是我儿子,有胸襟有担当,明日娘就替你上门提亲。我早就看不得姑娘家这般憋屈了。”

    赵春树面露喜色,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赵暮云拍拍哥哥肩膀,又是替他担忧又是替他欢喜,心中暗暗祝祷哥哥亲事顺利,嫂嫂身体康健,自己也能安心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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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内,书房中,祁楚枫仍在灯下细看东南战事的军报。

    这次周云带来的这批军报,甚是详细,从上面的叙述口吻来看,带有认罪口吻,应该是败将直接呈交兵部的战报。此时她的手边是一份详细叙述古鸦城陷落的军报——

    “……城失其半,彦霖犹力战数日,身被十余伤,左右皆战死。彦霖知大势已去,乃奔还府第,整衣冠,望西北再拜,登楼纵火自焚而死……”

    看到此处,她以手撑头,缓了口气。

    在此之前,古鸦城失陷她仅仅知晓简要状况,不过短短十一个字——“守城将领不敌自尽,城陷落。”

    同样是行伍众人,她自然知晓这十一字背后的惨烈,但此时此刻看到详细的战报,仍抵不住胸口气血翻涌,断指处疼得她止不住一阵阵颤抖。

    “咚咚咚。”外间有人扣门,随即响起程垚的声音,“祁将军,在下有事求见。”

    祁楚枫咬牙忍疼,用手拿过书案上的书,遮盖在军报上,这才道:“进来吧。”

    程垚推门,进来,复掩上门,先朝祁楚枫施礼,带着笑意客套道:“祁将军,这么晚还没休息。”

    “有事就,大半夜的,别啰嗦了。”

    祁楚枫原就疲惫得很,不耐烦这些客套话。她起身想倒杯水,手却疼得直哆嗦,根本拿不稳。程垚连忙上前,替她倒了一杯茶水。

    “呀。”祁楚枫抿了口茶水,看他。

    程垚深吸口气,便直截了当道:“我也要随大军出征东南。”

    祁楚枫一愣,继而皱眉:“你怎么知晓此事?”

    “昨夜,我去见了周公公。”程垚也不瞒她。

    祁楚枫立时明白过来,程垚是圣上安插在北境的人,周云来了,自然要要见他,但是……

    “圣上的意思,是要你留守北境?”她问道,心里已然有数,若是圣上让程垚出征,自然会有旨意,现下他根本不用来找自己。

    程垚道:“圣上没提这事。”

    “那就是要你留守北境的意思。”祁楚枫一气把茶杯里的水喝完,抬眼看他,“程大人,你我心知肚明,这事你别来为难我。”

    “我会上书圣上解释,绝不会让将军为难。”程垚道。

    “解释什么解释,我这儿已经够烦的了,你别添乱行吗?”祁楚枫道,“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跟着去做什么?万一磕着碰着,我怎么向圣上交代?弄不好还以为我成心的,我可不担这个罪名。”

    “我……”

    程垚还欲争取,忽听见外间又有人敲门。

    “谁啊?”祁楚枫愈发不耐烦。

    “是我,药煎好了。”

    裴月臣温和的声音,透过门扇,清晰地传进来。

    仅仅是听见他的声音,祁楚枫就定定地愣住了……不是他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程垚见她没反应,自己上前开了门:“裴先生。”

    此前并未想到这么晚程垚会在楚枫书房,看见他,裴月臣也是微微一怔:“程大人?”

    “……哦,我正与将军商量……”程垚刚想解释,就听见祁楚枫重重咳了一声,显然是不许他再下去。他也不知晓祁楚枫与裴月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噤了声,朝裴月臣尴尬一笑。

    裴月臣倒也不介意,端着药碗进门,见她脸色疲倦,遂道:“先喝汤药吧,过会儿我替你再换一次药。”

    “不必,嬷嬷已经帮我换过药了。”祁楚枫盯着他看,口中飞快地拒绝,顿了顿,仍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已经跟我哥走了吗?”

    “邢医长开的方子缺了一味穿心莲,昨日归鹿城的药铺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也买空了,所以我多跑了几个镇,幸好道古亭堡还有。”裴月臣朝她歉然道,“回来得迟了,伤处疼得厉害吗?”

    道古亭堡已经接近右路军的地界,寻常一来一回也需一日一夜,他竟在短短半日赶了个来回,祁楚枫看着他,一时也不知该什么,嘴唇轻轻蠕动了两下,仍硬起心肠道:“昨日我便过了,这些事情不劳先生操心,先生还是尽快南归吧。”

    “先把药喝了,别耽误伤势。”

    裴月臣看出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是疼痛所致,甚是心疼,将药碗端到了她面前,关切地将她望着。

    怔了一瞬,祁楚枫别开脸,不愿与他目光相接,单手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几大口便喝尽了,复将药碗放回他手上,苦得眉头紧皱。

    似早就料到她这般模样,裴月臣从怀中掏出一个的油纸包,放到她手中。

    “蜜渍桃干,正巧在路边瞧见,就买了一包。”

    “我……我又不是孩。”祁楚枫明明心下感动,却仍嘴硬道,“谁还吃这个。”

    “不是孩也可以吃。”

    裴月臣温颜看着她。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即便像程垚这样后知后觉的人,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大概、也许有点多余。他不适地把身子往房门处挪了挪:“祁将军,我明日再来。”

    “等等!”

    祁楚枫收敛心神,立刻唤住他,然后朝裴月臣硬邦邦道:“我与程大人还有要事相商,裴先生若无事,就请回吧。”

    裴月臣似毫不介意,温和地点点头:“早些休息,对伤口好。”罢,便退了出去,仍替他们将门掩好。

    祁楚枫盯着门,目光原带着些许愧疚,渐渐带上了恼意,咬咬嘴唇,自言自语恼道:“叫你走,怎么还不肯走!当真要逼我动粗吗?!”

    程垚在旁察言观色,试探问了一声:“将军?”

    “你去把崔大勇给我叫过来!”祁楚枫烦躁道,也顾不得程垚好歹是个官,直接使唤他。

    “哦……”

    程垚不明其意,也不好推辞,依言去叫来了崔大勇。

    “将军,有何吩咐?”

    大半夜地把他喊过来,崔大勇忐忑不安。

    “裴先生现下已经不是将军府的门客了,你可知晓?”祁楚枫明知故问道。

    崔大勇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将军口中的裴先生是谁,迟疑着点了点头。

    祁楚枫接着问道:“他现下住哪儿?”

    “还是原来的院子。”崔大勇不明就里。

    祁楚枫斥责道:“你身为总管,明知他已经不是将军府的门客,为何还让他住进原来的院子?”

    崔大勇呆愣住:“这……军师不是一向……”

    “你,设法让他走。”祁楚枫断他道,硬邦邦地下达任务,“他已不是门客,不能留在将军府。”

    崔大勇欲哭无泪:“将军,这……我能怎么办?”

    “你用什么法子,我不管。”

    “……”

    自家将军不想讲理的时候,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崔大勇苦着脸,可惜祁楚枫丝毫没心软,还补上一句:“……总之尽快让他走。”

    “我总不能又爬房顶上去捅屋瓦吧?再,就算漏雨了,军师也未必会走,不定还会被看出来。”崔大勇犯难道。

    听到此处,程垚总觉得哪里有点似曾相识,缓缓转头看向崔大勇:“捅屋瓦?漏雨?”

    竟忘了他还在这里,崔大勇立时有点心虚:“程大人,您别误会……”

    看他神情,程垚似又明白了什么,看向祁楚枫,缓缓道:“上回我家春星补房顶的时候,就屋瓦破得蹊跷,没碎没裂,而是生生少了几片瓦,像是被人拿了去,当时我便觉得蹊跷……”

    “没什么蹊跷的!”祁楚枫断他,面不改色道,“北境风大,刮走几片瓦,常有的事,待久了你就知晓了。”

    崔大勇偷偷抬头拿眼溜自家将军,心下暗暗挑了个大拇指。

    “去吧,这事办不好,我唯你是问。”祁楚枫朝崔大勇板着面孔道。

    程垚看着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论脸皮厚,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赶上她。

    待崔大勇愁眉苦脸地退了出去,程垚才问道:“为何一定要裴先生走?”

    祁楚枫没回答,反倒面容一肃,叮嘱他道:“南下一事,圣上尚未有明诏,程大人切记不可走漏消息,尤其不能让月臣知晓此事。”

    程垚静默了一瞬,已然明白过来:“你不想让他跟着去?”

    祁楚枫不吭声,从油纸包中又拈了一枚糖渍桃干入口,淡淡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建功立业的好差事吗?”

    与祁楚枫商量无果,从书房出来的程垚,沿着风雨连廊来回踱了几趟步,犹豫再犹豫,最后一转头进了裴月臣所住的院子。

    院门原就虚掩着,程垚一推而开,见月光如水,地上树影斑驳,如池中藻荇交横。荷花缸上,荷叶舒卷,恬静可人。屋内一灯如豆,窗纸上人影孑立。

    “良月佳夜,裴先生可否愿意出去走一走?”程垚朗声问道。

    人影微动,裴月臣隔窗应了,欣然随他出门。

    两人从角门出了将军府,信步而行。因连着下过几场雨,路边的落叶半湿,散发着轻微的腐烂气味,若在白日里,大抵不会留意,唯有在这般幽静的夜里,听着虫鸣蛙叫,便连鼻子也分外灵敏起来。

    “从前在西南的时候,夜里睡不着,也常起来走走。”程垚边行边道,“只是西南地界常有毒虫猛兽出没,夜里须举火把出行,未免辜负了月色。”

    裴月臣侧头看他,问道:“与西南边陲相比,程大人觉得北境如何?”

    “好。”程垚回答地极为简洁。

    “好在何处?”

    “好在有祁将军。”

    裴月臣脚步微微一滞,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继而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行去,语气平静:“是,我也是这么想。”

    这刻,换成程垚转头望了他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停步道:“我和你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裴月臣好笑道。

    程垚挺了挺脊背:“我是敬重祁将军的为人。”

    “我也是。”裴月臣道。

    “不一样!”程垚担心自己解释不清,有点急了,“我对她没有别的心思。”

    闻言,裴月臣立即肃容,沉声道:“程大人此言何意?”

    “裴先生莫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敬重祁将军的为人,但她的脾性实在是大了些,又听不得人劝,也就先生您的话她还能听进去几句。”程垚劝道,“将军要你离开,是有她的思量,先生别往心里去。”

    “我知晓,她不愿我随大军南下。”裴月臣平静道。

    程垚愣住:“先生如何知晓?”

    揣度圣意是大忌,裴月臣自然不便多,含糊道:“只是碰巧罢了。”

    “那……先生的意思呢?”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在将军府十年,岂能在这时候临阵脱逃。”裴月臣道。

    程垚望着他,心生感佩:“先生若不想走,我愿意帮先生留下来。”

    裴月臣微微挑眉,好奇道:“程大人算如何帮我?”

    “她若赶你走,连院子都不让你住,你便搬到我这里来。”程垚颇有义气道,“你虽不是将军府的门客,却是我程垚的贵客,她便没有理由再赶你走。”

    裴月臣微微一笑:“我先谢过程大人。”

    程垚笑道:“不急着谢我,等先生留下来之后,我也想请先生帮我一个忙。”

    裴月臣投去询问的眼神。

    “不急,等到时候再。”

    程垚今日被祁楚枫拒绝,想来想去,整个北境能服祁楚枫的人,也只有裴月臣了。

    两人继续往前行去,隐隐已能听见沧易河的水声。

    “对了,先前我屋顶漏雨的事情,是不是将军让崔大勇做的?就为了赶我走。”程垚禁不住好奇,问道。

    “……”裴月臣顿了一瞬,“今晚月色挺好。”

    “先生就莫再包庇她了。”

    “……蛙叫声其实也有不同,清亮些的是青蛙,闷一点多半是□□。”

    “你就惯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