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2◎

    她才明白在他的后宫, 即便她有倾世容颜，也不过是他后宫里的一件摆设品罢了。

    祁漾漾手指翻飞，细白的手指在琴弦上，越拨越快, 看似轻巧。去了极大的力气, 琴弦缠绕在她的手指上。一会儿变成如水般流淌的磅礴宫乐。

    琴声牵引着人的思绪, 让人们走进最深沉的梦里，穿越之门缓缓开。人们眼看着一袭红纱的少女, 随着帝王缓缓走入宫中，跨进宫门的一瞬间，她突然回头望, 发现背后沉重的宫门, 被一点一点关上，连同光线一点点消散, 像是预示着什么，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祁漾漾声音从秋千上端飘来, 声音缥缈空灵，像是穿越千年的叹息。

    前年之前，少女一身红纱慢慢走在宫墙之下, 人人都赞少女绝世佳人。有倾世之姿，与当今天子郎才女貌, 最为相配。

    很快, 她就获得那位至高无上帝王的喜爱, 一夕缠绵之后, 恩宠也不断而来, 他为她重建宫殿, 将源源不断的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送入她的宫中，送她西域千里迢迢运来最新鲜的瓜果，甚至带她骑他最心爱的汗血宝马。

    那时她也幻想过，也许他并未同传言中那么冷酷，也能同她白头到老。可没想到，专宠的日子很快过去。转身，他便又流连于其他嫔妃的宫中。

    她那时才醒悟过来，原来他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当时的着迷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感，新鲜感过后他依然是那个冷漠的天子。可笑的是，他一时的着迷却让她误以为可以朝夕。

    她依然是这后宫中看上去最受宠的女人，可她心里清楚，所有关于他重要的事情她都不曾参与，所有重要的日子他都不曾同她一起度过，甚至连她的生辰，他都整夜歇在卫皇后的未央宫中。

    她听宫女们，前皇后阿娇有“金屋诺”，她同他有青梅竹马之情，他年少时就发誓“若得阿娇为妻，必以金屋藏之”。现皇后卫子夫有权权在握，弟弟卫青权倾朝野，世人皆称“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唯独她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依仗就是他那点虚无缥缈的“恩宠”，比柳絮还轻，恩与宠全在他一念之间，他随时都能收回。

    时间久了，再热的心也会变凉，过多消不去的情感久而久之变成了怨。

    她原本以为她要去怨皇后卫子夫。

    后来才听原来在她封夫人大典上，未央宫的灯亮了一夜，卫子夫辗转反侧一宿未眠。

    又无意间听到卫子夫同宫女：“罢了，本宫与李氏都不过是可怜人罢了。”

    她才明白，原来那些她默默嫉妒卫子夫的日子里，卫子夫也在同样羡慕嫉妒着她，后宫之争，竟然没有一个胜利者。

    她有时候会想，卫子夫当年也是同样能歌善舞，在平阳公主府为他起舞，中被他一眼看中，带入后宫，与她的经历何其相似！

    她甚至忍不住对着镜子想，他之所以在人群中一眼看中她，到底是因为她容颜绝色歌艺甚佳，还是因为她有一点像年轻时的卫子夫？

    现场选手随着音乐的牵引，梦回大汉，看到这一幕都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一袭红衣的绝望女子，心和眼睛都是冰的。

    气氛一瞬间变得压抑，祁漾漾手中的琴弦越拨越快，琴声越来越高亢，在一片寂静的演播厅里，高高回荡在演播厅上空。

    在众人沉醉于故事中，一片焦心、忧虑的表情中，祁漾漾脚尖一勾，突然从几米高的秋千上抱着琵琶一跃而下，一袭红纱在空中翻飞，像一只翩然下落的风筝。

    就在脚尖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她猛然一个轻盈的转身，纵身在舞台上旋转，随即琵琶落地，换上古筝。

    祁漾漾指尖在古筝上看似随意地一扫，一阵高亢的琴声随着琴弦的颤动响彻整个大厅，她姿态安然的坐在古筝前，低头抚琴，红唇如血。

    她声音抬高，如歌如泣的声音飘荡在演播厅上空，像是有一根丝线勒住了每个人的心：“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幽婉的歌声仿佛将现场所有人带入到汉朝的宫殿，人们看到那个倾国倾城的佳人换下一身厚厚的宫装，穿上了当年与武帝在平阳公主府相见的一袭红纱。

    只是身体过于孱弱，刚刚换好衣服就卧倒在床，仿佛连坐起来的力气都耗个精光。她的身体愈见消瘦，身体瘦得像是一只干瘪的猫，原本就轻盈的身姿如今瘦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卧倒在床，原本乌黑靓丽的一头青丝，如今光泽不在，堪堪披在身后，像是一堆生命就要耗尽的枯草，皮肤苍白如纸，原先红润鲜亮的嘴唇，也干枯的没有一点血色，她的脸颊深深陷落下去，一阵风过，就咳的全身颤抖。

    她蜷缩在那，整个人形容枯槁，谁也不会想到，一代倾城倾国的美人，会沦落成这副模样。

    她已经完全不复当年盛宠之下的风姿，唯有一双眼睛，还像原先般清明。

    男人的声音在隔着几米外的帘子后响起，还似往日般沉静，她甚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李氏，把面纱摘了，让朕好好看看你。”

    她唇角泛出一丝冷笑，她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很快就要撒手人寰，见面的第一句他竟然起这个。

    他止步不前，对着眼前灯枯油尽的瘦弱身子并没有想要靠近的意思，却仍然对她的脸抱有兴趣。

    她哑然一笑，声音如干枯的河水：“妾身病容质陋，无言面见圣上。”她自知自己不像陈皇后和卫皇后那样有骄傲的资本，向来对他百依百顺，可她如今大限将至，就任性一回吧。

    果然，他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对于这种微的顶撞也生出反感情绪：“放肆！”

    他恼怒起来，声音瞬时沉下，冷得像冰：“朕好意来看你，不要挑战朕的耐心。”

    她突然觉得心痛，盼了那么久盼他来见自己最后一面，竟然等来的却是这句话，她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傻。

    那一瞬间，她突然生出了无边的勇气，做了自己这辈子都没敢做过的事，她看着他冷冷一笑：

    “今天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恕妾不能从命，妾不会摘下面纱，除非妾死了！”

    她嘴角无声地弯了弯，原来忤逆他是这种感觉，临死前能感受一回，真好。

    “你！”他顿时火冒三丈，指着躺在床上病重的缩成一团的女人：“来人！李夫人出言不逊，给朕……”

    她冷冷一笑，隔着面纱看着他暴怒的样子，整个人剥离开来，像是局外人在看戏。

    最终，他不知是想起了了什么，到嘴边的话最后还是没有出来，只是拂袖而去，声音如冰：

    “关上宫门，没朕的吩咐，李氏永世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宫门缓缓关上，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女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明白自己做到了，此生无法成为他的最爱，但她用她最后的叛逆，让他深深的记住了自己，当他垂垂老矣，病得快要死掉的时候，回忆起她来还是那副年轻貌美的模样。

    祁漾漾双手抚琴，手指在琴弦间极迅速的来回拨弄，手指移动快到让人像是看到了重影，风拂过她的红纱和长发，轻纱卷起长发一起在空中飞舞，人们仿佛看见千年前的绝色美人像是穿越了千年，出现在人们眼前，一颦一笑都是曾经倾国倾城的模样。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最后一句结尾，祁漾漾声音陡然间再次拔高几度，一曲哀叹为倾国美人红颜早逝，仿佛看到美人在辞世之前最后的许愿：如果有来世，再也不要做他的妾，再也不要与他相遇……

    一曲罢台下半天都没有动静，这曲穿越千年的古曲给人的震撼好像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他们好像穿越到了千年之前，用慢放的方式经历了李夫人的一生，又哀婉又凄凉。

    现场所有选秀女孩，好像一下子全都被歌曲带入到那个氛围中，感受到李夫人的哀痛，从初遇刘彻的悸动到死前与刘彻相见的决绝，仿佛就是自己的亲生经历，像是玩了一场穿越游戏，梦醒了还深陷其中，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怎么回事，祁漾漾这首歌一唱完，我就有种想哭的冲动，心里堵得难受。”

    “是的，突然觉得如果从这个角度理解《佳人曲》，感觉李夫人也是蛮惨的，刘彻真是狗！”

    “跟着刘彻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下场，真是渣的不能再渣了！”

    过了好一会，大家将这个故事讨论完，才有人突然发现了“华”点：

    “别光顾着讨论历史故事了，你们刚刚有没有注意祁漾漾最后一句？唱到了high F啊！”

    “我是觉得那一声特别特别高，有种要穿出天灵盖的感觉……当时我就觉得演播厅所有凳子和桌子都在震，猜到很高，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high F，太可怕太可怕了！”

    “确实是high F，我可以作证，我也听到了，基本就是人类最极限音了，我从来不相信有人可以唱出来，今天居然见识到了，太强太强了，除了给跪，也没有什么好形容的了。”

    “真的是祁漾漾唱的吗？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那么瘦，爆发力竟然这么强！”

    “之前敖子璇的High c已经震惊全场了，没想到祁漾漾直接整了个High F，实话，我现在都有些怀疑祁漾漾是不是人了？真有人可以做到这样吗？”

    “对呀，更绝的是她唱歌跳舞都这么强，真的万万没想到啊！”

    讨论声一片，台下的乔琳用一近乎崇拜的眼光看了眼祁漾漾，随后眼睛又暗淡下来：“漾漾好厉害，可我还是个唱跳都不行的废物……”

    刘婷转身拍了拍她：“没事，我相信大哥会带着我们一起进步的，大哥这么强，我们也不能拖后腿，等会比完，我们就去训练吧！”

    乔琳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为了一起晋级！”

    导师台上，几个导师也被震撼地半天不上话，最后还是阿KEN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回过神来：“天呐，祁漾漾你这也太棒了吧！我都被震撼的出话来了，实话我对选秀的印象还是以跳舞为主，总觉得就是跳跳舞唱唱歌，唱功不用太好，舞蹈跳的好就行，但是今天的比赛真的让我开眼界，这还是选秀比赛吗？我都差点以为这是维也纳金色大厅了！太棒了，太棒了，我听过无数歌手唱歌，只有你能把古典歌曲诠释的这么扣人心弦，让我像是感受了一场穿越，谢谢你，谢谢你今天带来的表演！”完，阿KEN郑重地向祁漾漾点了点头。

    向来话不多的靳远，看了看祁漾漾，也忍不住笑着夸奖：“我也是学音乐出身的，你的highF音非常震撼，我知道能唱到这个音的基本上都是国际歌唱家水平，我跟阿KEN一样，从来没想过会在选秀听到这样的音乐，这让我有种撕裂感。”

    “就像是我觉得能唱出这个音的至少是个40岁左右世界闻名的歌唱家，可你站在我面前，才20岁，还如此灵动活泼，真的很难让我把这歌和你联系起来，太震撼太意外了。”

    “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甚至都不是这个high F音，而是你对这个音的处理。因为我知道，很多歌唱家尤其是女性，能唱到这个音必定声音是比较尖利的，即便唱上去了，声带也有杂音，声音也太过尖利，不是那么悦耳，但这是通病，所有人都这样，基本上没办法克服。”

    “可是你不一样，你的声音非常清澈，即便是最高音也听起来饱满圆润，丝毫没有尖利的感觉，甚至让我觉得你可以再往上唱2个音。”

    靳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望向祁漾漾：“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对音域掌握最好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是你本来来自塞壬一族，是传中会用歌声蛊惑人心的海妖？”

    台下瞬时“哈哈哈哈哈”地笑成一片：

    “靳远老师，你这个比喻也太不好听了，要赞美别人唱歌也要是人鱼公主啊，什么海妖，肯定没有女朋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直男比喻。”

    听着台下嘻嘻哈哈的笑声，靳远极清秀的面庞也架不住留下一点红色害羞的印记。

    旁边的萧月菲拿掉身上的麦，不屑地冷哼一声：“切，还塞壬呢，怎么不她仙女呢？她有那么好吗？真是什么话都夸的出口！”

    看见旁边靳远的脸色一红，旁边的魏然右眼皮突然间就抽动了两下，让他瞬间有种不出来的感觉。

    但是此刻摄像机正在拍，他只好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内心沉静下来，半霎才沉声评论：“歌曲前面老师都已经评价过了，我就不多了。我只是很惊讶你竟然会选这么一首古典乐来挑战，还是首连谱子都没有的千年古乐，这种难度比选一首现代歌曲要难得多得多。”

    “更觉得惊讶地就是你对古典乐器的掌握，现在学习古典乐器的人越来越少了，能单精于琵琶或者古筝都是非常难的事，特别是弹到你这个精益的程度，没有20多年的潜心研究绝对做不到，更不用像你这样两种都玩的精通，还在中途换乐器的。”

    他眼睛一抬，琥珀色的眼中带着深深的疑惑：“所以我特别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学的琵琶和古筝？”

    魏然眉心一跳，觉得有太多太多疑问了，他记得他和她相识的那些年，她根本不会弹什么乐器，更别琵琶和古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