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樗萤一惊,连忙去拉裙子防止走光，衣服袋子全掉在地上，“你干什么？”

    三打一,伏黑甚尔该分身乏术才对，他真可怕，居然能从天罗地里挣脱出来捕捉她这条漏之鱼。

    “你我干什么？”甚尔道。

    他面不改色气不喘,连心跳都没有变快很多,体力好得惊人。

    “我不是要逃，我要帮哥哥找工具。”樗萤连忙道,“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是吗？”甚尔笑了,侧目望向追击过来的咒术师,“那跟哥哥一起杀了他们。”

    樗萤才不要杀人,她赶紧挣扎,挣扎半天没能逃脱，反倒被他借力调整了下姿势，牢牢固定在他臂膀上坐。

    “不要,不要！”她低低惊叫,“我错啦，我再也不跑了！”

    她是真怕,声音都有点颤抖，紧张地咬着唇,决定甚尔一逼她出她就晕倒。

    拽住甚尔肩头衣服的凉凉的，他看她一眼,见她眸泛水光地盯着自己，心道她真是不中用。

    然而她的不中用竟不让人鄙薄,甚至不叫人讨厌,他算心黑的了,却还是在她又一次惊叫起来之前跳上树，把她放到树枝上。

    “别动。”他道。

    樗萤哪里还敢动，她惊魂甫定，连连抚着心口，底下甚尔已与咒术师再度打了起来。

    她看见甚尔张开嘴巴，吐了个球出来。球蠕动蠕动，竟然变成一条胖胖的蛇一样的咒灵。

    咒灵绕甚尔的腰身螺旋向上，把脑袋搁在他肩头，吐了一把刀出来。

    噫。樗萤嫌弃地皱起眉。

    这场战斗其实没有什么悬念，咒术师很厉害，可三倍的厉害也敌不过一个疯批。

    甚尔刚开始只是戏弄般的敷衍，可逐渐逐渐，他下就开始不留情面，重得可以，脸上展露出樗萤从未见过的疯狂。

    “啊！”年轻痛呼出声，被甚尔硬生生折断一条臂。

    年长的那位也没落到好处，被整整削去一层皮，血肉模糊。

    樗萤赶忙捂住眼睛。

    甚尔渐臻狂热，对在惊慌哀嚎，他却开始狞笑，笑得越恣肆，出越快，到最后咒术师们无还之力，他也收了刀，开始赤空拳地肉搏。

    一拳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同族的躯体上。

    甚尔出的时候满怀愤怒，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他即便两败俱伤也要挥拳，打的其实已经远非眼前人，而是随时会割伤他的过去。

    打断他们的骨头，打掉他们的牙，以绝对的胜利宣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吊车尾。

    他是生杀予夺尽在掌握的暴君，生来就在巅峰，非凡夫俗子可以比拟。

    很显然，他赢了。

    看不起他的禅院家人，狼狈地匍匐在地求他饶命，他的满足感应该攀升到极点，在那一瞬间，他会比所有登顶过咒术最高峰的咒术师都要狂傲。

    然而没有。

    甚尔垂眸看着那跪地求饶的咒术师，垂落在身侧的指微微颤抖。

    樗萤鼓起勇气从指缝里向下望了一眼，正好望见这幕。

    她看得分明，甚尔眼里浓郁到挥不去的全是失望之色。

    这种人

    甚尔用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犬齿。

    他就是被这种不堪一击的渣滓否定、嘲讽、孤立了如此之久。

    可笑。

    甚尔嗤笑出声。

    咒术师以为他要赶尽杀绝，竟然磕起头来：“甚尔大人，我们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

    什么名门世家，风骨全无，不过一群活在盛名之下的蠹虫。

    甚尔收回视线，没有再看他们，看向坐在树上捂着眼睛的樗萤。

    他想得不错。

    同样是认错求饶，樗萤比他们讨喜多了。

    甚尔收起武器，交由咒灵吞下，那咒灵不仅吞了武器，也像贪吃蛇般吞吃着自己的尾巴，最终缩回拳头大。

    甚尔将咒灵重新吞回肚子，跳上树带走樗萤，离开之前没忘了捡起地上的商品袋子，毕竟他花钱买的。

    至于苟延残喘的禅院家人，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甚尔大概想离他讨厌的人越远越好，难得没有让樗萤走路，而是像刚才一样单抱了她，一路疾驰。

    樗萤有免费新型人力车坐，按理来应该高兴，但她没觉得高兴，拧紧的精致眉头就没松开过。

    她难过地看着甚尔的臂：“没有消毒”

    这可是缠过咒灵的！还有他的腰，她贴着他腰腹的双腿也可以砍掉了！

    樗萤拿出帕，给甚尔这里擦擦那里擦擦，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她这么嫌他，按正常情况下他一定会不耐烦地威胁再抱怨就收拾她，但这次没有。

    甚尔一反常态地安静，表现得像个深沉靠谱的大人，直到半晌之后，他才恢复厌世死鱼眼，用这对眼睛看着樗萤，因为樗萤已经一瞬不瞬地看了他很久。

    “有事？”甚尔道。

    樗萤想了想，掏掏口袋，掏出两颗糖：“给你吃。”

    甚尔眯起眼：“你当我三岁孩？”

    樗萤立马把糖收了回去：“我看你不太开心才给的，不识好人心，我自己吃。”

    甚尔没有理她，继续赶路。

    他嘴上不承认，其实根本就是心情不好。

    樗萤关心被拒之后就无所谓了，因为她发现心情不好的甚尔比以前更好话，她想往东他就往东，往西就往西，太阳晒得渴了，她想买一瓶冰冰凉凉的饮料，他随抓了一把钱给她，让她不要罗里吧嗦地烦人。

    樗萤为了报复他她烦人，只给自己买了饮料，没有给他买。

    今天的辗转在伏黑甚尔的沉默中过去大半，路上他们遇到学放学，樗萤发现甚尔盯着那些学生看了很久。

    她戳戳他：“可不许对孩子下出气。”

    “我要是真的想出，这群豆丁还活得到现在？”甚尔道。

    他只是透过那些活泼学生的身影在看另一个影子。

    看完了学生，甚尔心情更加不好。夕阳西下，樗萤蹲在河边看鱼，他想把河炸了。

    樗萤伸轻轻撩动水波。

    她想在外面待久一点，这样五条悟可能会快一点找到她。不过她也答应了甚尔，再看一会儿鱼就要去今晚落脚的地方。

    平静的河面又一次荡开水波，甚尔在身后道：“走了。”

    樗萤站起身，却就在这时魔力的气息滑过身畔，她随身携带的那一枚筹码弹跳出去，以流星般的速度蹦了三蹦。

    她悚然：是牌。

    樗萤睁大眼睛，跑着去捉，哪里捉得住，附在筹码上的牌速度太快，她却跑得很慢，还被甚尔拦下。

    “胆子越来越肥。”甚尔道。

    “哥哥，那个。”樗萤指着远处，有点着急，“你送给我的筹码掉了。”

    可恶的库洛牌，抢走什么不好，这枚筹码她可是很喜欢的。

    “不要了。”甚尔道，“快走。”

    筹码示威地在远处跳来跳去，樗萤挥出砂牌，砂子迅速卷起，试图包围，却被速度更快且更灵活的筹码逃脱。

    一来二去没捉到，樗萤心急，而甚尔发觉她在用牌之后停止催促，看着她玩。

    他在樗萤余光里杵着，樗萤忽然醒悟，甚尔体力这么好，可不就是个绝佳的帮。

    她看向甚尔：“哥哥！”

    甚尔知道她想干什么，他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哥哥，我要那个筹码，你给我拿一下，求求你了。”樗萤道。

    甚尔道：“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不一样。”樗萤道，“那一枚筹码跟其他的筹码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甚尔道。

    他看着她，还是不动。

    樗萤又试着自己追赶了下，牌故意耍她，总是跳到她跟前，等她伸来捉，马上跳远。

    三番五次之后，樗萤生气了，也有点伤心，站在那里瞪地面。

    “那是我第一次赢钱的纪念。”她对甚尔道，“而且是你特地留给我的。以后我每次看见，都会想起你人性的高光时刻。看在它的面子上，你落以后，我不定可以隔三差五去给你探监。你不帮我就不帮我，反正我一定要拿回来。”

    筹码又一次跳到她跟前，她憋了一口气，佯装放弃，突然出其不意去抓，还是没抓住，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倒。

    没有摔。

    甚尔身影一瞬，也没看清他怎么瞬的，下一秒出现在樗萤身侧拉了她一把。

    樗萤站定，四处张望，发现筹码踪影全无正要失望，低头却见甚尔的大伸过来。

    他里捏着那枚不停乱动的筹码，她大喜，伸去拿，道：“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下筹码到，牌也到，她高兴得眼睛弯弯：“哥哥真好！”

    “我看你不是为拿回筹码高兴，是在为拿到牌高兴。”甚尔道。

    “随你怎么，我就是高兴。”樗萤道。

    她举起亮晶晶的筹码，悠悠道：“现在这个筹码代表了你第二次人性高光时刻，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去给你探监。”

    这话听起来真是欠扁，甚尔“啧”了一声。

    但看樗萤珍而重之地将筹码好好装进口袋贴身保护，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