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粉毛A梦与一千零一夜(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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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后来,他干脆不再看书——看得下去才怪。

    樗萤没觉察齐木楠雄晦暗的眸光,就算觉察她也无所谓,她乐意玩儿,一猫身子,差点没钻到齐木楠雄微敞的领口去。

    然后她就被捉了起来。

    齐木楠雄指尖一拈拈起她,将她放在久留美妈妈铺好的木盒里,道:“睡觉。”

    “我想在你枕头边和你一起睡。”樗萤道。

    齐木楠雄没理她,熄了灯,兀自躺进满屋沉降的昏暗里。

    外头的路灯坏了,今夜只有月光,白惨惨的,冷冷清清。

    齐木楠雄房间里却不冷清。

    他就算闭了眼不去看樗萤,耳朵还是能听见她持之以恒的喋喋。

    “楠雄,房子里好大好黑。”樗萤道。

    空旷的沉默应答着她。

    “我害怕,睡不着。”樗萤又道,“你陪我。”

    依然只有她在自自话。

    半晌,樗萤大概是困了,终于闭上嘴巴,世界重归清净。

    齐木楠雄自始至终睁着眼睛没睡,樗萤话了多久他就听了多久,她安静下来之后,他一动不动的眼珠往上抬了一下,看她,看见她侧躺在盒子高高的棉垫里,背影朦胧单薄。

    的一只,很可爱,也很可怜。

    樗萤压根儿没有睡着,齐木楠雄不理她,她自己哄自己睡觉,慢慢地在心里数羊,越数越精神。

    外头,月亮在天幕爬得越来越高,起风了,树影婆娑,冷不丁一只猫跃上树梢,拖长了声在叫。

    听在樗萤耳朵里,真像鬼在叫。

    这下更睡不着了。

    鬼叫个不停,周围又空得可怕,樗萤把自己包进被子里,怕哪儿冒出一只来。

    好容易鬼叫停了,她犹犹豫豫探出被子,叫了一声“楠雄”。

    这次叫得特声,齐木楠雄估计早睡着,她没抱什么希望。

    但樗萤随后一转头,发现个黑影站在跟前。

    那么突然,那么近,那个黑影还长触角,像只直立的蟑螂。

    要不是月光照出齐木楠雄的脸,她真能吓哭。

    “干嘛呀!”樗萤气道,“吓我!”

    她擦擦眼角的泪珠,生起来的气很快又转化为惊奇,因为她发现齐木楠雄站在跟前,跟自己差不多高。

    他也变了。

    “你怎么也这样了?”樗萤道。

    明明没感觉到库洛牌出现。

    齐木楠雄看她一眼,有点低气压。

    他好不容易有点困意,她又来了动静。

    这没什么,可以抛在脑后不去管她,他原本也想这么做,但她那句微弱的、带着颤颤怯意的“楠雄”在他耳朵里放大了一千倍。

    她要他。

    齐木楠雄忽然意识到,樗萤不睡,他很难睡得着。

    她的不安像是病原体,全世界都免疫,只有他一个人是易感体质。

    齐木楠雄木着个脸不讲话时,樗萤已经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她的情绪比晴雨表还要多变,只要他在近旁,变出来的多半是好情绪,现在不怕了也不生气了,勾着齐木楠雄的指:“呀。”

    “我自己变的。”齐木楠雄道。

    “这你也会?”樗萤道。

    齐木楠雄道:“我无所不能。”

    这“无所不能”里甚至包括了哄樗萤睡觉,他到底听了她的话来陪她,她也就心满意足,往盒子里一钻,很愿意乖乖的,不再闹腾。

    这个骤然放大的世界又空又黑,她置身其中如坠汪洋,好不孤单。

    有齐木楠雄,樗萤就不孤单了。

    她在被子里舒舒服服地躺好,见齐木楠雄站在那儿像个锡兵,道:“你上来和我躺一起。”

    齐木楠雄没有话,眼里燃起些微热意,像赧,又像恼,用力地盯过来,活像瞪了她一眼。

    真稀奇,他不是没感情吗。

    樗萤才不怕齐木楠雄瞪,他不知道他自己多幸运,换了别人,别一起躺躺,靠近她一米内她都不许。

    “我躺在被子里头,你躺在被子外头。”樗萤道。

    齐木楠雄还是不话。

    “你站在那里,我睡不着。”樗萤道。

    她挪到盒子边,从被子里伸出,又去勾勾他的。

    她对他就爱使这一招,一招鲜吃遍天,管用就行。

    这个季节已经挺热了,她的还那么凉。

    齐木楠雄收回视线。他瞳孔因方才那一瞪漾起的生消散无踪,又成了平静的死水。

    片刻,他将膝盖压上盒子边缘,俯身,缓缓躺在了樗萤身边。

    夜够长了,樗萤困起来,再没精力折腾,甜甜睡去。

    睡梦中她一翻身,无意识地往齐木楠雄那儿挨。

    齐木楠雄躺成一块直挺挺的板,见她靠近,原本要躲,可她柔柔的气息扑过来,那样无害,最能侵蚀人的意志。

    他不觉得自己坚定的意志被侵蚀,但他到底没有挪开。

    良久。

    唯有月光窥见,齐木楠雄缓缓侧了侧身体,同樗萤面对面躺着。

    世界这么大,他们这么,像两粒相互依偎的尘埃。

    他有些怔,感受着她的呼吸,抬起替她将拂落到颊边的乌发拨到耳后去。

    樗萤觉得痒,缩了一下,动作很轻,却令齐木楠雄猛地收回。

    指尖被灼烧一般,滚烫,引发奇异的心悸。

    他深深闭上眼,不再看她。

    齐木夫妇没想到一觉醒来,家里不仅有拇指姑娘,还多了个拇指楠。

    横竖今天不上课,齐木楠雄维持了迷你形态,还能给家里省点口粮。

    “好可爱!”久留美妈妈看着排排坐在筷架上吃早餐的两个孩,萌得不行,“好像迷你玩具!”

    “听了并没有觉得高兴。”齐木楠雄道。

    吃过早饭,久留美妈妈要去买菜,国春爸爸要上班,仍旧把樗萤托付给齐木楠雄。

    毕竟齐木楠雄无论变大还是变,都一样靠谱。

    齐木夫妇走后,樗萤拉着齐木楠雄在家里玩开了。

    她突发奇想,拿了一颗爆米花坐在那里,要齐木楠雄举重给她看。

    齐木楠雄没什么,单抬起冰箱。

    他那么一点点,摆弄那么硕大的冰箱跟玩儿似的,打个响指,还能让冰箱自己悬浮起来。

    樗萤连连惊叹,咬一米花,还要看更多。

    直到领着齐木楠雄把家里几乎所有大件儿折腾个遍,她才罢休,甜甜道:“楠雄好厉害哦!”

    樗萤高兴,齐木楠雄也并非毫无收获——抬沙发的时候他在沙发底下捡到五百块铜板。

    樗萤吃爆米花吃得口干舌燥,让齐木楠雄给她拿一点水喝。

    等待他的时间里,她坐在悬崖般的沙发边缘上看电视。

    电视里仙女教母挥舞着仙女棒,星光闪闪,樗萤专注地看着节目,忽然一个激灵,定睛望去,见星光照进现实,飞出个散发金光的精灵。

    是库洛牌。

    樗萤不找它,它自己不甘寂寞主动现身,跳到樗萤跟前,示威一般。

    樗萤朝它伸出,它又躲开。

    她干脆不要理它,继续看电视。

    要樗萤追库洛牌是不可能的,库洛牌跑得那么快,她又没有体力。

    她选择让齐木楠雄去追。

    库洛牌觉得没趣儿,跳来跳去,跳进角落里。

    随后,樗萤听见直升飞螺旋桨转动般的翅膀扑扇声,轰轰轰,轰轰轰。

    她抬头去看,登时脸色大变,里剩的大半个爆米花掉在地上。

    不点儿库洛牌居然骑着只会飞的虫卷土重来。

    骑虫也就算了骑的什么虫!

    长触角、褐翅膀、四条毛腿——

    “蟑。”樗萤只觉自己呼吸骤停,“蟑螂”

    这张库洛牌脏了,不能要了。

    蟑螂径直朝樗萤飞来,樗萤转身就跑,哪儿跑得过,眼看要被追上。

    电光石火间一双包住她,空间瞬息转换,及时出现的齐木楠雄带着她闪现到一个陌生的地界。

    齐木楠雄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本来大,松开樗萤,颓然坐倒。

    他看起来有些奇怪,脸白白的,额角发汗,胸膛起伏,甚至连都在微微颤抖。

    樗萤从没见过这样的齐木楠雄,惊奇得一时半会儿连开轰炸的库洛牌都忘在脑后,碰碰他,问:“你怎么了?”

    齐木楠雄眸光有些涣散,须臾才回神,换了一下气,抬咬住指腹,低声道:“没事。”

    话这么,但他的颤抖竟一时不能止。

    樗萤转头四望,发现他们在齐木家的屋顶上。

    她担心地望了一会儿齐木楠雄,终于又想起那为非作歹的库洛牌:“要回去捉住它”

    “不。”齐木楠雄闻言,咬指咬得更加用力,含糊的言语从唇齿间挤出来似的。

    他重复:“不要回去。”

    “不捉牌就跑了。”樗萤道。

    她看着他——他压抑得连头顶的两个抑制器都蔫掉,没精打采垂着——倏地恍然:“楠雄,你害怕虫吗?”

    齐木楠雄偏过头去,绷直唇角不肯话,眸光直晃。

    无声胜有声,这样情状,樗萤还有什么不明白。

    无所不能的齐木楠雄居然怕虫,怕得这么脆弱可怜,仿佛一指头戳过去,他就会破碎。

    樗萤瞧得又好笑,又有点心软,抚抚他:“怕虫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嘛。”

    她也怕的!

    樗萤随即有些苦恼:两个人都怕虫,那库洛牌就没有人敢捉了。偏偏国春爸爸和久留美妈妈都不在家,这怎么好?

    她一边苦恼,一边歪在齐木楠雄上,嫩嫩的脸蛋贴着他背。

    轻盈的一点触感,逐渐抚慰了齐木楠雄心中的惧意。

    他的确害怕虫子,因为没办法读取它们的思想。

    人类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何况这类未知生物通常比较恶心。

    而蟑螂,它是恶心之王。

    齐木楠雄垂眸看着发愁的樗萤。

    他知道蟑螂背上坐了个金光闪闪的玩意儿,是牌,也知道樗萤要恢复原状必须捉到牌。

    最终,他决定用瞬间移动去把家里唯一不怕虫子的久留美妈妈带回家,让久留美妈妈来捉。

    让他碰蟑螂是不可能,究极一生,也不会靠近那种恶心的东西。

    下一秒,蟑螂阴魂不散地飞到房顶、进而飞到齐木楠雄眼前。

    它不是来找他的,越过他朝樗萤扑去。

    樗萤惊叫出声,下意识去寻齐木楠雄,想到他害怕,她转而停留在原地,捂住了眼睛:“呜呜!”

    她等待着齐木楠雄再带她来个瞬间移动,然而几秒钟过去,不见空间置换,也没有虫落到头顶上来。

    樗萤睁开眼睛,看见齐木楠雄抖着操控念力,死死捏住了蟑螂。

    由于极度排斥,他外泄的超能力险些将蟑螂和库洛牌一起大卸八块。

    这下轮到库洛牌尖叫,乖乖变回原形飞到樗萤里。

    樗萤一边叫着“不要不要”,一边发觉周遭景物飞快矮下去,连天也低了许多。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恢复正常。

    和平重新降临齐木家,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樗萤在水龙头下洗,去冰箱接了一杯冰,倒上果汁,拿到客厅去。

    大热的天,齐木楠雄顶着毛毯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缩成一团,好似灵魂出窍。

    他这样已经半时了,樗萤过去搡他:“楠雄,你还好吗?”

    她把果汁捧给他喝,他不要喝,于是她自己喝。

    冰冰凉,甜滋滋,真好喝。

    樗萤喝完果汁,掀开毛毯一角,钻上沙发跟楠雄一起窝着。

    过不一会儿,她难受得动来动去:“楠雄,热。”

    齐木楠雄终于有了动静,斜着眼睨她:“你可以出去。”

    “我不。”樗萤道,“我要安慰你,你那么勇敢救了我耶。”

    安慰倒算不上,但她这么一折腾,齐木楠雄的不适减了许多。

    他拉掉毯子,让樗萤坐一边去。

    樗萤却还要先检查检查他。

    她摸摸他脑袋上的抑制器:“还会颤抖吗?”

    “摸这里干什么?”齐木楠雄道。

    “触角是最敏感的地方了。”樗萤道,“虫就是。”

    齐木楠雄道:“我又不是虫。”

    “那这样呢?”樗萤道。

    她把放在齐木楠雄心口:“你会心动吗?”

    齐木楠雄很想告诉她心不动人就死了,话到嘴边,却安静下来。

    他望着樗萤,樗萤望着他。

    她的还在他心口贴着,仿佛要拿捏他的心跳,而他的心跳竟真不受控制停了两拍,随即越跳越快,越跳越乱。

    与惊惧带来的慌乱不同,这是一种他初次接触的、难以宣之于口的情愫,跌宕起伏,甜蜜又苦涩。

    等齐木楠雄回过神,樗萤已经离他很近。

    她直了腰跪坐在沙发上,柔软的沙发浅浅陷下去,那些压出的褶皱轻轻蔓延向他。

    她凑前来,眼睛一眨一眨时,眼睫毛会扫过他的下眼睑。

    他向下的眸光瞥见了她水润的唇。

    很软,透着糖果的甜度。

    齐木楠雄心如擂鼓,屏住呼吸,撑向腰后,分辨不清自己是想躲还是不想躲,脑子里很乱。

    受他影响,家里电器乱了套,一惊一乍地响着、闪烁着。

    突然,樗萤“噗嗤”一声笑起来。

    她离了他,坐远些,双颊绯红:“你心跳得好快哦!”

    能在盘山公路飙车了都。

    齐木楠雄脸也红,耳朵更红,抿了抿唇,恢复成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想跟她什么,还没开口,屋子里响起第三个人的笑声。

    两人闻声望去,见一个金发帅哥站在那里。

    他笑起来的模样很是开朗,左侧额发留得很长,盖住了左眼,头上戴着个王冠样的东西,正中那个圆圆的黄色装置,跟齐木楠雄的抑制器很像。

    金发帅哥见两人看过来,先看一眼齐木楠雄,再看樗萤,跟她打招呼:“嗨,萤萤。”

    “你是谁呀?”樗萤道。

    “我?”对方笑意更深,“楠雄没跟你过吗?我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