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皮姥姥

    麦穗的院门口，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冬天风大，眨巴眨巴眼睛，麦穗渐渐红了眼眶，开始声泪俱下的控诉。

    “昨天放在院门口的东西，就这两包，一包是吃的，一包是我跟弟妹的冬衣。当初你赶我们出来，别吃的，连冬衣都扣了，姥姥，你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啊，我哪敢接你们家的银子。”

    “只求你把吃的拿回去，这衣服留下，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完，麦穗泪如雨下，凄切动人。

    哭她最在行了。

    效果达到，堵在院儿门口的人群开始躁动了。

    “这王氏心这么黑呐，这大冬天的，不给吃的就算了。还扣人家衣服，虽然是后姥姥，这三孩子好歹也流着白家的血啊。”

    “是啊，麦石头在世的时候，没少帮白家干活儿，这人去的时候，白家硬是一个人没来看过。”

    “这心简直比冬天的石头都还硬！”

    村长看不下去了，他是个知书达理，性子温和的人，不怎么喜欢插手村里人家这些扯皮的事，但此刻看麦穗哭那么惨，忍不住开口。

    “王氏，这丫头没拿你家的银子，东西你就拿上走，别在这里闹了。”

    王氏横眉竖眼的一瞪，语气不善，“哟，苏秀才，别以为你是村长我就怕了你，这是我家的事儿可不是村子里的事儿，还轮不到你管！”

    “你她没拿就没拿？万一她是藏起来了呢！”王氏转头望向门口的众邻，大吼：“你们这些货，少在这里风凉话，家里那些腌臜事儿是没被人抖出来，我心黑，我王桂芳就心黑怎么了，我光明正大我就见不得这麦家好，有本事送我官府啊，看县老爷赏不赏我板子！”

    “还有你个死蹄子，哭给谁看！年纪就学狐媚子那套，简直跟你娘一样犯贱！”

    “老巫婆，不许我娘！”

    麦谷哭着大吼，怒红着眼睛，捡起地上一块半大的石头，狠狠的就朝王氏扔去。

    王氏没躲得及，石头砸到了她的脚背，像是点燃了炸药桶，王氏大骂一句，怒气冲冲的就要过来人。

    麦穗拦在两个弟妹面前，村长上前一步护住麦穗，村长那个泥瓦匠兄弟举着榔头瞪着眼，又挡在了村长面前。

    “你这老婆子浑辣不讲理，是还想动手么。”着，村长兄弟就一榔头敲在刚刚推墙弄下来的大石头上，沉闷的一声撞响过后，大石头裂了。

    王氏心中骇了一下，忍不住后退半步。

    “你要是动手，我让你脑袋跟这石头一样。”

    “你，你一个外村人，管什么闲事。”

    村长兄弟毫不相让，“你要是动我兄弟子卿，这事儿就是不闲事！”

    王氏道：“那你让他别挡着！”

    村长摆明态度，“你要光天化日下娃娃，这事儿我就不能不管。”

    “呃……”气氛一阵紧绷，王氏还想要跳脚，只看见堵在院门口的人分开，白老爹沉着一张脸杵着拐杖走进来。

    开口就是骂王氏，“你个老昏婆，闹够了没有！”

    王氏转头，不服气道：“你把家里的东西拿出来给这三个东西，你还怪我闹，你今天老实给我，到底给了这死蹄子多少银子，她都有钱修墙了！”

    白老爹病尚未痊愈，听她这话一口气郁在心中，呼吸都不顺了，用力的杵了杵拐杖，嘶声低吼，“没拿银子，就给了吃的！”

    王氏还不太信，但看自家气得老头一口气吊不上来的样子，只好骂骂咧咧的拿着那包吃的要离开。

    这白老爹又不干了，他给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他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硬逼着王氏把东西留下才悬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被王氏搀扶回去。

    看热闹的乡里乡亲也纷纷散去，从地里回来的孙猎户家，听左邻右舍谈论，才知道麦家出了这遭事，汪大娘过来问了问麦穗，人和财产没啥损失才放下心来。

    这么一闹，天色也不早了，这墙只能明日再修，村长兄弟就在村长家住下，第二日也方便过来修墙。

    今天要不是村长兄弟吓唬那么一下子，怕是王氏还会不依不饶的，麦穗心里想着，端了一碗昨日卤的肥肠到村长家去。

    两个人吃得极其简单，就下了碗清水面条，见麦穗过来，还嚷嚷着叫她带上弟妹过来吃。

    “不了不了，村长爷爷，今日全靠你们护着我，不然我怕是要被扒层皮，这卤味炒一炒，做成臊子和面吃才最香。”

    麦穗端着碗看向村长：“村长爷爷，你年纪大了，我去厨房帮你把臊子炒上吧。”

    其实这人家的厨房，不是关系好的，最忌讳进去，什么好的吃的都在厨房呢，麦穗也是一片好心，先征求村长的同意。

    “去用吧，油就在碗柜第一格。”村长无所谓的摆摆手，还给她指了厨房的方向。

    麦穗点点头，到厨房把肥肠切了，然后少用一点油炒香，然后给两个人一人舀了一大勺。

    村长兄弟一吃，眼睛亮了，“这女娃娃，手艺怪不错呢。”

    “是吗？”村长笑着也尝了一口，忍不住的夸赞。

    麦穗笑着：“村长爷爷要是喜欢，我以后再来帮你做饭，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麦穗走后，村长兄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女娃娃这么懂事又能干的，王氏那婆子怎么就总是容不下人家呢，我住隔壁村都听大雪天里，王氏把人赶出来。”

    村长跟着叹了口气，“在村子里这么多年，这个王氏已经是泼辣无赖惯了，村里的人要么是怕她，要么就是不想惹一身臊，只要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我这个村长也不好参与人家里的事。”

    “你啊，你就是太温和了，今儿个要不是我在，这王氏婆子怕是还要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空读一肚子书，吵架扯皮一样不会，就不知道你是怎样当上这个村长的！”

    面对好友的吐槽，村长尴尬的笑了笑，“可能我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她们觉得我有文化，才一致推举的吧，这扯皮之事，我一个读书人，有辱斯文。”

    “子卿，现在你们村出了这样黑心肠的恶毒婆子，你可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对自家人都这么狠，指不定哪天就给村里惹些麻烦，到时候你这个村长，怕是要被万人唾骂。还有那女娃娃，也是个孤苦伶仃的，你做村长的不硬气起来，如何能给她主持公道？”

    村长苏子卿没想到年过五旬还要被昔日好友教育，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确实，这些年，自己对于这些腌臜事，还是太过包容和温和。

    年过五旬的村长一碗肥肠臊子面吃完，了个饱嗝，躺在床上，深刻的反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