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炼狱

    “姑娘，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还得返回离城。”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对麦穗。

    “多谢……”

    麦穗一撩开帘子，冰天雪地映入眼帘，这里似乎是一片集市，但是十分的萧条荒寂，行走的人很少，街上开着铺子也不多。

    车夫好心提醒了一句：“这里难民多，姑娘放心别被劫了，若是还需要雇马车，到集市的最东边去，应该马车行还开着。”

    车夫完，就驱赶着马车返回，好像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麦穗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得寒风跟刮骨刀一样割在身上，鼻子被冻得嗅觉迟钝。

    麦穗赶紧从空间拿出面巾围上，然后又搓了搓乖，热量才从手掌开始，慢慢的流经四肢百骸。

    前面不远处掉着一块木牌匾，上面写着：年花镇；

    麦穗又掏出地图看了看，这里距离桑阳城，有四日的路程，萧如也还真是把她拐来了偏远的地方。

    麦穗现在只想赶紧回家，也不知道麦粒麦谷和干娘他们怎么样了。

    还有大牛哥，听玲姐，应该把依依姐和蒋大哥一起接过去了吧。

    麦穗沿着街道往前走，没多久就看到成堆的难民，要么蜷缩在街角，要么就是在磕头祈祷。

    还有一些，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露出的皮肤青紫，身上盖了一层积雪，已经死了。

    麦穗犹如进了狼群的羊，抬脚的一瞬间就被数道目光盯上。

    有祈求的，有羡慕的，也有疯狂的。

    感觉下一秒他们就会扑上来抢。

    有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麦穗觉得有一定的道理，人到绝境困地，即使他是个好人，为了生存也可能干出一些杀劫掠的事。

    如果这样的人多了，这整个世界就会变成人间地狱，你抢我我抢你，杀戮不断，霸凌不止，好人越来越少，坏人越来越坏，到那个时候，即使活着的人，想独善其身的人也终将被迫在阴霾灰暗下苟活。

    国将不国，家不成家。

    麦穗一边心谨慎的走着，一个馒头也没买，此刻不宜露财，也不能动恻隐之心。

    难民太多，突然出现的好心只会引起他们的争抢暴动。

    麦穗刚这样想着，只见迎面走来几人，两个侍卫两个丫鬟，最中间的一个看起来是某家的大姐。

    立刻有乞丐扑倒她面前祈求施舍，侍卫想赶走，姐拦住他，善心大发的给了乞丐钱，然后一旁的乞丐就一窝蜂的涌上去讨要。

    姐面色已经不如刚才出来那般好了，包里碎银子不好分，于是她那些钱到馒头铺前面。

    “大娘，馒头多少钱一个，你给这些难民每人一个吧，钱我来付。”

    那位看起来很憨厚的大娘比了个数，“五文一个。”

    别平时不出门的大家闺秀惊了，麦穗都惊了。

    一文钱的馒头居然卖到了五文钱！？

    大姐那句气愤的「你抢钱啊」羞于启口，倒是一旁的丫鬟替她了。

    卖馒头的大娘为难道：“我的大姐哟，这如今的天早就变了，尤其是咱北边一片，本来作物就少，加之雪灾严重，地里的庄稼几乎都冻死了，就连最耐寒的麦，照这样子，明年也会大大减产。

    因为大家要屯粮自己吃，咱们这地方现在都没多少人卖面粉米了，面粉的价格都翻了三倍，我这馒头卖五文钱真不贵。”

    “你看这街上，也就我一个人卖馒头，无奈是家里的儿子要成亲，多少需要点聘礼钱，咱老两口省吃俭用匀出来换点银子的。”

    大娘言辞句句恳切，麦穗听后，只心惊肉跳，这个地方的价格居然已经涨到了如此离谱的地步。

    “行吧，那大娘你给他们每人拿一个，都是可怜人……”

    姐的话音还没落完，那群乞丐已经跟猛虎扑食一般冲上去抢着摊子上的馒头。

    大娘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好银子，便被人群撞倒，那几人很快就被大群难民淹没。

    随即更多的难民闻风过来加入了这场抢钱抢馒头的暴动。

    简直完全印证了麦穗之前的顾虑。

    人群里不断响起哀嚎声和女子的尖叫声，应该是侍卫和难民动起手来了。

    麦穗跑过去把跌在地上被踩了几脚的大娘拉出人群。

    大娘满脸泪痕的哭着喊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啊，我的摊子，我的馒头……”

    麦穗完全看不到那几人的身影，难民暴动着，很容易不明不白的挨拳头，这种破败荒凉的地方就连官兵都没有，一个人根本无法制止，麦穗只好退在一旁，等他们抢完东西分散开。

    暴动平息后，难民渐渐散去，露出人群中异常狼狈的几个人。

    侍卫和丫鬟的脸上挨了些拳头，有个人外衣都被拔了，那个姐头上的发簪也被人抢去，头发凌乱，面容不整。

    “回、回家，我以后再也不出来了！”姐哭着大喊，吓破了胆的被丫鬟扶着往回跑。

    麦穗叹了口气。

    帮大娘的摊子扶正一下，然后离开。

    马车行在集市的东边，两头黑熊上次出来对付完刺客后就进入冬眠了，麦穗没办法骑熊，只能再雇马车。

    越往冬走，越荒凉，难民乞丐的数量都少了许多。

    而这时，麦穗突然闻到一阵肉香。

    就从前面那个巷子口传来的。

    虽然大多数人的鼻子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下都不怎么灵敏了，但明目张胆的烤肉还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

    麦穗略有些好奇，走过去看，只见光线较暗的巷子里，有一大一两个人影。

    一个看头发是妇女的乞丐和一个乞丐，两人围着一个火堆坐着，手里正拿着树枝烤肉。

    那孩在哭，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而这时麦穗才慢慢的嗅到了血腥气，定睛瞧过去，只见那半躺着的女乞丐大腿处血红一片，甚至映红了旁边的一团积雪。

    “别哭了，娃，娘身上少点肉不会死，但是再不弄点东西给你吃，咱们娘俩就要饿死了。”

    “娘，我不想吃你的肉……”

    听到这里麦穗一股生理性的恶心涌但喉咙，心像是被一只手掌狠狠攥住，要捏干血液的疼，麦穗呆呆的看着那个女乞丐，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乞丐哭着吃完了娘的腿肉，看到快要昏睡过去又冻得牙齿颤的娘，抹了抹眼泪。

    “娘，我吃了东西，有力气了，我再去给你找几件衣服。”

    完他往巷子外面跑去，没走几步他停下来看着巷口半埋在雪里的一个东西。

    里面是几块还带着余温的大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