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报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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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已是腊月初十了。

    玉黎照常更衣洗漱了之后便算去学堂,正收拾昨晚写的文章算拿去给江先生看,碧笙气喘吁吁地进来,一脸抑制不住地兴奋,:

    “三少爷三少爷,宜兰院出大事啦!”

    “瞧你跑得满头大汗的,什么事这么激动?”玉黎笑着问道,这碧笙平常也不曾有如此不稳重的时候,想必是宜兰院的那位出了什么事吧?

    果然,只见碧笙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似的道:“我刚听,今早赵姨娘房里出了大事了,她一早起来,发现自己的脸竟然又红又肿,还满脸的疹子,据那院里的人讲,就像得了什么恶疾,跟个怪物一样,样子别提多渗人了!”

    玉黎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挑眉问道:“哦?那去叫孔大夫了么?”

    “那定然是去找大夫了呀!她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自然舍不得了。”碧笙着,俏脸上有些愤愤不平地,“三少爷您来得晚,您不知道,去年府里新买了一批丫头,其中有一个叫春容的,模样好看些,正巧分到她房里,她便诬陷春容偷她的胭脂,后来便在春容脸上拿刀画了一个叉,给活生生毁容了!”

    “故而,现在私底下有年纪大的妈妈,这是报应呢!”碧扇着,又看向玉黎,道,“也是她活该,上次在老爷面上三少爷您的坏话,挑拨您与老爷的父子关系,现下活该被毁容,最好她烂脸烂得见不得人才好!”

    “碧笙,这话在我面前得,在外头可不要乱呀。”玉黎嘱咐道,“若是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咱们下的手呢。”

    碧笙着,笑着点了点头,又压低了声音道:“我自然不会到外面去。不过赵姨娘实在可恶,她若再对少爷您做点什么,咱们下手对付她,也不是不可啊!若不然,咱们不就成了待宰的羊羔了嘛?尤其是您在府中无依无靠的,更不能任人欺凌了,别人还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玉黎闻言,笑了笑,低下头去继续收拾东西了。

    到了学堂里,果然听今日玉赤和玉炎请了假,理由只是身子不舒服。

    等他晌午散了学回来,玉老夫人的竹寿堂就遣了人过来,是让他过去一趟,老太太有话吩咐。他也不曾停留,径直去了竹寿堂。

    腊月里,天冷得很,一路上枯枝落叶,静得很,连平时常见的鸟儿也不曾见到。玉黎走在路上,方路过东北边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摔东西的声音,然后就见到两个丫鬟神色匆匆地跑了出来,脸上还满是慌张。

    他朝手上呵了呵气,管自己朝着竹寿堂走去。

    到了竹寿堂,只见玉老夫人穿着菊纹如意图案的苏芳色上裳,紫绡翠纹裙,手里捂着一个汤婆子,正坐在罗汉床上,不远处的炉子烧着银碳,整个屋子暖烘烘的。玉黎行了礼,玉老夫人便道:“坐吧,外面天冷,烤烤火。”

    红珠给他搬了一张八宝凳,他便口中称谢,在八宝凳上坐了,又问道:“祖母叫孙儿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玉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唏嘘,面上却有点淡淡的漠然,只:“不知你听了没有,你赵姨娘做下的糊涂事?”

    玉黎想了想道:“今早府里热闹,碧笙不知从哪个嘴碎的丫头婆子处听来的,正与智雪讲,我在屋里收拾东西,无意中略略听了一些,不过也不知事情始末。”

    玉老夫人便道:“今早她起来,整张脸又红又肿,还起了疹子,叫了孔大夫来,只是敷了不该敷的东西,问他有没有的救,他也不出个大概来。”着,看向玉黎道,“我问她敷了什么,她一开始不愿,后来才,是想要驻颜膏,又不好意思问你要,便派了厮去你专门抓药的地方要了方子,自己制了驻颜膏,结果敷了一夜就成这样了。”

    玉黎听了,恍然大悟地感慨道:“唉,赵姨娘也真是的,若是想要,只消对我开口便可,虽她是姨娘我是少爷,但她好歹也算是半个长辈,我又怎么会不肯呢?赵姨娘真真是糊涂了。”

    玉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她就是个眼皮子浅又专爱自作聪明的,她哪儿是聪明,其实就是愚蠢!”

    其实玉老夫人本就不喜欢赵氏,就如同上次腊八的时候,玉章辞本应该同正室一起过来,却和一个妾一起进来,若是叫外人看了,定然会以为他们玉府宠妾灭妻没有规矩。不过玉老夫人怎么会怪罪自己的儿子玉章辞?只会认为赵姨娘狐媚子,专爱僭越,把罪名扣在她头上罢了。

    此次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旁的妾倒也罢了,只是这赵氏好歹也为玉府生下了两个少爷,若是放着不管,免不得落个不好的名声。因此玉老夫人考虑了一下,还是把玉黎叫了过来。

    她对玉黎道:“乖孙,她如今这模样也是可怜,都没个人形了……这驻颜膏是你制的,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治治她的脸?”

    玉黎闻言愣了一愣,随即失笑道:“祖母您什么呢,孙儿又不是大夫,那驻颜膏只不过是孙儿偶然看到的一个方子,照着制罢了,旁的东西,孙儿哪会看啊!要是真会看,还能坐在这里和祖母您话嘛,早自己开医馆坐堂看诊去了!”

    杜若嬷嬷也在一旁劝道:“老夫人,三少爷得确实是这个理,若是孔大夫也看不好的,三少爷却看得好,那咱们还要孔大夫做什么?”

    玉老夫人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想岔了,但还是分辨道:“我还以为这方子是黎儿的,敷坏了,黎儿自然知道怎么解……”

    玉黎便解释道:“祖母,我是真不知道赵姨娘是怎么就敷坏了,照理按照我这个方子制,应该能成才对,也不知她是添了什么或者缺了什么……才会如此。祖母您若真不信,孙儿将驻颜膏的方子写下来,等下一齐交给孔大夫便是了。”

    玉老夫人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方子孔大夫也是知道的,他去给赵氏看诊的时候就从赵氏口里得知了她用的药材。”

    杜若嬷嬷在一旁道:“老夫人您就别操心了,您也已经让人请了好几个大夫来了,已经尽到您的心意了,是那个赵氏没福气。她这几年造的孽还不够吗?恐怕就是报应到她身上来了。”

    玉老夫人点了点头,用怜惜的语气道:“我只不过可惜赤儿炎儿,年纪这样,生身的娘就成了这样。”

    玉黎在一旁听着,心中嗤笑了一声……我五岁的时候被送走,还没了娘,也没见你们怜惜我啊。现下他俩的娘只不过毁了容,你们就万般可惜,把我当什么了?

    不过自己也早就知道了,也幸好早就明白了。

    “玉黎!”

    玉黎正听着玉老夫人话,就听外面有人叫他,他转头过去一看,就见玉赤和玉炎两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带了一阵冷风进来,扑在人面上。

    “玉黎!你为何要害赵姨娘!”玉赤红着眼睛走到玉黎面前,一把揪住了玉黎的领子,另一只手拎起拳头就要往玉黎脸上,幸好一旁站着的智雪眼疾手快,马上拦住了他:

    “不许我家三少爷!”

    “住手!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玉老夫人喝道。

    玉赤只好放了手,然后拉着玉炎在玉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哭诉道:“祖母,您可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玉黎他分明是故意陷害姨娘,害得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玉黎站在一旁,平静道:“你们口口声声我害赵姨娘,试问,我可有强迫她敷驻颜膏?我可有强迫她要驻颜膏的方子?赵姨娘变成如今这样,我也不想看见的,但你们非要把罪名扣到我的头上,我却是不答应的!”

    玉老夫人亦蹙了眉道:“不许胡闹,此事是因赵姨娘自作主张而起,与黎儿无关,你俩不得找他麻烦。”

    “祖母!祖母!”玉赤玉炎不甘心地叫了起来,见玉老夫人别过头不理他们,其中玉赤又故技重施,冲上来就要玉黎,“害人精,我死你你这个杂种!”

    智雪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将他扔在了地上,怒道:“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讲道理的,再了,你们骂三少爷是杂种,那你们把老爷看作什么了!”

    玉老夫人听了,心中不由也火大起来,立刻道:“无理取闹,没有规矩,来人,将他俩给我关到祠堂去,除了一日三餐,谁也不许搭理他们!你们二人,现在就去祠堂里静思己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玉赤和玉炎还想再闹,立刻被两个下人架了出去。

    玉黎听着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叹了口气,道:“祖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有心想去看望赵姨娘,不过碍于身份多有不便,等下便遣碧笙过去一趟,您看是否合适?”

    玉老夫人摆了摆手:“她的两个儿子就证明她的态度了,你不必再遣人去,她这种人是不会领会你的好意的。”

    “好吧。”玉黎点了点头,心中想道,可惜了,他还想遣碧笙过去风凉话,气气赵氏的呢!

    不过,不用他气,赵氏的下场也足够令他满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