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是风吹动树林,是树引来风
工作室在一个豪华区里,一楼和地下室共两层。
入门是员工办公室,恩熙开的门。
恩熙穿了一件白色长款毛衣,素颜,脸白净,笑得很甜,就是太瘦了。
青木介绍完顾总,恩熙礼貌招呼。
她本就极会办事,一看是青木老板,又年轻又帅,还多金,别提有多殷勤了,把合伙人一一介绍给顾寒秋后,顺便把人领到会客厅,一杯醇正的美式咖啡端上来,还冒着热气。
青木拎着大大的袋子去地下室做拍摄准备,顾寒秋则留在楼上享受高档会客待遇。
顾寒秋平日里是个没架子的人,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都能聊上几句,也很享受和不同行业的人聊天。
青木踩着楼梯下楼那会儿,顾寒秋已经和恩熙他们聊开了。
地下室空间开阔,墙漆是黑色的,摄影棚周边灯光呈冷白色,边边角角则光线昏暗,有一种私家电影院的隐秘氛围。
正对着摄影棚有两个藤编单人椅,旁边还有一个圆桌,青木坐在椅子上,顺便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左手边有2个人体模特,白色的,其中一个身上还套着件黑T恤,另外一个少了一只胳膊,却颇具艺术美感。
右手边是一个化妆间,没有门的那种,隐约可见里面堆积成山的服装、包包、鞋子和化妆品等,闪着纸醉金迷的神奇光芒,应该是恩熙的房间。
化妆间是个神奇的地方,里面有很多五颜六色新奇的玩意,人一旦走进去,出来时就会不一样了,会变得更加自信漂亮,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闪着耀眼的光芒。
一个叫阿南的摄影师正在调试灯光和相机。
阿南是个性格内向的人,高瘦,话声音很轻:“想拍什么风格的?”
青木把袋子里的试管拿出来,简单表达:“想营造一种科技感和生物制药感。”
阿南是摄影行业的翘楚,也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别看人不吱声不吱气儿的,头脑灵活得很。
青木拆开一个套盒,阿南帮忙摆好试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阿南摇摇头,青木也站在原地发呆。
最后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拎了几个空饮料瓶上楼,准备弄点印机的彩墨墨水,用水勾兑成不同颜色,倒进试管里,试图营造出一种实验室生物制药的感觉。
青木心领神会,噔噔噔踩着铁制楼梯往楼上走。
用矿泉水瓶装好彩墨水后,顾寒秋正好起身往这边走。
青木以为他想看监督拍摄进度,便给他让开一条路,谁知顾寒秋只是拍了下青木的肩膀:“我先走了,一会儿有事,就不来接你了。”
青木点点头,心想,既然不是来看拍摄的,来这干嘛?
为了送他?
还是顺路?
算了不想了,青木直接下楼去看拍摄了。
其实他还想:“这区挺大,弯弯绕绕的,原路返回恐怕有点难。”
但这句话并没出口,怕顾寒秋折了面子。
下午的拍摄很顺利,就是精益求精,闹得有点晚,差不多晚上九点,青木才从拍摄现场出来。
疲倦地往区门口走,天太黑了,这会也有点看不清路。
路过一个单元楼时,突然被几个醉醺醺的人撞了一下。
青木猛地前倾,都这副德行了,第一反应竟然是保护好产品,身体一个翻转,侧面摔在了地上。
青木庆幸地嘀咕一句:“还好产品没摔碎。”
这产品一看就很贵,还是舶来品,保命就得保产品,倒不是赔不起,就怕失了工作。
楚飞暮穿着个睡袍,慢悠悠地从楼上往下走,嚷嚷了一句:“代驾到了吗?”
卢思浩已经走远了,扶着两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喊道:“到了,我直接给他们送酒店去。”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刚才好像不心撞到人了,你帮忙处理下。”
楚飞暮不耐烦地挥手:“赶紧走吧。”
青木撑着身子起来,这一起身不要紧,装着试管的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试管碎了一地。
“你没事吧?”楚飞暮借着月色可算看到地上坐着的人了。
青木扭过头,最先看到的是楚飞暮的拖鞋,应该是光面的,一看就是高档货。
视线不断往上,天太黑看得不算清楚,这人穿着一条黑色真丝睡裤,再往上,是同色长款睡袍,带子松散地系在腰间。
然后就是白皙的胸口了,与黑色真丝面料形成鲜明的对比。
再往上,青木就只看得见上挑的丹凤眼了。
青木双手撑地想站起来,低头声:“没事。”
反正撞人的已经走了,追究其他人的责任没有任何意义。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醉了,不心撞到你了。”楚飞暮这话得不卑不亢,不像道歉的样子,像是怕被误会,解释一下而已。
天上闪烁着许多数不清的光点,只可惜星星微弱的光照不到这里,月亮的光也像蒙了一层粉尘似的,不够通透。
楚飞暮看不清眼前的人,啪一声按响了火机,想看清楚坐在地上的人。
火机射出来的蓝色火光在眼前呈Z字形摇曳,发出滋滋的声响。
透过火机朦胧的光亮,楚飞暮一眼就看到了青木掌心扎着一块碎玻璃片,在月光下泛着冷森森的光。
青木似乎也发现了,神情呆滞地盯着掌心的玻璃碎片,随后反应过来,应该是袋子里的试管。
还好,试管也就几块钱一个,赔得起。
青木皱着眉头,毫不犹豫地捏住玻璃碎片,往上一拔,鲜血慢慢渗出,积蓄成血珠,像断了线的雨帘似的,缓慢往下滚,一滴血珠追着一滴。
看来恐怖电影都是骗人的,那种大喷血的血腥画面,只不过是噱头。
青木这么想着,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很快,楚飞暮闻到了一股新鲜的树木类的信息素味道,从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疯狂地往外倾泻,就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的气球,呼呼往外漏气。
这味道,香甜得令人晕眩。
仔细一闻,甜味中又带着一丝凉味,似乎又带着点奶味,奶味中又混合熟坚果的味道。
又有点像药味,不苦,只是寒凉。
楚飞暮浑身炽热,鬼使神差地靠近青木,眼前闪着炫目的白光,彷佛浸淫在一片森林中。
不是风吹动了树林,而是树引来了风。
他感觉越发的兴奋,咧嘴一笑:“你的信息素味道很好闻。”
青木捂着手上的伤口,戒备地睁大眼睛。
他的信息素味道的确很诱人,医生也警告过他,他很容易被Alpha当成香甜的Omega。
青木只好心虚解释道:“我是Alpha。”
这句话多少有点所问非所答的意思。
甚至是欲盖弥彰。
楚飞暮愣了一下,疑惑地:“哦?”尾调拉得极长,还拐了个弯,显然不太相信青木的辞。
青木不想和他争辩,咬牙起身,心翼翼捡起地上碎掉的试管,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碎掉的试管壁很薄,像是月亮的碎片似的。
楚飞暮竟觉得这一刻很浪漫,捧着碎玻璃片的青木,像捧着月亮碎片那般郑重其事。
盖好垃圾桶的盖子,青木转身要走,刚迈出去一步,就被楚飞暮绊了一脚。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他瞬间就收起了火机,双手摊开,轻飘飘揽住青木的腰,接住青木,笑得轻佻:“心点,别又摔倒了。”
青木挥舞手臂,挣扎着甩开楚飞暮的手,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信息素压制得软了脚,腰呈拱桥状,仅仅依靠楚飞暮的手臂为支撑点,这滋味实在算不得好受。
那是一种冰冰冷冷的香,像在青草包裹下的旃檀香,有中药的苦味,有草本的腥味,还有清凉的木质香气,带有一种浓浓的禁锢意味,沉静、清苦,让人联想到性冷淡。
而眼前这人明显就TM不像是个性冷淡。
原来信息素的味道也会骗人。
“明明是你……”青木气得咬牙切齿,一开口声音却软绵绵的。
楚飞暮觉得好笑:“我什么?是我绊倒你?”
随后又跟了一句:“就是我。不绊倒你,怎么能让你主动对我投怀送抱?”
青木用尽全力,双脚蹬地,好不容易从楚飞暮怀里挣脱出来,瞪着眼睛怒视前方,像个天真而又稚气的孩子。
楚飞暮侧过身子,点了一根烟,对着黑夜吐了一口浓浓的烟雾,笑得放肆:“我,你真的是Alpha吗?被我信息素一压,怎么抖成了这副样子,这腰软得跟橡皮糖似的,我都怕给你焐化了。”
青木狠狠踢了楚飞暮腿一脚,不想继续搭理这个臭无赖,拎起地上的产品盒子往前走,只留下一句:“不干你事。”
他也很讨厌自己这副样子,明明是一个Alpha,身体却比Omega都要敏感。
楚飞暮颇有兴致的站在楼下慢悠悠抽完一整根烟,下意识又点了一根,舌尖划过烟嘴,狠狠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凌乱的烟雾。
有点意思。
这已经是第二次碰到这个树味的Alpha了。
上一次,是在商场。
他一早认出来了。
楚飞暮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楚飞暮的嗓子有点哑:“我好像看上了一个Alpha。”
那边的人语速极快,似乎有些怒了:“你疯了?你也是个alpha。”
楚飞暮的语气很平静:“我知道。”
“你疯了?哪个Alpha愿意喜欢一个Alpha?”
楚飞暮不以为然,像孩子撒娇似的:“可是我看上了一个树味的Alpha,树味的,那可是树味的耶,我喜欢的。”
对方很快反驳:“玩玩就得了。”
楚飞暮似乎很纠结,托腮想了一会儿,目光有些阴狠地看着手里燃着的烟,固执地:“我看上的,自然要喜欢到底,你不觉得征服一个Alpha很带感吗?”
对方声咳嗽了一声,笑骂:“你就是个非得让人臣服于你的疯子。好吧,我承认,这也是你独特的气质。”
——
差不多晚上10点,青木终于到家了。
他把产品盒子放在客厅桌子上,立马进洗手间冲了一个澡,顺手给自己注射了一针Alpha易感期抑制剂。
真可笑,一个Alpha竟然被另外一个Alpha给催发情了。
给他看病的医生曾经过,的确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毕竟他体内信息素极其不稳定,虽然他分泌出来的是Alpha信息素,但偶尔会被少数alpha信息素所影响。
青木也曾迷茫过一段时间,至今没有人知道他这个秘密,他父母也只不过是以为他信息素不稳定,并不知道其中细情。
就连对他死缠烂的Beta王斌,都不知道他这个秘密。
洗完澡出来,青木用碘伏消毒,简单清理伤口,贴了一个创可贴,草草了事。
刚躺到床上,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斜阳飞行家:【今晚星星很美。】
白木瓜子:【哦。】
斜阳飞行家:【不开心?】
白木瓜子:【还好。】
白木瓜子:【我想了想,不能答应你的请求,但我可以答应你,先不和张姨我们的事,这样你家里人就不会再继续逼着你和别人相亲了。但我们仍旧是陌生人关系,OK?】
斜阳飞行家:【好的,谢谢。】
又发来一句:【那我要是喜欢上你怎么办?】
白木瓜子:【你不会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斜阳飞行家:【那可不一定。】
斜阳飞行家:【你在干吗?】
白木瓜子:【准备睡觉了。】
斜阳飞行家:【我在看电影,《致命切割》。】
本来青木都要关机了,看到这条消息,瞬间勾起了好奇心。
白木瓜子:【我看过,泰国恐怖片,很好看。】
斜阳飞行家:【同感,我也喜欢看泰国恐怖片,每个故事里都有一种别样的温情。】
这句话恰巧戳中了青木的心。
指尖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看着对话框那栏不停闪烁的字符,就像天空中的星星似的,不停对他眨着眼睛,像在问候他,安慰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今天这一天积累下来的不快,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青木给楚飞暮推送了几个公众号名片,都是推荐众电影的冷门公众号。
斜阳飞行家:【有几个我也关注了,我发现我们兴趣爱好基本差不多,终于找到知心人了。】
白木瓜子:【我要休息了,晚安。】
斜阳飞行家:【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白木瓜子想了想回:【可以。】
斜阳飞行家:【那我可以追你吗?我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白木瓜子:【我们不可能,都是Alpha。】
斜阳飞行家:【没关系,我不在乎。】
白木瓜子:【晚安。】
斜阳飞行家:【晚安,我就当你答应了。】
青木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陌生人竟让他莫名生出些许暖意。
难道单身太久了。
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