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成年人的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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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飞和江彤相恋22年,一起走过年少的青涩,本来还该一同路过中年的成熟,却卡在这一节骨眼。

    实际上夫妻二人并不喜欢麻将,楼下麻将馆总是乌烟瘴气的,江彤不喜欢烟味。

    那天下雨,就想着玩几圈解解闷,碰巧遇到了杨丽梅。

    意外就那么发生了。

    江彤病情突变,正在紧急抢救。

    青木赶到时,看到谢飞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眼里毫无生气,没比昏迷不醒的江彤好多少。

    楚飞暮紧随其后,给助理了一个电话,稍微一查,就还原了真相。

    总之,他得出一个结论,青木急需一笔50万的手术赔偿费。

    对楚飞暮而言,这笔钱也许还不够四个车轱辘。

    对青木而言,却是全部积蓄,还不够。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努力过后还是这样,同样都是努力,但站的高度不同,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医生,江彤需要更换腺体。

    青木把卖房子的事和谢飞了,让他尽快给江彤安排手术,剩下的钱再想办法。

    谢飞点点头,联系其他医院给江彤安排手术。

    青木回到病房,楚飞暮始终跟在后面。

    他扭头,有气无力地:“别跟了。”

    楚飞暮大跨一步,伸手拦住青木:“江彤的手术费,我给你。”

    青木露出一抹虚弱的笑:“不用。”

    楚飞暮垂着头,眼神闪烁不定:“青木,如果你无法接受,就当是我欠你的,我欺骗了你,没经过你同意咬了你,算我给你的补偿,好吗?我理应为你做这些,我是你的男朋友。”

    青木突然用力挥了一巴掌,没想到楚飞暮不躲不闪,这一幕似曾相识。

    青木胸腔剧烈起伏,像呼吸过度,又像呼吸不畅,喘了几下,愤怒地:“我不需要。按照你的逻辑,你是我男朋友,理应为我做这些,那么我是你的男朋友,又该为你做些什么?乖乖趴在床上,张开大腿,等着你大驾光临吗?还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配合你各种姿势的进攻?嗯?你话啊,你不是很喜欢折腾我吗?你不是很喜欢像折纸一样,摆弄我吗?”

    “你他妈是纸艺大师吗?花样倒是挺多。”青木突然伸出食指,勾起楚飞暮的下巴,左右看看,歪着脑袋,语气傲慢:“楚飞暮,你就这么喜欢我?离不开我?没遇到比我腰细的?还是没遇到比我腿软的?或者压根就没遇到比我信息素味道好闻的?”

    楚飞暮一言不发,因为他意识到青木的这些都是事实。

    他无力反驳,他只需要忏悔。

    他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双手放在腿侧,像等人给他拍遗照似的。

    青木漠然地看着楚飞暮,忍不住用冰凉的手指触碰楚飞暮青色的胡茬,他始终记得坚硬的胡茬刺在腰侧软肉上的感觉,有一点点疼,有一点点痒,有一点点干渴。

    “楚飞暮,我有过我慢热吧,接下来的话我可能没和你过,也没和任何人过,不管你信不信,我只一次,听完你就走吧。”

    楚飞暮眼睛干涩,细看布满蛛网般的红血丝。

    “楚飞暮,在你对我做了这么多混蛋事之后,我还是爱你,我让你远离我,不是怕你纠缠我,而是怕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你能拯救我吗?你能从你的谎言中拯救我吗?你做不到,因为是你,亲手把我困在你的谎言之中。”

    楚飞暮的心像被撕扯成两半,一半因为青木的喜欢而狂喜,一半又因为对青木造成的伤害而感到悲哀,这一喜一哀疯狂拉扯,相辅相成。

    “青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我和卢思浩……”

    青木突然断他:“该的我都已经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我在楼下等你,晚上送你回去。”楚飞暮不死心地。

    青木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进去了。

    一个枕头正好砸在脑袋上。

    他冷着脸慢慢抬起头,杨丽梅那种咋咋唬唬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实在令人作呕。

    “死哪去了?你想饿死我啊。”杨丽梅近乎咆哮。

    青木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两下,重新放回床上,咽了口吐沫,尽量保持语气平和:“一会儿我们就搬回普通病房,到时候给你叫外卖。”

    杨丽梅一听火气更大了,屁股在床上挪了两下,像在宣示主权:“我不走,住得好好的,凭什么走?”

    杨丽梅装疯卖傻躺回床上,手脚呈大字型霸占了整张床,一副坚决不走的样子。

    青木背靠着床沿,身体慢慢下滑,捏着眉心蹲坐在地上,声音轻的几乎不能再轻了:“妈,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让我怎样?我把房子卖了,只能给你凑到20万,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刚才江彤紧急抢救,总算捡回来一条命,人都快没了,你还在这撒泼,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叹了一口气,又跟了一句:“我帮你解决这件事,未来几年没再联系我了,如果我能把你从到大养育我的钱一分不差的还给你,相信我,我会这么做的。”

    杨丽梅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结实的双人床晃动了几下。

    她用一种拒绝沟通的蛮横语气:“她死不死关我什么事?你赶紧把住院费交了,一会你爸下班直接过来,让他给我带一份红烧排骨,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在这蹲着丧气死了,我活得好好的,你守陵啊,用不着你在这膈应我。”

    青木听完,默默离开病房,恨不得一拳杵在水泥墙上,留下一个血手印才好,可他克制住了。

    医院楼下,碰到匆匆赶来的青询,应该是刚下班,深蓝色的工作服还没来得及换。

    青木上前,喊了声爸,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总共有2万块钱,让青询明天取了,给杨丽梅交住院费。

    青询拍着青木的肩膀:“还是养儿子有用,对了,赔江彤的钱凑齐了吗?”

    青木摇头,只凑到20万。

    青询像听到有趣的笑话似的,乐呵呵地:“那你抓点紧,要不然谢飞要把你妈告上法庭。”

    青木回答得很简单:“也许她应该为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青询本是个木讷粗野的人,脏话倒是得很溜,还没等他骂完,青木就走了。

    医院正门是开着的,青木特意绕到寂静的急诊室,因为那里也有一扇门。

    人少,安静。

    推开门的一瞬间,感到非常的轻松愉快,不由自主地想起,买完房子第一次推开家门的感觉,也许对别人而言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他这种从几乎感觉不到父母关爱的人而言,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哪怕它又又不高档,至少每次开卧室灯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

    实际上,青木刚出医院,楚飞暮就下车了。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保证不扰你,我只想让你在车上好好睡一觉,你看起来很累,脸色不好,要是你讨厌我,就把我当成网约车司机,哪怕给我几十元车费也行。”

    青木惊恐得意识到,自己真的深深爱过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alpha。

    楚飞暮的短发有点乱了,身上的外套也皱了,看样子在车上窝的时间不短。

    但青木还是没上他的车,也懒得多一句话,急急上了一辆出租车,下车直接又上了客车。

    坐下来后,才感觉真正意义上的放松。

    他把头轻轻靠在玻璃窗上,车窗在客车行驶过程中轻微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像手机贴着玻璃震动,头也跟着幅度的震波轻轻晃动。

    快到九点了,连接两个城市的是马路两侧间隔均匀的路灯。

    车顶的灯关了,车上的乘客,有因为加班疲乏歪在座椅上熟睡的,也有因为感情问题,一边发微信一边哭着擤鼻涕的,甚至还有刚下火车的一家老,大包包踩在脚下,灰头土脸的。

    车里的世界,是属于成年人的兵荒马乱。

    窗外的世界,是属于所有人的孤独成长。

    正因为孤独,才会感觉活着。

    人总要经历一段孤独而又无聊的旅程,才会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另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感受的人。

    只可惜,他和楚飞暮永远都不会有相同的孤独。

    青木隐约觉得有辆车一直在旁边跟着,车速不快,缓缓随着客车的节奏亦步亦趋,稍快一些,甚至稍慢一点都不行,挺无聊的一种开车方式。

    他好奇地看向窗外,用手抹开窗户上一层薄薄的因为夜晚寒气而形成的水雾。

    一辆价值不菲的车近在眼前。

    青木不怎么懂车,倒是听公司里的女Omega议论过,是盛飞商场后面的停车位,总是停着一辆车,这辆车是全国限量款,Y城总共就有这么一辆,归盛飞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所有。

    今晚,青木像是从旁边这辆车,看到了一个纸醉金迷的城市,它自由自在地行驶在路上,同样都是晚归,这辆车却莫名体验了一把旅游的滋味,可客车里的人却异常狼狈。

    一窗之隔,两个世界,他和楚飞暮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青木几乎可以肯定,车里的人就是楚飞暮,尽管隔了两层车玻璃,楚飞暮细长上调的丹凤眼,仍旧有着穿透无穷黑夜的魅力。

    像他这样的人,风流迷人,最适合来番艳遇,诱人沉沦。

    青木在玻璃窗上画了一个句号,雾气很快凝结,填满了句号中间的空隙。

    他不死心,抹掉上面那层白茫茫的雾气,又画了一个句号,结果还是如此。

    反复三次,满手湿冷冷的水。

    他只敢隔着玻璃窗和对面车里的那个人遥遥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