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脸蛋都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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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张迎眼泪盈盈,就要潸然泪下时,江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江队,时间到了,你赶紧来吧,也就十分钟,很宝贵的。”那头是肖虎的声音,“你别开车了,慢,直接坐地铁,不堵车。”

    江严应声,声调却颓然了几度,“今天就要执行吗?”

    肖虎,“对,就是今天。”

    江严来不及跟大家多,火速穿衣走人飞奔出了家门。

    张迎见江严匆匆出门,有些担忧地抓住白砚苏的手臂,“儿子,平时他是不是工作起来连饭都吃不好一顿的啊?那你自己平时得有多孤单?”

    白砚苏还来不及回答,一旁的张叔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揶揄,“我们白医生也不是吃素的,经常半夜被叫出门去做手术呢!”

    张迎忧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两口啊,都要因为彼此的职业而互相体谅,千万不要相互指责,知道了吗?”

    白砚苏拍了拍张迎的手,“你多虑了,今天江严.可以探视爷爷了,总归也是给他一个最终的抚慰吧。”

    某监狱内。

    铁皮门被“吱呀”一声开了,江严脱下自己上半身带警衔的外套丢在一旁,走向探视口旁坐下。

    这时,探视口的房间门被开了,两个民警押着江平生走进屋里,坐在江严对面。探视区仅一墙之隔,两个人却早已经处在不同的世界。

    江平生还是老样子,他从容不迫的微笑中依然带着对孙儿的慈爱,那张油光发亮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模样。

    他的衬衣被压得工工整整,头发被整得似若出席一个重要的宴会一般。他刚刚吃过一顿丰盛的大餐,因为十分钟之后,他就要上路了。

    两个人对视了没几分钟,江严却已经泣不成声。

    “别哭。”江平生的大手摸了摸玻璃,好似能穿过去摸到江严的头发似地,“爷爷瞒了你们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当年也是一时的贪欲越来越大,才铸成大错。”

    江严双眸赤红,他咬着拳头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泪如泉涌,抽噎得发不出声。

    一旁的肖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江严的背,对江平生道,“当年,局长不是和夜鹰组织一起同归于尽了吗?为什么头目还在?”

    江平生沉默了一下,“其实,那时候所有和犯罪沾边的活动我都不会去做,都交给组里其他人的,为的就是我要好好保护我自己才有能力不让我孙子走在我前头,我真的太害怕江严出事。”

    肖虎不解地皱眉,“保护的心是好的,可是您这条路是错的,怎么能用这种方式去维护公司,维护江严呢?这种私下报复的手段,你们可以求助我们啊!”

    江平生笑了笑,不再话。

    这时,江严从弯臂里抬起湿润通红的双眸,擦了擦眼泪,嘶哑着对肖虎道,“虎子,你先出去,我跟.我跟我爷爷最后再讲几句话。”

    “好。”肖虎从裤兜里摸出一包蕊蕊相印丢在桌上,“自己擦擦,别让兄弟们看了笑话。”

    “放心吧,不会的。”江严擦了擦通红的鼻尖,才能勉强抬起头和爷爷对视。

    爷爷看向江严的目光,从他出身开始,一点都没变。

    永远是面带微笑,慈爱,包容一切的。时候他翻所有名贵的古董时爷爷是这个眼神,甚至更慈爱一点;时候抢吃的,爷爷也是用这个眼神看江严;哪怕做了全家人都不会饶恕他的坏事,他也会偷偷跑到爷爷的房间哭泣,爷爷依然是这个眼神。

    而现在,这个眼神是江严痛苦的根源。明明他那么信任的爷爷,那么崇敬的爷爷,竟然是他们这么多年日思夜想恨不得亲手宰割的人。

    江严抽噎的肩膀在江平生眼里是的一团,他只得轻声安慰,“没关系,爷爷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爷爷.对不起你,给你丢面子了。”

    江严摇摇头,重新擦干了眼泪,“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警校来?做你的对立面?你知道我们早就会有这一天的。”

    江平生的眸中深邃,翻涌的情绪似若袅袅升起的烟雾,“我走这条路,太黑了,而你又太像我,所以我怕你成为第二个我,我一定要把你送入正道,不能从商。哪怕我们有一天兵戎相见,你也能全身而退。”

    江严痛苦地捂住头,“我不能理解,爷爷,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兵戎相见呢?我们不能并肩作战好好走人间正道吗?”

    “爷爷年纪大了,很难全身而退。”江平生沉吟片刻后,声调渐缓,“什么是人?欲望满身。当你被金钱和利益所吸引,为它倾倒时,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在万丈深渊。”

    江平生最后走之前,只了一句话,“我为什么要来你家住一段时间你知道吗?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现在白已经会做很多我的拿手菜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爷爷永远爱你。”

    两位民警押着江平生离开,那最后一个眼神,笑意又夹杂着许些无奈,却又如释重负。

    江平生走后,江严干在椅子上了很久,一直到了天黑,他也没从探监室出来。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寒凉的气息从没关拢的门缝中缓缓升起,江严却突然感觉到背上一暖。

    江严抬起疲惫的双眸,捞起背上披的那件衣服,身后竟站着白砚苏。他随意地套了一件长款灰色风衣,一条腰带紧束,露出修长的双腿。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搭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伸出双臂,轻柔地抱紧了江严。

    白砚苏的背很单薄,却很温暖。江严为徐徐输出的热度感到暖心,默默地侧头,亲昵地吻了吻他的脸蛋,“外面这么凉,脸蛋都是冰的,怎么自己跑过来了?肖虎这混蛋告诉你的吧?”

    白砚苏轻笑,牵起江严的手,“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饭,都快凉了。怎么,不能来接你?”

    江严被白砚苏拉着起身,又乖乖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是来叫江严吃饭的,白砚苏却没开车。江严摸了摸白砚苏的脸颊,温柔又充满爱护地道,“谢谢你。那么,陪我走走吧。”

    白砚苏什么话也没多,亲了亲江严。两个人牵起双手,渐渐模糊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