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蒸糕
◎【二更】◎
第二天早上, 阮软斗志勃勃地起了个大早
她穿上从宋颂那里借来的黑色短袖衬衣,再配上自己的墨蓝背带裤,戴起一顶鸭舌帽, 利落地把帽檐扯向后脑勺。
她站在宋笛韵的床前,高声呼喊:“笛子姐姐, 起床啦!”
宋笛韵被她吓得一激灵, 睁开了茫然无措的双眼。
“快起来快起来,我们今天要去医院,软软给你准备了一套战服!”
“……什么玩意儿?”
阮软挺胸抬头后撤一步, 十分骄傲地亮出她从衣柜里精心挑选的一整套纯黑休闲西服。
“……?”宋笛韵了个哈欠,“我是让你去医院给我壮胆,没让你陪我去架。”
前一天晚上, 宋笛韵苦苦哀求了十分钟, 终于把阮软成功留在了宋家——一晚上。
她拉着阮软的手, 坦白道:“软软, 我明天要去医院干一件大事, 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你上次嘲讽周于秉让我刮目相看, 我觉得你肯定能给我壮胆。”
虽然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大事, 但是……壮胆?
阮软悟了。
——复仇,是复仇呀!
笛子姐姐在医院饱受屈辱, 她一定是忍无可忍, 决定回去给他们坏果子吃!
于是今天一早,阮软用两套衣服奠定了此番“复仇”的基调。
“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穿, 可帅啦!”
起床气还没消散的宋笛韵倒也懒得挣扎, 索性套上了。
睡眼惺忪的宋笛韵被阮软一路拖着洗漱、吃早餐, 她看着大门口又一次被用来卡门的玉如意, 忽然就清醒了:“好家伙!我妈最爱的一块玉!”
阮软哪懂什么玉, 只是仿佛突然遗忘了什么事情一样,转身跑进厨房,背起她的幼儿园书包,屁颠屁颠地拉着宋笛韵坐上了汽车后座。
-
省医院大厅。
早的省医院和夜晚的烧烤摊一样,人满为患。等着排队挂号的男女老少连座位都嫌奢侈,一个个靠边紧挨着,生怕被人插了队。
噔、噔、噔。
忽然间,一阵高跟鞋的华丽进场,夺走了全部注意力。
一个穿着黑金亮面吊带阔腿裤的女人披着一件oversize西装,头戴宽沿遮阳帽,耳朵上挂着贵气的大金环,将价格不菲的鳄鱼皮手包换了一只手。
而她的身边,一个同样乌漆嘛黑的女孩扎了两个向上翘起的麻花辫,威风凛凛地扯了扯印有“锦城幼儿园”字样的书包。
宋颂的衬衣显然有些偏大,大厅里的冷气钻进胳肢窝,她哆嗦着夹紧胳膊:“笛子姐姐,我们往哪儿走呀?”
清的省医院沐浴不了充足的阳光,灯光也稍显黯淡,为了遮黑眼圈而配备的墨镜有些碍眼。宋笛韵拉下墨镜,挂在鼻梁上用半边余光环视了一圈,指着最外边一辆电梯,向前一招手:“跟我走!”
阮软一拎裤腰带,跟在她身后大刀阔斧往前走。
这短短一幕间喜剧引来了不少瞩目,自然也有医护人员认出了省医院近几十年来唯一的天才医师,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当他们发现宋笛韵的目标似乎是院长办公室后,吃瓜群众爆发了一阵激烈讨论。
“宋医生这是要找院长硬刚?!”
“为啥,院长不是给她休假,还帮她劝退了那群记者吗?”
“你们实习生不了解这位宋医生,她这个人怪着呢……手术狂魔,喜欢下太平间,上个月据是强行给脑肿瘤患者安排开颅,被人家属闹上门了。”
“卧槽,真的假的?”
“总之她做出什么事儿都不稀奇,你等着看吧。”
……
院长办公室门口叽叽喳喳,里面却是一派祥和。
宋笛韵一改先前的气宇轩昂,双手在腹前交叠,浅浅鞠躬:“院长,好久不见。”
满头花白的院长放下手中钢笔,和蔼地笑着:“宋,这么快就休息好了吗?”
“嗯。我今天来找您,其实是有事情。”
院长捧起透明茶壶,抿了一口浓茶,满脸慈祥:“我早就了,你是我非常看好的后辈,有什么事情随时欢迎来找我。”
阮软安静地立在一旁,望着宋笛韵,两眼发光。
——快骂他!快让医院的人都给你道歉呀笛子姐姐!
然而,宋笛韵却从鳄鱼皮包里取出了一封信,缓缓放在他的桌上。
“我要辞职。”
?!
“……”院长似是震惊似是遗憾,“唉,宋,你没必要这样。”
阮软一边瞳孔地震,一边感觉……这个院长爷爷,好像没有在认真挽留笛子姐姐诶。
“您放心吧,我只是在休假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我确实不适合继续做个医生。”
“上次那件事情通报也写得很明白,事情很简单。你提出手术建议,家属同意了,风险也明确过。只是后来患者情况不理想,家属太冲动了罢了。”
这番话一出,宋笛韵睁大了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像是有什么话憋在心里,攥紧拳头,声音发抖:“院长,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院长不语,只是再度含下一口浓茶。
“我从一位八十岁老人的身体角度出发,建议进行开颅手术而不是保守治疗,但凡是个医生都知道,这些都是需要经过多方研究商议才能确定的方案,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决定?患者术前已经产生了多项并发症,难听点,无论手术还是化疗都只能尽可能延续生命,他的术后状态已经很好了。可是有人把我开会时的言论断章取义,又把我过往的个人爱好胡乱拼接,造谣我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强行开颅,当天家属和媒体记者就闹了上来。这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吗?”
“宋啊,你就别为难我一个老头子了,我已经尽力帮你了。你要是真想弄个明白,你应该找警察,而不是我。”
……
站在一旁听完全程的阮软总算是听明白了。
有人背地里陷害笛子姐姐,而这个院长爷爷好像知道些什么。
看着平时随心所欲的宋笛韵现在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阮软只觉得——好生气呀!!
讨厌的医院,害笛子姐姐都变了一个人!
阮软忍不住大声叫道:“为什么要警察呀?软软在幼儿园玩传话游戏都有个头头呢,怎么这么大个医院找不到坏话的人呀?”
院长瞪大眼睛望着她。
……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屁孩?
“朋友,现实可不是游戏,网上那么多人话,你可找不到头头啊。”
“那更简单了呀,你们上网不是有ip地址嘛,软软可熟啦~”
“……”院长忍不住抹了一把额角。
“再啦,那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坏话呢?一定是有原因的呀,比如考试考不过,比如比赛比不赢,比如……”
奶声奶气的话一出,门口一阵唏嘘。
这段时间,正好是医院评正高职称的时候。
然而,宋笛韵何尝没有考虑过。
可是这件事情牵扯的人太多,她不敢妄下论断。
院长第三次吞下一口浓茶,那个矮胖的茶壶已经见了底。
阮软见了,忽然一改先前的咄咄逼人,乖巧地跑上前端走茶杯,站在饮水机前加满了一壶温热的清水——合上盖子前,她悄悄从背包侧兜捻出一撮粉末撒了进去。
她把茶壶递给院长,甜滋滋地提醒:“院长爷爷,别紧张,好好回答笛子姐姐的问题就好啦~”
院长连忙饮下一口热茶,咽了咽唾沫。
然而,一口茶下肚后——“还不是你们脑外科的陈主任。他想评正高,可是不管论文还是能力都差了你一大截,又觉得比你年长那么多评不上丢人,加上家里关系硬,所以才——”
院长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他在什么?!
院长办公室门口的吃瓜群众鸦雀无声。
原来……真的有内情啊。
终于得到真相的宋笛韵呆呆地站在原地,麻木得像一个石头人。
“欺负笛子姐姐的人找到了!”
阮软拍了拍手,掸走了指腹沾上的粉末——那可是她特地为了笛子姐姐准备的“坦率”类糖果研磨成的粉末呢~
阮软牵着发愣的宋笛韵走出院长办公室,却找不到方向,只好随手抓了一个吃瓜群众,笑眯眯地问道:“大姐姐,可不可以告诉软软,院长爷爷的陈主任在哪里呀?”
“电、电梯下去,三楼右手边最里面的办公室。”
“谢谢姐姐~”
罢,两个人影扬长而去。
三楼脑外科办公室里,一个三十来岁的秃顶男人正在办公桌前翻看病例。
两个不速之客闯入的时候,陈主任倒是并不惊讶:“什么风把我们宋主任吹回来了?”
不等宋笛韵开腔,阮软便指着他大喊:“秃头叔叔,你欺负笛子姐姐!”
“朋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可不要学你姐姐。”
“哼,就是你为了要那个什么‘蒸糕’,故意笛子姐姐的坏话!”
“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两只耳朵亲耳听见院长爷爷的!门口好几十个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全都听见了!”
……?
不知为何,看着那个不点站在自己面前,替她勇敢战斗,宋笛韵忽然好熟悉。
像极了时候无所畏惧的她自己。
深吸一口气,宋笛韵丢掉墨镜和帽子,露出她那双比谁都明亮的眸子。
“陈主任,恭喜你——真心恭喜你,因为,”宋笛韵从包里取出另一份信封,“我辞职了。你也不用再为了评正高费尽心思了,这个位置,我让给你了。”
“你……”陈主任气得吹胡子瞪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宋笛韵一转头——阮软从隔壁写着“宋笛韵”名字的椅子推了过来。
她从柔软的椅背后探出头,眨了眨眼:“笛子姐姐,给你!你不是要把位置让给他吗?”
“噗。”
宋笛韵忍俊不禁,却又不得不压抑着肚子疼的笑意,一脚把椅子踹了过去:“没错,这个位置,我让给你了。只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宋笛韵轻轻松松能够坐上的位置,对你来可能需要十年甚至更长。即便我走了,你也不一定会如愿,懂吗?”
罢,宋笛韵抱起阮软转身离开,留下一大一两个黑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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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对天才使绊子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