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对象半个月前死了
马兰花见马璇下车,也来不及再对照辨认了,匆匆把介绍信塞进包袱,跟着爬下了火车。
还不等落地,站在铁道旁的火车站站长发现了她们,一声断喝:
“干什么的,偷扒火车,站住!从哪来的!有没有偷东西?别跑!”
马璇直接跳到地上。
刚落地,两条腿钻心地疼。
这些天,一直在火车上蜷缩着,再加上两条腿已经冻僵了,根本使唤不动。
可是,眼看拎着圆木棍的火车站站长就要追上来,马璇还是使出了她毕生的力气,抬起了她那鸟一样细瘦无力的双腿,不顾一切跑了出去。
身后的马兰花、孙带娣,也挣扎着,跟在马璇身后跑起来。
马璇带着她们,一溜烟钻进镇的巷子里。
等回头再也瞧不见那个站长时,才两腿一软,歪倒在一面土墙下。
跑了一通,原本冰凉僵硬的身体,竟然活络了起来,背后甚至开始有些冒汗。
马璇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嘴边不断冒出的一团团白气,终于在心里骂了出来:
玛德,劳资的两百平全款江景大平层,卡里还没来得及花出去的二十万零花钱,还有年薪百万的工作,还有新买的大奔,全没了!
等到马兰花和孙带娣也都追上来,一块倒在她身边时,她看着她们落了一层黑灰的脸,也似乎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璇……”马兰花抱着双肩,可怜兮兮地对马璇恳求,“把把我的棉袄还给我吧,我快,冻死了——”
马璇冷道:“等到了地方,我有了衣服穿,再还给你!”
完,拎着自己的包袱走开了。
马兰花对这个突然大变样的马璇怕怕的,不敢招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起身走了。
她们先到一户人家借了瓢水喝。
那户人家见她们三个面色脏污,衣衫褴褛,猜测她们是逃荒过来的,对她们发了善心,特意给她们倒了瓢热水。
三个人分着喝了一瓢热水,肚子里终于有了点暖意,跟着身上也暖和起来。
又听了新盛农场的具体方位,然后步行上路。
走在路上时,马璇又仔细回味了下原主留下来的一些记忆,弄明白了马兰花为什么会故意隐瞒东北很冷的消息,然后又不停幸灾乐祸。
原来,虽然两家人都姓马,也确实是同宗共祖的关系,可两家却是世仇。
据,两人的爷爷是亲兄弟,当初因为分家不公,兄弟两个闹掰了,两家人还曾为此大出手。
从那以后,老兄弟两个各自不允许自己的儿孙跟对方来往。
再到后来解放,土改工作组来到村里斗地主。
马兰花的爷爷就突然翻起旧账,当年分家产的时候,亲哥哥多分了几亩地和几间房子,把自己的哥哥,也就是马璇的爷爷一家,揭发成了地主。
马璇的爷爷虽然极力辩解,但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顶地主的帽子,还是落在了马璇的爷爷头上。
从那以后,两家就成了血仇。
连带着马璇和马兰花也互相敌视。
而偏偏不巧的是,这次为她们做媒的,就是马兰花的亲姑姑。
所以,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带着阴谋的意味。
马兰花的亲姑姑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把仇人的孩子介绍过来,指不定挖好了坑,等着马璇来跳。
但马璇一家明知马兰花的姑姑没安好心,还是逼着马璇往火坑里跳。
不然,留在家里,只有等死的份。
马璇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之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其实应该逃跑的。
不过,在这个人员不能随便流动的年代,她能跑到哪去?
这时候,农村户口往城里跑,会被人当成盲流,没有容身之地。
如果被抓到,幸运的话,也许会被遣送回原籍。
若是不幸,被人拐到哪个山沟里,卖给什么穷光棍,从此失去自由,成了别人的工具,下场比死还惨。
所以,马璇几乎不用费心考量,就知道自己不能跑。
她现在必须明哲保身,至少等到了农场,摸清楚状况再做算。
就算要跑,也得等立稳脚跟,时代开放了一些,再寻找别的出路。
至于那个她要嫁的那个人,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也只能冒险去周旋一番了。
马璇坚信,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管环境多严酷,她一定要想方设法,好好活下去!
三个人走了一个多钟头,都走的又累又乏。
快到傍晚时,终于在一片平原沃野之中,看见一片村落。
这里,应该就是她们要找的地方了。
三个人全都振作起来,加快步子,朝村子进发。
尤其是马兰花,她已经冷的快支撑不住了,又加上路上受了马璇的欺负,等不及地要找自己的姑姑诉苦告状。
可是,等她们进了村子,找到马兰花的姑姑马英时,事情却有些出乎意料。
马英当时正在院子里收衣服,她看了看这三个远道而来的姑娘,没有表现出欢迎的意思,而是突然抓住了侄女马兰花脏兮兮的手,耷拉着眼角:
“兰丫头,我给你找的对象,农场的正式工,半个月前,出了事故,死了!”
马兰花听到这话,一下竟然没反应过来。
过了两秒钟,才明白「死」这个字的涵义。
死了?
这一路上她揣在心里,反复琢磨,一想到就会心跳加速、让她鹿乱撞的那个对象,没了?
“哇——”
马兰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哭的撕心裂肺,引得门外的妇女孩子都过来围观,听发生了啥事。
马英见侄女哭的伤心,心里不好受,赶忙蹲下来拉扯侄女,故意道:
“兰丫头,兰丫头,你别哭呀,没事,这里伙子比草都多,死了一个,姑姑再给你找一个!
找个更好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这点事,值当你哭成这样?人那伙子亲妈也没哭成你这样!”
可马兰花还是一个劲哭,谁劝都不行。
最后马英跟孙带娣两人一左一右,把马兰花架到屋里,放到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