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销点买年货

    等到家门口的巷子里没人时，马璇让爷爷悄悄溜出去。

    他们家的院子在场部边上，往东走，是一片树林。

    从树林里绕个路，就能绕到场部中心大街。

    马璇把具体路线告诉爷爷，爷爷就端着盖咸菜缸子的破碗、拄着木棍出发了。

    看着爷爷颤颤巍巍地钻进树林里，马璇的心又提了上去。

    她做了个深呼吸，默默祷告：

    不要慌，一定会成功的！

    她一定有办法让爷爷在这里生存下来！

    等了约莫了十几分钟，她围着头巾、戴上手套，挎着竹篮子出门了。

    她也要去代销点买年货。

    来到场部大街，果然，这时候大街上到处是人。

    年关将近，天气又冷，农场里已经没什么要紧的活。

    平时那些兼职的家属工，这时都闲在家里猫冬。

    场部的学也已经放了寒假。

    天气好的时候，大人孩子都出来到大街上晒太阳、闲唠嗑。

    尤其今天通知让买年货，大街上人更多。

    真是天赐良机。

    马璇朝大路的方向望了一下，没看到爷爷，就走到代销点去买年货。

    每家每户按照人口，每人能买一斤栗子、一斤花生、半斤葵花籽，二两白糖。

    如果家里经济困难，买不起这些东西，就把定量转让给别人，帮别人买。

    白送人情也好，收点好处也好，反正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马璇当然也不会浪费。

    她刚到代销点门口，几个已经买完年货的妇女跟她招呼。

    张国芳也在其中，她笑呵呵地跟马璇：“璇妹子，你也来买东西？”

    “是啊。”

    “你跟代销点的人认识，她一定会把最好的都挑给你的！”另一个妇女酸不溜秋地。

    还有一个叫陈菊的妇女，看出马璇走路已经有些笨重了，就问：

    “妹子，你这几个月了，都开始显怀了。”

    马璇摸了下肚子，笑着：“快四个月了吧。”

    陈菊嘿嘿一笑，也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四个月了，那比我还一个月呢。”

    “啊？”

    马璇有些吃惊，这才注意到陈菊的肚子，也已经隆起来了，明显比她的肚子大。

    遇到「孕友」，马璇很开心，脸上笑意更深：“真巧了，咱们差不多前后脚生孩子。”

    张国芳横插了一句：“他们家啊，两口子整天穷乐呵，穷人孩子多，洼地蛤蟆多，的一点不错！”

    “我撕烂你的嘴，我孩子多我乐意！”陈菊着就要去捏张国芳的脸。

    两个妇女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在一起。

    马璇见她们闹成一团，转身抬脚进了代销点。

    代销点里有不少人在水泥柜台前秤花生瓜子，要么挎着篮子，要么端着个洗脸盆。

    黎梦梦和另一个中年妇女站在柜台后面，抬头看见马璇，高兴地喊她：

    “璇，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我为什么不来啊？”

    “你们家大胡子生怕你走路摔跟头，都不让你出门，今天怎么舍得让你出来了？”

    马璇脸上微微一红，对黎梦梦当众调侃表示无可奈何。

    她把竹篮子放到柜台上，拿出篮子里的玻璃瓶子。

    黎梦梦狡黠一笑：“我已经提前给你称好了。”

    从柜台下面拎出一筐称好的花生栗子，哗啦啦整个倒进马璇的竹篮子里。

    这些花生栗子，个头又大又饱满，没有一个坏的，也没有一个空壳。

    是黎梦梦提前给马璇捡的。

    而且，明显分量足足的，只多不少。

    旁边一个老太太瞧出猫腻，不乐意道：“你给她单独挑好的，把不好的卖给我，你这叫走后门！”

    黎梦梦一点也不心虚，大咧咧地：“大娘，你要是有后门，你也能走。再了，我也没故意把不好的卖给你呀。”

    “哼，你们这些丫头片子，一个个鬼精鬼精的！”

    黎梦梦笑着不话，把那老太太的东西称好。

    那老太太瘪着嘴，端着盆，不太高兴地走了。

    黎梦梦又给马璇拿了一包提前包好的瓜子，直接放进马璇的篮子里。

    又给称了白糖。

    马璇付了钱要走，黎梦梦叫住她：“哎，你别走啊，留下来会儿话，难得出来一趟。”

    这要是搁在以前，马璇肯定留下来跟黎梦梦话，今天确实是有任务在身，就：

    “改天吧，改天我来找你，到时带好吃的给你吃。”

    马璇还是走了。

    但是来到门外，她没有着急回家，而是跟倚在墙根的妇女们凑在了一起。

    有个妇女看见马璇篮子里的东西，毫不掩饰地：

    “瞅瞅，我没错吧，肯定把最好的留给你了！”

    其他妇女们也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看的马璇有点不太好意思，她确实占了便宜。

    她当场抓了把栗子，每个妇女给了两个，让大家尝尝。

    妇女们拿了两个栗子的好处，就不再叨叨了，忙着啃生栗子吃。

    马璇混在妇女堆里，心思却一直在大路上。

    不知道爷爷准备好了没？

    早点开场，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吃热饭，不然真怕爷爷扛不住这零下十多度的天气。

    心里正焦虑，远远望见大路上走来一个人影。

    马璇顿时激动不已：

    他来了，他来了！

    年轻的老马同志迈着颤抖的步伐走来了！

    此时其他妇女还在聒噪家长里短，没有注意到大街上的乞丐。

    马璇只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不过很快，这个如同行走的干尸一样的乞丐就引起了全场人的注意。

    因为农场方圆三十里没有其他村镇，很少有乞丐会到这来，除非走错了路。

    尤其是这个天寒地冻的季节。

    身旁的陈菊忽然抬手一指：“看，我的天呐，这都寒冬腊月了，居然还有外出要饭的！”

    这帮妇女们纷纷顺着陈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马璇赶紧附和：“天呐，这么冷的天，居然还出来要饭！”

    “就是，好可怜呐，居然没冻死！”

    “你看看他那张脸，好吓人，这要是半夜遇到了，非吓死不可！”

    “作孽哟，好好的人，怎么沦落成这副德性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妇女们嘁嘁喳喳地议论。

    而大路上，浑身上下破烂的不能再破烂的老马同志，早已切身体会到「饥寒交迫」四个字的深意。

    他不用表演，早已冻的浑身冰凉，自然而然地颤抖着。

    十根手指冻的几乎失去知觉，好几次饭碗差点掉在地上。

    尤其是那双脚，踩在冻的硬邦邦的地面上，就感觉踩在刀尖上那么疼。

    坚持住，老马！

    胜利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