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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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桌礼仪,是很神奇的交际文化

    会客厅中央的红木雕花八宝桌上,已经摆满了珍馐佳肴。

    桌边放着三坛酒,其中一坛开了封,清冽的酒香和饭菜香在堂厅里飘散,像是要冲散谢斐平添的几分生疏和拘谨。

    他见到了真正名扬海内外的戏剧大导演,孟度年。

    孟度年今年四十七岁,平生有三大爱好,搞戏曲,品茶,养生。

    所以,他看起来身型挺拔,精神面貌也极佳,穿白衬衣西装裤,笑着看人时,倒像个三十多岁温润如玉的企业家。

    谢斐身量比他高些,眉眼也是极清俊的,单看他是公子如玉,稳重端方。

    但跟孟度年站在一起,就多了几分青涩少了几分韵味。

    “是叫谢斐吧?”

    这会儿,孟大导刚摘了围裙,嗓音温沉与谢斐握手。

    两人交握一瞬便松开,谢斐温和一笑。

    “孟先生好。”

    坐在轮椅上的孟老太太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笑盈盈喊孟温心。

    “心心,这个伙子风骨清隽,目光神朗,你眼光还不错,像奶奶。”

    众人纷纷笑了,孟温心上前推了老太太到桌边,在她耳边提了提声。

    “那是,我可是奶奶的亲孙女儿,这双火眼金睛,您亲传的。”

    孟度年上下量了谢斐一眼,笑着摆了摆手。

    “既然人到了,就都落座吧,菜还热着。”

    大家依次落座,霍思明主动搬了酒坛子给大家倒酒,轮到谢斐时热情的问他。

    “酒量可还行吗?”

    谢斐温浅勾唇,扶着彩绘瓷盏,回他,“尚可……”

    霍思明「唉」了一声,侃侃而谈道。

    “有酒量就成,孟家的规矩,先礼后兵,礼见完了,大家就不客套了,拼酒量看酒品,也是孟家女婿得过的一关。”

    他这句话落,谢斐还没反应什么,孟度年已经先向他端了杯。

    “你是客人,我该先敬你一杯,不用听思明的话,量力而行。”

    谢斐连忙双手端起彩绘瓷盏,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对着孟度年点了点头。

    “谢过孟先生。”

    众所周知,「酒桌礼仪」是很神奇的交际文化。

    不管你是来自天南海北还是五湖四海,哪怕你跟个头一次见面的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碰过杯,那酒过三巡后,大家就熟稔的好像上辈子就是亲人,衍生出许多相见恨晚不清道不明的情谊来。

    而且,除却人际交往方面向来比较短板的谢斐,今天这桌酒席上的人,都是长袖善舞运筹帷幄的人精。

    菜没过半的时候,孟温心默默旁观着,若不是谢斐实在想不起来,恐怕谢家上数十八代的老祖宗,都要被他们家人给套出来了。

    眼看谢医生已经神智放空无力招架,就处在要摇摇欲坠的边缘时,孟温心看不下去了。

    她「啪」地将筷子搁在面前的碗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众人纷纷看过来,孟温心对上谢斐沉静无波的一双眸子,叹了口气。

    “我吃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爸爸,我带谢斐去客房,他平时和您一样很注意养生,不怎么沾酒的。”

    孟度年慢吞吞放下彩绘瓷盏,一脸平静的道。

    “啊,我今天高兴,破例了。”

    孟如月连忙笑着站起身,“那就到这儿吧,收了酒,我让人上汤来。”

    她完抬脚往外走,霍思文了声「我也去帮忙」,连忙跟了出去。

    孟温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去扶谢斐。

    碗大的彩绘瓷盏,被灌了十碗的谢医生,很镇定的挡开孟温心的手,扶着桌沿站起身,声线也很平稳。

    “我没事,不过,真需要去趟洗手间。”

    霍思明两腮绯红,闻言热情地站起身,“我也去,我带你去。”

    孟温心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大表哥再陪姑父喝两杯,我带他去就行。”

    霍思明立刻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坐下了。

    于是,孟温心牵着谢斐离开会客厅,谢医生安安静静被她牵着。

    午后的日光正盛,穿廊风清暖柔和,吹在谢斐面上,迫使他眯了眯眼。

    孟温心一直心观察他的状态,见状声问他。

    “头晕吗?是醉了吧?”

    谢斐绯薄的唇微微抿着,过了两秒,才缓声回她。

    “没醉,不晕。”

    孟温心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又过了三秒,谢斐仿佛才看清她的手,他还侧头低声问她。

    “你干什么?”

    孟温心哭笑不得,心,这都反应迟钝了,还自己没醉。

    紧接着,孟温心眼珠子转了半圈儿,觉得这机会难得,错过了可惜。于是,她挽住谢斐手臂,柔声跟他耳语。

    “你不介意的吧?”

    谢斐默了两秒,面露疑惑,“介意什么?”

    孟温心眉眼带笑,“他们灌你酒,还套你话,有几分刻意下马威的意思,你不介意的?”

    谢斐眨了眨眼,过了五秒,慢吞吞道,“没有,你想太多了。”

    孟温心点点头,“那你紧张吗?”

    谢斐摇了摇头。

    孟温心又问,“见我爸爸,你不紧张?也不担心他对你不满意?”

    谢斐默了默,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他眉眼间十分沉静平和,但眼底又透着茫然和困惑,模样实在可爱。

    孟温心止不住发笑,左右看了一眼,踮起脚来在他唇边印了一吻,声道。

    “谢斐,他们其实都很好相处的,不是在为难你,而是一种表达亲近的方式,你知道的,是不是?”

    谢斐浓睫低垂,安静的看着她,默了五秒,轻轻点头,绯薄的唇角扯出抹温柔笑意。

    “你也是,在表达亲近,这种方式,我很喜欢。”

    孟温心知道,他的是她背着人偷亲他。

    她一时只觉得有些面热,咬着唇没理他,拉着他手闷头往前走,将人送到洗手间。

    谢斐一手插兜,一手扶了墙面,脚步稳健而缓慢的走了进去。

    孟温心等在台阶下,对着东墙边的一排四季竹欣赏起来,竹子是孟度年最喜欢的植物,所以在孟家宅院里很多见。

    四季竹是丛生型竹子,繁衍生长快,四季生笋。

    孟温心一度怀疑,她爸爸是为了拿那些天然自产的笋作为特别礼品来送人,以体现孟大导演的高风亮节和与众不同。

    圈内人也曾因此揶揄玩笑,“想吃笋,就拜访孟导,孟导家笋多。”

    大约等了不到五分钟,谢斐从洗手间出来了。

    孟温心回头看他,谢医生眸光烁烁神情清淡,穿浅灰衬衣配亚麻色休闲西装裤,身形挺拔步伐平稳。

    瞧着,像是真的丝毫没受到酒精的影响,如果不是她之前发觉他反应迟钝的话。

    “走吧,我送你去客房。”

    谢斐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抬脚跟上她。

    “先离场,这样好吗?”

    “不然,你还要回去接着喝吗?谢医生,你能不能别这么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