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川的眼睛紧闭着。

    三天前那次忽然的醒来仿佛昙花一现,  在那之后，他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这几天里任凭医护人员如何检查，如何尝试轻声唤他,  他都没有给予任何的反应。

    即使是圣朗宁医院最好的医生——出身帝国军医学院,  被公费保送至星际联盟医科大学读博,  后来在最顶尖的帝国军方第一医院工作了二十年的老医生克兰奇，对此也无能为力。

    沈瑶川的生命体征平稳,  考虑到除了变异者对身体的影响以外，他作为“人”的生理指标趋于正常。

    唯一的可能就是人自己不想醒来。

    好在宋总并未过度地为难他们。

    在听沈瑶川醒来之后，宋总亲自来医院看了一次,  与克兰奇医生问了几句,  但似乎有其他事，没待多久便急匆匆地走了。

    沈瑶川本人其实是有意识的。

    他确实只是在睡觉，但却是精神上过于疲惫的缘故。

    尽管在这个年代,  医学与科技都已经十分的发达，就连古地球时代的恶性肿瘤等癌症如今也只是有钱就能治好的病。

    但精神方面的研究却并未取得鲜明的突破。

    人类大脑依旧是个巨大的谜团。

    沈瑶川累得厉害，他似乎曾沉进一片黑暗里，但又并不是完全的黑暗。

    好像又是一片宇宙,  而他正身处星河。

    他仿佛知道了一切，看见了一切,  但又无法准确地感知到这些。

    有那么一瞬间,  他仿佛知道了这个宇宙中的每一件事,  但这些“只是”又像是虚无的空气,  从他的指缝中溜走，什么也抓不住。

    这让他的精神虚弱极了。

    但他的鼻尖忽然嗅到了一丝冷水香味儿。

    十分冷冽,  但又熟悉。

    他从疲倦中睁开眼睛,  浅灰色的瞳仁上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是向少阳。

    出于身体最原始的反应,  沈瑶川冲他笑了。

    他的声音还很虚弱，无力感尚无好转，但还是道了声：“你来了。”

    是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向少阳心头一动：“我来了。”

    “我好像又要睡了，很困。”沈瑶川着抬起了手，指尖朝着向少阳的方向，像是要触碰些什么。

    向少阳注意到他的动作，挨得近了些。

    沈瑶川干燥冰冷的指尖拽住了他左手的袖子，随后滑落下来，轻轻捏住了向少阳的手指。

    他的力量很得几乎十分的轻微，轻轻拽了拽向少阳的手。

    向少阳顺从地将左手递给他。

    沈瑶川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指腹长出了新肉，但并不饱满，还有些软嫩的。

    “疼吗？”他问。

    “不疼，”向少阳，“没什么感觉，我都忘了。”

    沈瑶川的手指向上爬过去，撩起他袖子的边沿。

    向少阳的手腕上横着一道平整的疤，还有些缝线的针孔痕迹。

    这一次沈瑶川没问他，他盯着那道疤看了一会儿，手转而移到向少阳的手掌下方，姿势像是托着他的手。

    尽管他没什么力气，但手是稳当的。

    但被他捧住的那只手却在轻轻的颤抖。

    良久，沈瑶川竟像是惋惜般地叹了口气。

    “有一些变异者的牙齿中很有神经类毒素，会产生终身的影响，那时候你应该拒绝我的。”他慢声。

    虚弱让他的发音十分艰难，他几乎是撑起了全身的力气将这句话完，随即有些脱力般地垂下了手。

    向少阳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沈博士才是专业的，没有你的指示，我也判断不好现场情况，你是吧？”

    沈瑶川的笑容很淡：“……甩锅。”

    向少阳挑了下眉梢：“哪有呢，明明是沈博士先把锅甩给我的。”

    沈瑶川的目光移向他，那双浅色的眼珠里写着一些不清楚的情绪，或许是虚弱使他变得柔软了些，不似往常那样冷漠。

    “你又叫我……”这一次他得更加吃力了，“沈博士？”

    向少阳“嗯”了一声，尾调上扬着，带着疑惑的意思。

    “你，之前叫我，瑶川。”沈瑶川。

    “那你想听我叫你哪个？”向少阳笑了，“沈博士，还是瑶川？”

    沈瑶川的瞳孔有些涣散起来，他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声音软绵绵的：“都好……”

    尾音有些纤细并且发粘，像只撒娇的猫。

    不过这只撒娇的猫这会儿已经又睡着了。

    向少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他弯下腰，在沈瑶川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嘴唇上传来的触感是软嫩冰冷的。

    他震惊于自己的动作，甚至直起上半身，后退了两步。

    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方才被沈瑶川拉住的手。

    几天前，这只手连德妮递过来的咖啡杯都无法触碰——最近开始愈发严重的接触障碍让他的身体本能地厌恶起任何的接触，甚至连间接接触都已经做不到了。

    这还是在经过维登的心理治疗之后。

    在一个月前，向少阳甚至曾一度恐惧出门，拒绝与他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但刚刚他很自然地将手递给了沈瑶川，并且很自然地接受着对方的触碰。

    还亲吻了他。

    就好像这具身体无条件地接纳着沈瑶川，从前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Omega是他的特例。

    是他排斥一切都想要与之有所接触的人。

    窗外一抹灿烂的阳光照进来，温暖又明亮。

    向少阳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的终端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向少阳看了沈瑶川一眼，快步出了病房：“哪位？”

    电话那头是个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欠揍：“你接得还挺快的，没想到瑶川给你了个电话，你就真找上门来了。”

    这声音十分熟悉，向少阳几乎是立刻就辨认出是宋知诚。

    他的语气有些不善：“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跟你聊聊？你们这些S级Alpha对Omega就这个态度，难怪单身，”宋知诚的嗓音十分地慵懒，期间还夹着一些来自喉咙中的细微轻喘，仿佛在做按摩还是什么，“我一分钟能赚八十万，把时间花在你身上，一分钟就要赔八十万，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闲话的。”

    向少阳目光锐利地看向病房：“你监视他。”

    “我救了他，把他从那些防疫特种兵的手里抢出来，把他好好地养在我的医院里，还找了最优秀的医生为他治疗，如果没有我，你只能看见他的遗物……连骨灰都不剩，而你的重点居然是我监视他？”宋知诚。

    这句话像是一块抛进湖中的石子，在向少阳疲惫不堪的记忆中激起一片涟漪。

    他们被关在教堂里很久，没有电，断了水，没有食物——其实餐桌上有些，但全都被血污染了。

    向少阳撑了很久，最后喂给沈瑶川的血消耗了他身体仅存的一丁点能量。

    在最后他陷入了昏迷。

    在这段记忆的缝隙中他隐约看见有人将自己抬上担架。

    他抱着沈瑶川，当时唯有一个念头，不能松手。

    记忆就此中断。

    随后他就在米娅达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内醒来，很快又有调查局的同事们来探病。

    而调查局的解释是：他参与了一项极为危险的秘密行动，在行动中受了伤。

    没有告知他任何与沈瑶川相关的消息。

    想到此处，向少阳揉了揉太阳穴：“你找我到底想什么？”

    听筒那头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拍巴掌声：“向少阳先生，恭喜您终于抓住我们这次谈话的重点了。”

    宋知诚：“我需要你帮个忙，我最近在找特别优秀的医生，尤其是知识全面的，大多数专家对病症的研究都太单一了，尽管水平不错，但不是我想要的……有人向我推荐了你，听你在诺亚舰上当过医生？”

    向少阳的目光始终透过门缝，落在沈瑶川的身上：“什么病？”

    “患者就在你面前，希望你现在还没离开我的医院。”宋知诚将“我的”二字咬得很重，仿佛是在显示领地权。

    向少阳眉头一皱：“你是指瑶川？”

    宋知诚：“啧啧啧，别在我面前这样叫他，我会很嫉妒你的，不定等你治完病我就会找人把你杀了，抛尸到地上城去，让你在辐射的空气中腐烂。”

    这位富二代实在是没个正经的话。

    向少阳不屑与他的“发疯”计较：“我会治好他的。”

    “三楼的办公室有位名叫克兰奇·兰登的医生正在等你，他手上有瑶川的完整病例，包括以前的那部分，希望你发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是个什么东西之后不要太害怕，”宋知诚道：“如果你需要时间，调查局那边我可以帮你招呼，只要你能把瑶川治好，你提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包括跟他上床。”

    “跟他上床不需要你答应，他不是你的什么东西。”向少阳生硬地。

    “话是这么，但我如果不高兴，还是会雇人杀了你的，”宋知诚，他的嗓音很好听，话也慢悠悠的，但其中却又藏着一股紧绷的危险感透过扬声器传出来，“配得上瑶川的只有我。”

    作者有话要：

    实话最近其实一直在怀疑自己

    感觉自己写的真的很烂，文就好像是四不像一样，很难看，压力大到难以码字，每天都在逼着自己至少要写下去

    本来想找一些甜文看看调整心态，但是越看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垃圾，怎么能写的这么难看，真的好对不起追我文的大家

    真的很羡慕那些文好看的神仙太太，我只能哭哭然后爬起来继续码字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