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谢风晚的笑容停顿在了脸上,半晌,也只出口了一句:“不太好吧。”
“……”裴矜意看了她一会,确认她眼里没多少挣扎后,,“你的自由。”
谢风晚看出来她有些不高兴了,没了多少笑意。但她并没有哄的算,有她不认为自己有错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她自己开始茫然。
茫然于两人的关系。
追求,最大尺度也不过是裴矜意那句话。
但什么都没有,两人这样过度暧-昧又有些不像话。
谢风晚最终还是决定,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做不出的决定就不做。
没有人逼她,她同样也不需要逼自己,以前是、以后也一样。
拍摄就是在两人这样不明的沉默中开始的。
先前便了,这是一场爆发戏,讲的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岑栎、害怕再与对方相处会出现难以控制后果的池虞一不做二不休举报对方性骚扰、实名举报与其对峙的事。
即便大多医护人员都见过岑栎追求对方时付出的心血,但碍于池家权势,医院方最终还是希望两人好好聊聊。
本身在举报时,池虞是冷静的。她可以用厌恶的语气出岑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眼里只有气愤却无恐慌。但在见到神色寻常、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岑栎后,她害怕了。
她害怕对方揭穿她,揭穿她的虚伪、揭穿她渴望爱却又不愿意付出的本质,即便在场没有人会关注她是什么样的人、这场举报最终也还是会因为权势而让她得到好的结果,可她还是大声咒骂起对方,在恐惧中出自己对她的不满——
“你觉得你喜欢我,但你的所作所为从没让我感到你的真心。”池虞发着抖,“你有问过我真正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吗?”
岑栎没有话,但门内几位知情者都在一瞬间交换了好几个白眼。
池虞想要什么,岑栎都会满足她,她自身都主动提出要求了,哪还需要岑栎去听啊?
池虞却恍若未闻那些眼神,又:“你买花、送饭,深情不假,但你的深情真的是对我吗?”
她一直看着岑栎,自然很清楚地注意到岑栎的视线变冷了,就在她话落下的一秒。
池虞觉得自己像抓到了对方的把柄,又觉得惊恐、又觉得可笑。
她想再于众人前诉自己眼里岑栎的罪状,好让她不再被相信、甚至是排斥,但岑栎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只对院长:“是我某些地方的确过于冒犯池姐,才会有今天这一出。我接受她对我的指责,所以,我希望主动离职,让大家都不再被扰。”
这话一出口,本还有想劝阻声音的几人便彻底闭上了嘴。办公室内静悄悄的,窗外树枝上的雪忽而落下,某些事便也在沉默点头下盖棺定论。
岑栎收拾东西的时候,寥寥几位同事正因为病患而分散,最终,站在她身边看她动作的,只剩下池虞与害怕岑栎做出过激举动的保镖。
对方有着与池鱼相同的面貌,心却还是不一样的。
岑栎安静着,在内心想着有关两人的不同,在流逝的时间中嘲笑自己,两个人本来就是不同的,她却还是自顾自地将她们认成同一个人。
池虞突然出声了。
她问:“我对了,是吗?”
岑栎没有回答,因为无论怎么回答,事实都是已定的。
她与对方的缘起本就是因为幻想,幻想对方是池鱼,用相似的面孔洗脑着池鱼还没有离开,她一直在她身边,两人一切的不同也都只是因为她的过错,她并没有让池鱼满意。只要她多满足对方的要求,池虞便会变回来。
“你真恶心。”
她离开时,听见一直看她的女生这样评价她。
这是岑栎第一次很认真地注视对方的面容,以往因为痛苦,她只敢草草看一眼,便像得到缓解疾病的良药一般,再续一会命地苟活在世界上。
但也直到这一次注视,她才发现,对方与池鱼还是有些不同的。
池鱼有一颗泪痣,池虞没有。
池虞身旁的保安像是既厌恶她又害怕她做出过激举动般一步未退,充满压迫地威胁了岑栎几句,岑栎便收回视线,像是方才的注视只是一场空梦般,看完、便走了。
池虞不会在她心里留下任何印记,永远镌刻在心底的名字,只会是池鱼。
在目送岑栎离开后,池虞还是哭了。坐在她坐过三年的椅子上,看着空空荡荡的桌面。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对方,但有一点是确认的。
……岑栎并不喜欢她。
她喜欢的、注视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她身后的那个人。
那道没有人看得见的影子。
那之后,医院内部闲暇时还会就这件事进行讨论。有人因岑栎主动离职怀疑起她心虚,有人因池虞那番话怀疑起岑栎是否真的将其当作替身、在现实演了一出戏份,但更多的,还是坚信是池虞一人作怪,岑栎的离职与一切不辨认,都只是因为太爱对方。
正式结束这一段,是在下午四点。
谢风晚脸上还有泪水,因为哭的惨,她觉得眼睛略微酸胀。
一声“卡”后,园适时递来热毛巾。略红的鼻尖埋入冒着气的毛巾里,她只觉心脏于一瞬间蜷缩起来,酸痛的她再次落了几滴泪。
半晌,她才抬起头。在场众人很给面子,并没有一直看她,这让她避免了尴尬的同时松了口气。
“唉。”园,“太惨了。”
“愉悦cp是真的。”林。
本还想挤两滴眼泪的园顿住了:“你在什么邪教?池虞就是个坏女人!”
“我之前那个鱼!”林反驳道。
“唉。”谢风晚,“别嗑了,岑栎都单方面出轨了,配不上她。”
园叹了口气:“唉,越来越觉得,这拍了个啥啊。”
“我觉得挨骂是一定的。”谢风晚苦中作乐,“但骂的不是我。”
刚走过来便听见这句的裴矜意:“?”
“我现在自己骂自己两句得了。”裴矜意,“好让黑粉以后不那么无孔不入。”
“您可别了,”谢风晚抬眼看她,对方出戏的很快,眼神中没了方才的疏离,相反,是她熟悉的温暖,这让她放松了许多,话自然也不着调起来,“想骂你的人想骂你,连你正常过马路都能喷个四五六条出来,自己骂自己不是白送头吗。”
“有道理。”园点头,“所以,裴姐,你要是想骂人,找我。五毛一条,括号绝对删的干干净净,谁骂你我喷谁。”
裴矜意听出几人的揶揄,顿了几秒,直到三人似乎意识到她要什么、脸上笑意褪去不少,这才见裴矜意缓慢开口:“大家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了,你们是准备在医院过年吗?”
园与林纷纷侧头,看见一众人散漫聊天的聊天、激情互动的互动、拖行李道别的道别:……
“那我也先走了。”林看了眼表,“五点半的飞机,车估计快到了。”
话间,手机铃声便响了。
告别林的园显然没那么有精神了,她家在榕城,与裴矜意的目的地是一致的,因而早在前几天,便订好了两张票。飞机时间是晚上,还早。
东西在昨晚便收拾的差不多,拎包登机便是。她本想与裴矜意个招呼,送林一程(送到楼下也是送)。熟料还没开口,便听裴矜意问:“确定?”
园直觉这句话与她无关,缓缓看向另一人。
谢风晚:……
“还记着呢。”她叹了口气。
“谁也不想一个人过年。”裴矜意。
“我什么都不会干。”谢风晚道。
“没关系——”
谢风晚本以为她要她会,但在听见答案是找家政阿姨后便歇了上头一秒的热血。
“不用了。”她,“一个人安静安静也不错。”
裴矜意便没再坚持,但两人间的气氛也没因她的拒绝而沉寂。闲聊了一会,晚饭时间,齐远戴着帽子,跳着海草舞,问:“吃火锅?”
六点,还在剧组的只剩下主演与家本就在关西的剧组成员。其余几位大多也是榕城人,定的同一班飞机,十点才走。
自由时间还有很长,齐远很高兴。
冬天本就适合吃火锅,见众人都没什么拒绝的想法,划拉一会美团的齐远便找到了一家评价不错的火锅店。且似乎有着前车之鉴般,提前了个电话预约。
车程不过十分钟,但谢风晚有些困了,便开窗清醒清醒。
裴矜意低着头看手机,大多都是提前祝福她新年快乐的同行。她皆回以同样祝福,刷朋友圈时,还意外看见了一位流量男星公布刚出生女儿照片。往下几条,大多也是出乎意料、不该出现在这时候的新闻。
直到她点开微博一开,带着爆的词条一条接一条在热搜上乱窜。大概率懂这几位想法的裴矜意想关手机,却又在犹豫中,切换成了乱码号。
乱码只关注了谢年一个人,首页刷新除去广告便是对方的微博。但最新一条也停留在了很久以前,那条微博下的留言大多也不堪入目。
裴矜意鲜少会对娱乐圈产生厌烦情绪,但每当她看见使用与她相关内容做头像ID的粉丝出口成脏时,躁郁会在心里蹿升,临近顶点时,再被她自己了结。
她退出界面,私信红点却提醒她还有消息未查看,想着随意删除便关手机,视线却触及到一条五分钟前的新鲜私信。
[谢年V]:新年快乐。
而在那这条之前,是对方针对她先前发去的资料链接的感谢与些许不解。
裴矜意转过头,发私信那位此时正戴着耳机,头靠着窗,眼神沉沉地看前排座椅。
犹豫着,裴矜意还是编辑了有关那些问题她眼中的答案。
编辑完,她盯了两秒满满当当的编辑框,删去句号,改为:[新年快乐,事业顺利]。
文字发送成功时,车已经靠边停了。
谢年似乎是注意到了手机震动,下车后停在了原地几秒,低头看私信的眼睛被衬着是亮的,里面仿佛有光。
入座时,裴矜意再次收到了对方的私信:
[谢年V]:[心]
明明那只是个表情,但直到裴矜意登机、窗外只能看见阑珊夜色时,闭眼想起的仍旧是对方垂眸字的样子。心在跳,她学着对方那样戴上耳机,却没有睁眼。
回忆不断描摹谢年的脸,裴矜意很久才回神。
而当她再次感知到世界色彩时,耳机内播放的那句是:
“你耳机听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这是谢风晚过的最潦草的一个年。
它甚至称不上一个年,因为本质上与她平常的日子无甚区别。
除夕那天,她什么都没有做,只在饭店定了几个曾经年年吃的菜,擦了擦桌面,没有拍照,也没有其他什么,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年夜饭便过去了。
洗碗的时候,犹豫着,她还是将电视开了。
大多卫视都转播起春晚,屋子里吵了许多,但好歹也真正有了些过年的气氛。
洗完碗,不过八点,坐下的她看着电视。春晚刚开始不久,歌舞升平,她却觉得颜色过于艳丽、眼睛有些疼。正思考着要不要定了闹钟睡一会再守岁,手机便响了。
是林清秋的电话。
对方前段时间为她找了助理,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那几位助理又临时辞了工,已经找到工作。娱乐圈临时跑路的事很少,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闹出去不好看,艺人如此、内卷本就严重的助理界更是如此。
下家给的钱看起来很多,众人道歉道的很诚恳。谢风晚与林清秋都不是喜欢威胁的性格,更何况助理还能找,又因态度问题被网民议论才是迷惑行为,近段时间跟在谢风晚身边的,还是两头跑的园。
刚接通电话,对面便传来很大一声“新年快乐——”,谢风晚听出不是林清秋的声音,女孩的嬉笑很大声,她猜测是对方的家庭聚会,没在意,只道:“清秋姐,新年快乐。”
林清秋笑了笑,也祝福了她新年快乐。
对方电话显然并不只为祝福一件事,但很可惜,因为家庭原因,这通电话还是在两人接通三十秒后被林清秋的侄女断。
听着对面细声细气哄孩的语气,谢风晚笑了一声:“有事明天再吧。”
林清秋有些无奈,但孩粘人的紧,便也只能道歉并再次祝福,这才挂断电话。
对方身处的地方很热闹,连带了谢风晚也热闹了一会,虽然只有一会,但起码也是快乐的。即便屋子里仍旧是空空静静,她还是提起精神看了会春晚,并为了不真的看睡着,还点开微博,使用岁月里的花账号,先祝福关注她的网友新年快乐,这才实时吐槽起春晚。
但因为账号好歹被裴矜意关注的原因,她没吐槽的太狠,较为含蓄——
对方集邮三金后已经到了能被春晚邀请的水准,却一直没有亮过相。想到这,谢风晚又停下了字的手。
……是因为生病吗。
她皱了皱眉,退出编辑界面,也未将文字保留在存稿箱。
快乐又在一瞬间消逝了,连带牵扯起的,是谢风晚突然想起的谢年的家庭。
……今天是除夕。
正常人都会祝福他人新年快乐、辞旧迎新。就连关系大多不怎么好的谢家,该有的礼数与喜庆也还是有的。
回忆一旦被引出,后续便如同不受控制的潮浪不断涌入男孩。
不可控的,她再次想起自己做的三回梦。
事实上,三次梦内只出现了四个人。
谢年、她的父母、与她母亲的情人。
可真正在三回梦里都出现过的,只有前三者;且,如若她没回忆错,最后一次,树上女人的脸,是她的母亲。
但最令人恐惧的,却是适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
谢风晚的思绪断了。
在她重生后,一切都变了。不是世界的本质被暴露,而是随着她处境的更迭,她未曾看到的另一面被她熟悉了。那是被所有人摒弃的世界的另一面,是黑的。
她有点脱力,额头分泌出汗。
唯有电视发出响声的温暖室内,谢风晚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仔细观察下,身体是抖/动的,像是本能、又像是经过千百次战/争的后遗症。
直到手机震动,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昏黄的光照入眼里,谢风晚才像回到人间般,垂眼,看向亮屏的手机。
是裴矜意的视频电话。
屏幕反衬着她现在的脸,谢风晚犹豫了一会,才伸手,点下接受。只是在第一秒,她便将摄像头翻转方向,屏幕内显示的变成了电视屏幕。
裴矜意那边也并没有出现她的脸。
谢风晚戴上耳机,“喂”了一声,好半天没有回应。正当她皱眉准备挂断重拨时,倏然,一声剧烈的响,被点燃的烟花在短短一刹划亮漆黑的夜空。
火光聚集着,绽放成刺目的光。
谢风晚怔住了。
好半天,她才像意识到什么一般,低声笑了出来。
“谢谢啊。”她着,即便另一边的烟花声震耳欲聋,大概率会将她的声音掩埋。
但裴矜意却还是在下一秒接了句:“不客气。”
像是一个噩梦后温暖的拥抱。
.
这场烟花秀持续了大概有五分钟时间。
直到谢风晚一动不动盯得眼睛有些酸涩时,响声才有了停下的趋势。
耳机那边也终于不再只存在烟花,女人带笑的声音取而代之。
“谢,新年快乐。”她听见裴矜意对她,“身体健康、快乐平安就好。”
“太实际了,我比较喜欢空的。”谢风晚叹了口气。
耳机内安静了。
不是闭麦的安静,只是女人不再出声。两边都只剩下呼吸声,许久,直到谢风晚都以为她是不想接自己这句话,刚尴尬地准备也祝福她,裴矜意却出声了。
“但这些在我眼里挺空的。”
她,“在我患病后,很多平常都变得难能可贵。称不上奢侈,就是有点远。我够不到,也没有精力去够。”
“但你随时都可以碰到它们。”裴矜意声音是笑的,“只要你一伸手,天就是亮的。没有睡一觉过不去的困难,也没有永远烦恼你的痛苦。”
到这,裴矜意便没再开口,好半天,才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让她删了这段记忆。
但谢风晚却没有笑的心情。她捏着鼻子,强行让自己声音正常着,低声道:“要健康,要快乐,我们都一样。”
“新年快乐,裴矜意。”
视频结尾,谢风晚以这句话作为结束,但这却不是两人今晚的结束。
微信中,与对方的聊天框已经因为微信群红包纷飞而在一瞬间落至三位。她轻点头像,字:[新年快乐。]
裴矜意问:[不是刚过吗],谢风晚回的却是“不一样”。
刚才跟你那句是今年的。
现在这句……
是去年的。
屏幕跳转至桌面,显露出三只猫的全家福。那是裴矜意头像博主昨天发布的,右下角印着喜庆的Logo,祝福着新年大吉。
看着蹲在最右侧那只裴矜意喜欢的长毛猫,谢风晚想,以后有精力或许也可以养一只。
温顺,乖,最好恃宠而骄到大言不惭叫她“谢”,且傻到不自己许愿、却祝她拥有难求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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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要喜乐,每天都是。
歌名:周杰伦-《等你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