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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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夜灯是暖黄色的。

    分明是没有热度的电光, 此刻却好像一跃成了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在艰难流动的空气中变得滚烫起来。

    余白醉得没有意识,祝昱臣惩罚性地咬得狠了一点, 高挺的鼻梁在余白软软的脸颊上压出属于他的形状。

    余白轻哼一声, 舌尖无意识探出来回应又很快躲进去, 祝昱臣却追着他不放,托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压向自己。

    床头的灯火烧得更猛烈了。

    直到尝到眼泪的咸味,祝昱臣才微微一愣,放开早已殷红的唇,用指尖轻轻拨开余白眼睛上的领带。

    余白闭着眼睛, 纤长的睫毛被湿了一些,但呼吸绵长,人已经彻底醉过去睡着了。

    祝昱臣自嘲般地笑了笑, 起身替他拉好被子, 关上床头的夜灯,离开了衡湾。

    .

    余白第二天睡了整整一天, 下午才被头疼醒。

    脸上干涸的泪水绷得皮肤生疼,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揉了揉脸蛋。

    一条灰色的领带从他手上滑落, 掉在他腿上。

    余白揉脸的动作一顿, 拿起领带端详了一会儿,认出这是昨晚祝昱臣系的那条。

    所以……

    昨晚祝昱臣来过这里?

    余白捶了捶脑袋用力回想, 却只记得在吕盛组的饭局上, 自己赌气和祝昱臣喝酒, 然后很不争气地喝醉了,之后的回忆只有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 祝昱臣肯定没把喝醉的他扔下,不然他现在不定会在吕盛的床上醒来。

    余白轻咳一声,做贼似的把手里的领带放在鼻尖嗅了嗅,闻到熟悉的木质冷香和淡淡的红酒味。

    他脸颊不由发红,不好意思地趴在被子上捂住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胃里空荡荡的痉挛感驱使着从床上爬起来,下床时还不忘把领带塞进枕头下藏好。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陶陶该去找叶嫂拿盒饭了,余白把一夜未见的黑从猫窝里抱出来,坐在餐桌前百无聊赖地等着。

    大脑放松时,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昨晚的事——祝昱臣连领带都落下了,他们昨晚应该不会什么都没做吧?

    可是他什么什么感觉也没有……

    “哥。”陶陶开门进来,走近后一脸狐疑地盯着余白:“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啊。”余白脸还红着,磕磕巴巴眼神躲闪道。

    随后他看了一眼陶陶空无一物的手,问:“我的饭呢?”

    陶陶这才想起来,难地挠着头:“我今天去是去了,可是叶嫂做不了了,以后不能再送了。”

    “什么啊?”余白眼底的失望顿时浮现出来。

    陶陶见状忙安慰他:“可能是叶嫂嫌做两份太麻烦了?哥你别难过啊,大不了咱们也请个保姆吧。”

    “我们天天在外面跑,请保姆太没有必要了。”余白瘪瘪嘴,把黑放下,跑进卧室找手机给叶嫂电话。

    叶嫂替祝昱臣做完饭,此刻刚解下围裙站在厨房门口,余白的电话便来了。

    刚接通,电话那头便想起委屈的声音:“叶嫂,我好饿啊——”

    叶嫂没敢立刻回应,而是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端坐在客厅的祝昱臣。

    祝昱臣也正抬头看着这边,显然他已经知道是谁来的电话。

    叶嫂见祝昱臣没有表示,才对电话那头:“余啊,我给你送饭的事情被祝总知道了,祝总他,不让我继续送了。”

    余白闻言一时间陷入沉默,他其实早就猜到是这个原因,可是真的亲耳听到,心头还是觉得阵阵发堵。

    明明今天看见祝昱臣落下的领带,他还欢喜着呢。

    他瘪瘪嘴,只憋住一个字:“那……”

    谁知那头的叶嫂突然又高兴起来,语气也一下子变得轻快,她道:“祝总你要是想吃,可以回来吃。”

    回来吃。

    余白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觉得不是真的,一时又觉得好像这句话就是祝昱臣在亲口对他的。

    “我知道了。”他憋着一口气,意味不明地对电话那头。

    然后他飞速挂了电话,把才拿回来不久的行李箱从床下拖出来,里面好多衣服都没收拾出来,顺便也不用重新整理了。

    他几乎没花多长时间就收拾好了行李,抱起黑二次搬家。

    离开卧室时,他猛地一顿,折回去把枕头下的领带拿出来,塞进衣服口袋里。

    陶陶在客厅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收拾,一脸不明所以,在余白戴上口罩出门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拿着钥匙追出去。

    她边追边问:“哥,你、你又拖着行李去干什么啊?”

    余白没有解释,只是把行李往车上一放,报出祝昱臣公寓的名字,对陶陶道:“送我回去。”

    “回去?”陶陶咽了咽口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

    余白脸色微微发红。

    陶陶则是脸皱在一起,觉得越来越搞不懂她哥了。

    开往目的地的路途上,陶陶终于没忍住,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话。

    “哥,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完,她从后视镜里悄悄观察着余白的反应,果不其然见他不仅脸红了,耳朵也红了。

    余白猛咳一声瞪她一眼,想否认,却不出口。

    陶陶则是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笑,脑海里一闪而过祝昱臣英俊帅气的脸,心头觉得如果是那个男人,那她哥不亏。

    本想多八卦一会儿,但前方却堵车了,她只好先停车,摁下车窗探头出去查看。

    这里距离祝昱臣的公寓不远,天色已经黑了,路灯零星开始亮起,天空还下着雨。

    看着前方堵在一起的车蜿蜒曲折连成长条,余白有些着急地趴在窗户上张望,问陶陶怎么回事。

    陶陶冒雨去前面查看了回来,是有人掉进了下水道,119正在救援,了防止出现意外,暂时把路封了。

    余白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图,从这里绕路过去,开车还需要两个时,而走路只需要半个时,跑起来不定只用二十分钟。

    余白收起手机,二话不拉开车门下了车。

    陶陶看他开始去后备箱拖行李,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忙上去阻止他:“哥,下着雨呢,要不我们还是等等吧。”

    “可我不想等了。”余白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他真的好像很开心。

    陶陶有些于心不忍,只好拉住余白的行李箱:“那你把箱子放下,我明天再给你送。”

    “也好。”余白思考片刻,拉开外套的拉链把黑塞进肚子里躲雨,自己则低头冲进雨帘里。

    陶陶望着他越来越的背影,竟也体会到了那种雀跃和悸动。

    .

    祝昱臣坐在客厅看书,余光里,他面前矮几上放着的电子时钟,正在一秒一秒地跳动着。

    八点整,“叮咚——”门铃声应声响起,尾音似乎都带着雀跃。

    他似有所料地放下书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余白站在门口抬头望着他,身上的外套已经湿透了,正往下滴水,头发也拧成一缕一缕的,被他随手拨在一旁,白皙的脸上似乎还冒着水汽。

    整个人狼狈极了,可脸上的笑容却很有感染力。

    祝昱臣被面前的景象晃了眼,心头猛然一动。

    他克制住将要浮现出的神色,开口问余白:“猫呢?”

    “啊?”余白嘴一撇,眉头夹着水珠皱在一起,扬声抱怨道:“我淋雨了唉,你只关心猫!”

    祝昱臣暗暗一笑,伸手抓住余白的胳膊,把他往屋里一扯。

    “进来。”

    余白踉跄一步,湿发撞上祝昱臣的肩头,把他干净的家居服撞出一个湿湿的水印。

    怀里的黑被动荡惊得“喵”了一声,余白赶紧撤开身体,和祝昱臣拉开距离。

    祝昱臣明显感觉出面前人的局促,但也没什么,只是扔给余白一张浴巾,然后转身往卧室走去。

    走之前,他叮嘱道:“厨房里有晚饭。”

    “知道了!”

    余白应声,把黑从怀里抱出来放进客房,迈着雀跃的步伐去厨房觅食。

    等余白填饱肚子回客房的时候,浴室门口的软凳上已经放好了祝昱臣给他拿来的换洗衣物。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余白弯腰翻找起来,竟只有一件雪白的衬衫,既没有睡衣睡裤也没有内/裤。

    余白愣了愣,不可言的画面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问祝昱臣要,而是拿着这件带着祝昱臣气味的衬衫溜进浴室。

    蒸腾的水雾糊住了浴室里的镜子,余白用浴巾擦干短发,借着朦胧的镜子套上祝昱臣的衬衫。

    衬衫很大,刚好能遮住身下的一片光洁,余白赤脚站在被头发滴湿的地面上,有些害羞地低头看看自己裸/露在外的长腿。

    却没注意到宽大的衬衫下摆扫落了浴缸旁的洗发露,瓶身滚到余白脚步,他受惊后往后退去,踩着瓶身滑倒了。

    “啊——”

    一声惊呼,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余白躺在地上发懵许久才缓过神,他试着动了动胳膊,没有传来痛感,腿上也还好,摔得不重。

    他正准备自己爬起来。

    浴室的磨砂门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祝昱臣绅士地敲了敲门,问他:“怎么了?”

    余白动作一顿,重新躺了回去。

    他带着委屈的哭腔随即响起:“不心摔了,好痛。”

    “摔哪儿了?”祝昱臣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搭上了门把手,极力克制才压下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

    余白嗓音变得更加委屈:“都摔了,腿好痛,腰也好疼,站不起来了。”

    “待着别动。”

    委屈的声音像是敲在祝昱臣心头似的,他不再犹豫,按下没锁的门把手,闯了进去。

    狭空间里的水蒸气已经消散了许多,变成水珠缀在墙面和地板上。

    余白身上的衬衫掀到了肚脐眼,露出他身上的粉色和巧。

    祝昱臣的视线恰好落在那处,他非但没躲开视线,甚至腹诽——难怪穿他的会大。

    余白一抬头便撞上祝昱臣眼底促狭的笑意,他愤愤不平地回瞪他,然后心虚地把衬衫拉下去遮住。

    他朝祝昱臣伸开双臂,瘪嘴:“抱我。”

    祝昱臣弯下腰,单手拖住余白身后的滚圆,轻轻用力往上一带,将他竖着抱了起来。

    不是公主抱,而是像抱孩一样,让余白的胸口靠在他的肩膀上。

    宽大的手掌几乎能握住余白滚圆的一半,余白又羞又愤,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乖乖趴着,任由祝昱臣把他抱去客房的床上躺好。

    “伤哪儿了,我看看。”

    祝昱臣把压在余白后腰的手抽出来,想退到床位查看余白的脚。

    周遭陷入一片黑暗,客房里的突然灭了。

    “哎呀,是不是停电了!”

    余白悄悄缩回关灯的手,演技假到令人发指。

    客厅的灯光透过门缝传进来,祝昱臣隐在黑暗里笑了笑,没有拆穿他。

    “我去看看。”

    “别!”余白急道,随即抬起腿微屈膝盖勾住祝昱臣的腰,一手捉住祝昱臣宽大的手掌按在他的腿上,另一只手却揽住祝昱臣的脖子。

    他仰着头微微抬起腰,和被迫弯腰的祝昱臣拉近距离。

    动作这么娴熟流畅,哪像是受伤的样子。

    祝昱臣顺势把手往上划去,粗糙的指腹沿着平坦的皮肤,越过那块最凸起的腿骨,掐住余白的腰。

    他看向余白被碰得发颤的眼神,似笑非笑地问他:“怎么了,骗子。”

    余白的心跳声几乎要刺破耳膜,他不断滚动喉结咽着口水。祝昱臣棱角分明的脸在他面前放大,他几乎能看清祝昱臣嘴唇上的每一条纹路。

    想咬,想要。

    “祝昱臣,我好看吗?”

    他屏住呼吸,终于问出声。

    祝昱臣回望余白时,眼底的笑意浓了一分,掐着腰的指腹左右磨蹭了会儿,弄得余白有些发痒。

    “好看。”

    低沉的嗓音像是在给余白下一种没有解药的蛊,蛊虫穿过耳膜向四肢席卷而去,带起阵阵钻心的痒意。

    可没等余白从这种吞噬心魄的中蛊中缓过劲来,祝昱臣却很快抽身离开了。

    余白的腰落下来陷进被子里,被柔软的床垫回弹得震了震,浑身都软了。

    “好好休息。”

    祝昱臣竟然扔下他关门走了。

    余白躺在原处大口喘着气,不稍片刻反应过来,他抓起手边的枕头砸向关闭的房门,控诉祝昱臣的迟钝。

    下了蛊不解,撩了火不灭,走得那么干脆,你怎么不去灵隐寺当和尚?

    还什么好看,好看的已经送到嘴边了,什么不吃?

    余白又气又委屈,眼眶都红了,可那处却还没有偃旗息鼓,直挺挺地翘着。他咬牙,从枕头下摸出洗澡前藏起来的领带,闭着眼睛豁出去一般慢慢缠满手心,伸进被子里去。

    释放的那一刻,余白大汗淋漓,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硬生生将先前祝昱臣给他下的蛊虫从身体里逼出去了似的。

    他闭着眼睛微张着嘴喘气,领带脏了,在手上糊成一团。

    捏了捏手里湿润的领带,他想——他完了,他好像真的喜欢上祝昱臣了。

    第二天,余白一大早爬起床,蹲在浴缸前搓洗那条干涸的领带,昨晚一个人的荒唐买单。

    黑来蹭他的脚腕,他抬脚把黑挤开。

    “别闹。”

    “在做什么?”

    身后猝不及防传来祝昱臣的声音,带着清独有的微哑。

    余白吓了一跳,忙转身背过手,慌张地看着祝昱臣:“没干什么,你怎么进来了?”

    祝昱臣佯装没看见浴缸里浮起的白渍,靠在浴室门口:“叶嫂做好早饭了,叫了你很久,我来看看。”

    “知、知道了。”余白磕巴道,“你赶紧出去,我、我洗内/裤呢。”

    “好。”祝昱臣把视线从他握着的领带尾上收回来,转身走了。

    余白劫后余生般长吐几口气,站起来折回门口,咔哒一声锁上浴室门,继续埋头搓洗。

    那东西好像不难洗,可是不知何,余白洗了很多遍再低头去闻,好像还能闻到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气味。

    对于这种事,他以前会根据正常的需求自给自足,可是这一次怎么像是禁欲了很久一样,这么多还这么稠。

    余白羞愤地拍了拍水面,激起一层层的水花。

    都怪祝昱臣。

    洗完领带,又找了浴室里一个隐蔽的角落晾起来,余白才磨蹭出门吃早饭。

    叶嫂已经走了,祝昱臣正在吃,余白看他一眼,走过去坐下低头吃着自己的那份,安静得出奇。

    祝昱臣看着他耳廓的粉色,眼底的笑意再没下去过。

    吃过早饭,祝昱臣出门之前,站在玄关门口叫了余白一声。

    余白轻啧一声,无奈地顿住准备躲去客房的脚,慢慢退回玄关,问他干什么。

    “能帮我系个领带吗?”

    祝昱臣递过去一条做工精致的黑色领带,附带一句解释,“这条刚买,我系得还不太熟练。”

    狗屁理由。

    余白看着面前的领带就像是看着一块烫手的山芋,踌躇着不敢去接,可是如果不接,不正代表着他心虚吗?

    余白一咬牙,接过领带上前一步,几乎和祝昱臣面对面。

    他踮起脚,系领带的手法十分娴熟。

    两人贴得有些过分近了,祝昱臣的呼吸喷薄在余白的颈侧,先是温热的,再慢慢变成凉雾一般的质感。

    那股木质冷香似有若无地飘荡在鼻尖,像是羽毛一样撩拨着他。

    系到最后一步,余白的指尖禁不住颤抖,但他依旧极力克制着,尽量不去回想昨晚的荒唐。

    可祝昱臣却不放过他,突然低下头,在他耳边轻笑一声,问他:“这一条的手感怎么样,喜欢吗?”

    疯了。

    余白瞳孔一缩,脸颊顿时变得滚烫,他慌乱地猛推了祝昱臣一把。

    祝昱臣后退一步撞上身后的置物柜,领带还没有系好,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余白匆匆看他一眼,顾不得别的,逃命似的跑回了客房,“砰”地一声摔上门。

    祝昱臣独自整理好领带,看着余白慌乱的背影,笑了。

    原来逗狗这么有趣,他从前是在躲些什么呢?

    .

    自从“领带”这件事过后,余白已经好几天不敢和祝昱臣面对面交流了,因只要一和他对视,视线总会落在他的领带上。

    如此一来余白就会想起那些羞耻的回忆,他只能不停暗示自己——那天祝昱臣的不是那个意思,他用祝昱臣的领带做那种事情的事也一定没有暴露。

    可是他还是好几天不敢直视祝昱臣,那份已经越到嗓子眼的喜欢也被他憋回去好几次。

    若是往常,他还能半夜假装喝醉了去爬床,现在却连祝昱臣的房间都不敢进了。

    于是那条刚刚洗干净的领带又再次被征用,短短一周,余白已经记不清自己偷偷洗过多少次了。

    如此荒唐又没有节制,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旦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祝昱臣,对方在他身边就像是行走的崔情剂,无时无刻不再点火。

    比如祝昱臣洗完澡没吹干头发,水珠顺着衣领溜进胸口;比如祝昱臣下班回家,用那双修长的手扯下领带;再比如祝昱臣握着水杯的手指关节被撑成白色,就像是那晚握着他的腰……

    他总觉得祝昱臣是故意的,可是又没有证据。

    余白觉得自己要疯了,每天都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好在这样的折磨没持续多久,没过几天,《海边狂想曲》开拍了。

    节目组要求艺人拍摄期间住在海边的别墅,特别提醒艺人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行李。

    陶陶一大早一脸忐忑地找到祝昱臣家,兢兢业业地帮余白收拾行李,期间还时不时偷看一下公寓的布局。

    余白瞧见她鬼鬼祟祟地模样,敲了她脑门一下:“你干什么呢?”

    “咳,没干什么。”陶陶蹲在地上整理衣服,心虚地问道,“哥,家里那个大帅哥呢?”

    “他去公司了。”余白坐在床边,往行李箱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陶陶点点头,莫名有种娘家人的警惕感,突然又:“哥,你这样出来和别的男人同居,余总同意吗?”

    好久没人在余白面前提起他爸了,他沉默了一秒,不以意道:“我和我爸都快断绝父子关系了,你他同不同意还重要吗?”

    “哦哦,好吧。”陶陶低下头不话了。

    余白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没拒绝同居这个法,他一时有些恼羞成怒,张嘴想解释却什么也不出来。

    他和祝昱臣目前虽然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同居关系,但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是。

    他就不信祝昱臣能守身如玉到底,除非他不行——不过这种可能可以排除了,因他试验过了,那可是一只手都握不下的大……

    陶陶整理完行李,抬头又见余白痴痴笑着发呆,她不由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果真恋爱使人疯疯癫癫。

    《海边狂想曲》的拍摄地点在晋市临海的一个港湾,是一个新开发的旅游地,最近是淡季,游客不多,十分适合营造那种舒适惬意的旅居氛围。

    余白到达目的地时,粉丝已经在场外围了一圈,平时人烟稀少的沙滩上一时间热闹不已。

    第二到达的是节目组邀请的另外两位常驻嘉宾,是一对对外公开的情侣——

    男的叫俞川,模特出道,现在正在演艺界闯荡;女的叫明清,童星出道,有“国民闺女”的别称。

    余白和他们在圈内没有交集,这是三人第一次碰面,两人很热情地和他了招呼。

    节目组民宿房间的选房规则是先到先得,俞川和明清两人选了宽敞的主卧,余白不挑,随便选了一间靠海的房间,坐在床上就能从落地窗里看见潮起潮落。

    等三人把行李安置好,邀请嘉宾里辈分最高的前辈董半烟才姗姗来迟。

    她先是拖着她酒红色的复古红箱子在民宿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俞川和明清选中的主卧门口站定,宣布自己要这间房。

    俞川和明清两人肯定不乐意,在明清的暗示下,俞川上前和董半烟解释了选房规则。

    可董半烟连墨镜都没摘下来,昂着头不搭理他,一副不论如何她都要这间房的模样。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尴尬,而节目组要的就是这种矛盾和冲突,并没有上前调解的意思。

    几番纠缠后,明清被气哭了,拖着行李箱和俞川去了另一个房间。

    余白目睹这场闹剧,但却置身事外,没帮任何一方话。

    晚上四人围坐在一起吃饭,他明显感觉俞川和明清两人对他没有那么热情了。

    不过他完全不在意,全程扮演一个哑巴人设。

    饭桌上谁也没话,一个旅行节目被硬生生演成了哑剧。

    节目的执行导演才终于站出来给四人提前预告,宣布他们作常驻嘉宾的身份,需要好好经营这个民宿,明天开始他们会邀请各行各业的素人作飞行嘉宾住进来。

    另外,还有一位常驻嘉宾因飞机晚点要明天才能到场。

    四个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回各自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那位飞机晚点的常驻嘉宾赶到了——是圈内十分有名的戏剧演员冉吉。

    冉吉一到,瞬间成了气氛活跃机,虽然董半烟还是那副高傲的样子,但俞川和明清显然开心多了,民宿里热闹不少。

    五个人一起度过了还算和谐的白天,下午晚饭前,节目组的素人飞行嘉宾到了。

    飞行嘉宾出镜之前,节目组特别关掉摄像头强调,这一位是这片海洋旅游项目开发公司董事长的儿子,变相来也是一位翻手云覆手雨的资本家。

    节目组这么的目的不言而喻——让他们五个艺人把嘉宾供起来,可不能得罪了半分。

    余白不禁又想起之前吕盛请吃饭时,对着祝昱臣的那副狗腿样。

    他轻嗤一声,并没有把节目组的话放在心上。

    没多久,海那边开过来一辆游艇。

    游艇在沙滩边停下,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沙滩服的男人,身量和余白相差不大,带着一副墨镜,看不清相貌。

    余白微眯起眼睛,觉得这人莫名眼熟。

    纪子濯的头发被沙滩上的海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能看出他的皮肤很白。

    他从沙滩那头走过来,热情地和每一个人招呼。

    最后走到余白面前时,他勾唇一笑,取下脸上的墨镜。

    他向余白伸出手:“你好啊,余白。”

    哪怕是有镜头在拍,余白也没能掩饰住眼底的震惊,他愣愣地看着纪子濯伸过来的手。

    好半晌,他才回握住,呆呆地应了一声:“你好。”

    这个人竟然是和祝昱臣合照的那个少年,只是少年脸上的腼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比沙滩上的阳光还耀眼的笑容。

    从纪子濯来了之后,余白开始变得有些不安。

    其实一张照片代表不了什么,可是余白深陷其中,就不免产生过多的联想——比如当时祝文斌对照片避而不谈的态度,照片里祝昱臣截然相反的笑容,以及不久前争吵中那句“是谁都和你没关系”……

    纪子濯性格外向,刚到就和冉吉一拍即合,两人聊了很久的天,最后决定晚上在沙滩上做烧烤,招呼大家一起准备食材。

    余白收拾好心情,提议自己去民宿仓库找烧烤架,节目组派了一个摄影师跟着他。

    民宿的仓库修建在后门,是一个昏暗杂乱的储物间,余白开门,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后退好几步。

    随后他被一双手撑住后腰,身后有人扶住了他,他回头,撞上纪子濯笑吟吟的目光。

    他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躲,但又怕在镜头前反应过于激烈,只好忍住了。

    纪子濯便:“我来帮你找吧。”

    然后一把将余白推进仓库里。

    仓库里挂着一盏微弱的灯,余白踉跄一步站稳,再回头时,纪子濯已经把仓库的门关了,没让摄影师跟进来。

    “你推我干什么?”余白有些不悦地看着他。

    纪子濯则是上前一步逼近他,语气意味不明地问道:“听你和祝昱臣结婚了?”

    余白心头一凝,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强行冷静下来,反问:“你什么意思?”

    纪子濯却只是笑着不话,随手翻了翻手边的杂物,转移话题道:“啊,烧烤架在这儿,我先搬出去了。”

    他搬着烧烤架往外走,余白见状跟上去,追问:“你到底想什么?”

    “录着呢。”

    纪子濯扭头冲他挑了挑眉,推开仓库门,走到摄影师身边去了。

    “你……”

    余白瞥了一眼镜头,硬生生憋住了接下来的话。

    烧烤架被纪子濯搬走了,余白空手走出仓库,回到众人烧烤的沙滩上,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他面色不太好,心头的不安愈来愈烈。

    沙滩的篝火堆旁,俞川和明清准备着食材,冉吉在摆弄炭火,董半烟则端着一杯饮料独自在品尝。

    没人注意到余白的异常,只有纪子濯不时冲他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这让他愈加烦躁。

    他总觉得,这个纪子濯和祝昱臣的关系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冉吉和俞川负责烤肉,因纪子濯是这一期的飞行嘉宾,这顿烧烤也是他的欢迎宴,所以除了余白和董半烟以外,大家都对纪子濯十分热情。

    没多长时间,纪子濯手里就被塞了许多烤好的食物,他埋头挑了挑,拿着一串肉朝坐得离他最远的余白走去。

    余白看着纪子濯笑吟吟地朝他靠近,不由皱了皱眉,碍于四周的摄像头,他没能起身离开。

    “吃吗?”纪子濯把手里的肉串递给余白,在他身边的矮凳上坐下,像是过来找余白聊天似的。

    “谢了。”

    余白接过肉串,神色还算平静。

    “不用谢。”纪子濯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的视线在余白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

    余白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却不料纪子濯突然凑过来,刻意避开摄像头,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你们上/床了吗?”

    余白瞳孔骤缩,转头盯着纪子濯的眼睛,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纪子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别紧张,我就是很久没回来了,有点想他了。哦对了,他没和你讲我们的故事吗?”

    那句刻意强调的“我们”落进余白的耳朵里,他不受控制地手中猛然用力,手里串肉的竹签被他硬生生折断了。

    纪子濯立马掩去眼底的异常,恢复镜头前人畜无害的模样,抓起余白的手仔细查看道:“心一点,你没受伤吧。”

    “没有。”余白迅速抽回手,偏头不再和纪子濯对视,而是盯着面前跳跃的篝火堆。

    纪子濯似乎觉得余白这样的反应十分有趣,他磨砂着手心里一闪而过的细腻触感,看着余白被篝火勾勒出的单薄轮廓道:“你摸起来手感真好,你们真的没有上过床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神经病。”余白终于没忍住,低头咒骂了身后人一声,站起来走了。

    纪子濯满意地哼笑一声,把从余白哪里接过的断了的竹签扔进面前的篝火堆。

    众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余白突然离开的背影,却什么也没,各自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只有节目组负责跟拍的摄影师一路跟着余白。

    余白走在海边,夜里的沙滩上空无一人,他脚下的沙土湿软,面颊不时拂过咸咸的海风,耳边只有阵阵的海浪声。

    周遭一片静谧祥和,他的脑子却像一团乱麻般糟糕。

    他越走越远,渐渐地快要看不到民宿前生起的篝火堆。

    摄影师回头看了一眼距离,出声提醒余白不能再往前走了,余白却没有心思再继续拍摄。

    他回头告诉摄像大哥自己心情不好,想自己静一静,麻烦他自己先回去。

    摄像师犹豫了片刻,叮嘱他别待太久,便原路返回了。

    终于只剩他一个人,余白长舒一口气,在不远处的礁石上选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

    夜里的海风有些迷眼,余白索性闭上眼睛仰躺在宽大的礁石上,让不安的内心随着潮起潮退渐渐平息下来。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内心那股不安却越演越烈,渐渐地变成一种迫切的躁动感。

    他的心有些发慌,随之而来的是胃部的阵阵痉挛感。

    余白捂住胃从礁石上坐起来,疼痛让他弯着腰呆滞了整整半分钟,额头被逼出细密的汗珠。

    等最强烈的那阵痛感过去,他才喘着气拿出手机,拨出熟悉的号码。

    现在是晚上十点,他不确定祝昱臣会不会接他的电话,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拨过去了。

    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在看见纪子濯出现的那一刻。

    拨号声有节奏地响起,余白的心脏也跟着砰砰跳动。

    电话被接通了,余白抢在那头开口前问:“你在做什么?”

    “开会。”

    祝昱臣手里的钢笔轻轻点着桌面,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电脑屏幕里面面相觑的众人。

    他正在开一个比较重要的国际会议。

    胃里的痉挛感还在,余白忍不住咬住嘴唇,他不懂什么祝昱臣这么晚了还在开会,但他没有此克制住自己的任性。

    他放低声音,委屈道:“祝昱臣,我胃好痛。”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祝昱臣低沉好听的嗓音传来——

    “我知道,等我过来。”

    余白闻言愣了愣,原来他已经疼得话都不正常了吗?

    他正发着呆,那头又:“别咬嘴唇。”

    “我……知道了。”

    余白松开牙齿,把下嘴唇释放出来,可这个咬嘴唇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挂断了电话,余白回想起刚刚的通话内容,在黑夜的掩盖下涨红了脸。

    他的心跳得好快,觉得好不真实。

    .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

    祝昱臣挂了电话,开麦克风对开会的众人道。

    他完便关了摄像头,视频里的画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还在会议里的众人皆是一脸懵。

    祝昱臣合上笔记本,拿起手边的胃药,出门了。

    开车没走多远,他又收到了一条来自余白的定位消息。

    余白:我在这里,不要去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