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跟来了。”喻沐虽然这么问了,  却一点都不意外，看起来他要就猜到了楚清书会跟过来。

    “我们接连杀了两位临仙城的当家，谁知道你有没有被人盯上呢！”楚清书得义正言辞,  然后他盯着喻沐清瘦的背影,  语气又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而且我不陪着你,  就放心不下来。”

    喻沐笑了笑，没有回话。

    此刻夜已经深了,  大街上几乎没有人，只有他俩拉长的影子和皎洁的月光。

    当然了，还有盘旋在他们头顶,  似乎对他俩很感兴趣的蝴蝶。

    当楚清书靠过来的时候,  喻沐突然踮起脚尖，主动在楚清书的脸上亲了一下。

    不等楚清书话，喻沐立刻转过身去,  跟个没事人一样追着蝴蝶跑：“快点，我怕蝴蝶它等得不耐烦了。”

    脸颊火辣辣的楚清书摸着那个温热的印记，笑着跟了上去。

    当蝴蝶飞到贾家遗址的那一瞬间，喻沐看见蝴蝶的身影碎了。

    它化作了无数繁星一样的碎片,  就这样坠落在了贾家的遗址上。

    随后这些碎片沉入了遗址中，让喻沐不禁想到了一句诗“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是……”喻沐还没有来得及问询楚清书,  却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多了一段记忆。

    或者,  他似乎被卷进了一段回忆之中,  而他在那段回忆里充当着的是一个旁观者。

    喻沐看见的是“贾文雅”,  或者是魔尊的青梅竹马。

    “铃音拜见宗主！”铃音这时候还没有变成贾文雅，她望向魔尊的眼里有藏不住的喜爱。

    喻沐更加惊讶的是,  自己竟然在这段回忆里看到了魔尊的真容。

    没想到这个杀人无数,  坏事做绝的家伙,  长得竟然如此清秀，不，妖冶。

    铃音会喜欢他，倒也能得过去了。

    “起来吧，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叫我名字就好，不必这么客气。”魔尊走了下去，当他的手碰到铃音之后，对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兴奋。

    “我……我不敢。”铃音低下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怀疑自己是做错了事要受到责罚，于是把头埋得很低：“宗主，是我做错事了吗？”

    魔尊他光着脚，看着匍匐在脚下的铃音，弯下腰，用手轻轻地托起了她的脸。

    或许在铃音的角度里，她挚爱的魔尊竟然如此温柔地看着自己。

    可作为旁观者的喻沐却看得一清二楚，魔尊那表情，那眼神，真的是绝情。

    他只是在演戏罢了，而且演的还不怎么好。奈何铃音作为局内人看不清。

    “没有，你从来都最让我放心了，从没做错过事。”魔尊温柔地道：“只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宗主，不管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铃音欢喜地道。

    喻沐叹了口气，只觉得她太卑微了。

    此时楚清书就坐在一边，他看到的是喻沐一个人站在原地，像是入定了一般。

    不过他能感觉到喻沐还有呼吸，而且身边还有一道柔和的光环绕，这让楚清书相信喻沐应该没有遭遇危险，便没去断他的状态。

    他能做的，就是一直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魔尊笑了起来，他用手摸了一下铃音的头，“我就知道你最让我放心。其实这件事很简单，我需要你变成另一个人。”

    铃音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诧异，她似乎没有太听懂魔尊的话，什么叫做变成另一个人？

    不过很快，魔尊就在她的耳边给了她解释：“你应该听临仙城的事儿了吧？”

    “嗯。”铃音点了点头，临仙城一战闹得修真界人尽皆知，也正式把鬼影宗和魔尊推到了众人的对立面。

    “我在那边找了四个人，替我管理临仙城。可惜，出了点意外，有个人死了。那人在临仙城的声望很高，如果突然换个人接替，恐怕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毕竟我希望临仙城在我的掌控下，内心换了，可外表却不能变。”

    喻沐听得连连摇头，这个魔尊的心太黑了。

    “我愿意。”铃音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即便那意味着她会永远放弃自我，变成另一个人活着，她也愿意。因为那样，她的魔尊会多看她一眼。

    “真好。”

    回忆飞快地转变着，喻沐来到了一个阴暗的房间里。他猜测，这应该是魔尊的某个房间。

    于是喻沐目睹了极其残忍的一幕，他看见魔尊干净利落地杀死了铃音，随后从她的身体里取出了灵魂。

    然而喻沐却看到，魔尊他并没有立刻将灵魂转移到旁边床上躺着的尸体里。

    他的手指灵活地在那一团混沌的灵魂里搅动了一番，随后从中取出了一枚的发着光的球体。

    喻沐他想起了自己在藏书阁看过的一本古籍，里面描写人的记忆时就用了类似的描述。

    也就是，魔尊隐瞒了铃音，在交换身体时，他抽走了铃音的记忆。

    随后魔尊才将即将散去的灵魂放入了贾文雅的身体里，于是新的贾文雅出现了。

    而魔尊轻描淡写地捏碎了记忆，自言自语道：“总算不用被你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了，我怎么会喜欢你呢！你和我哥哥比起来，差远了呢！”

    喻沐看得手脚冰凉，却也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魔尊还有哥哥？而且从他的语气来看，他和这位哥哥的关系匪浅。

    可喻沐想不明白的是，他明明看过原著，却怎么都不记得里面提过魔尊的哥哥？

    难不成他看的是盗版？不对啊，他明明是买的正版……

    在喻沐困惑的时候，周遭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他站在了追月舫，不过是曾经的追月舫。

    一番观察后，喻沐确定，这追月舫在铃音接手后，并没有立刻改变。如今这里依旧是维持着原本的规矩，拒绝一切皮肉生意。

    这应该是魔尊没有想到的，于是他专门在铃音入睡后，在梦中警告她赶紧修炼功法。

    失去记忆的铃音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反抗魔尊。

    她最终还是看起了功法。

    喻沐叹了口气，他实际上就站在铃音的旁边，他多么想开口告诉她：“别看了，不要看。”

    可没有用。

    铃音她听不见，这不过是已经被写好的结局罢了。

    喻沐就这样看着铃音一步步被功法反噬，逐渐失去了理智。

    楚清书没有错，修炼了功法的人以欲望为食。

    可惜他们自己，早就已经变成了功法的傀儡，食物。

    追月舫就这样变了，它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

    无数长相姣好的男男女女，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士，都被抓起来送到了这里。

    到这时，铃音已经全然被魔尊希冀的那个贾文雅所取代。

    她心狠手辣，她冷酷无情，她成了魔尊的左护法，那一把永远不会对向他的刀。

    不过喻沐发现，铃音会有清醒的时刻。

    每一次变身成章鱼怪后，铃音会有短暂的反抗期，她似乎正在一点点地找回自己的回忆。

    不过当贾文雅死去那一刻，一切都结束了。

    喻沐叹了口气，不过他反而没有了对自己的自责。看了铃音的过去，喻沐突然觉得楚清书得很对，这样活着和受折磨没有区别。

    当喻沐以为自己就要从铃音的记忆里抽离时，他发现周遭的环境又变了。

    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孩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看起来很是喜庆。

    这时候前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女孩皱了皱眉，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喂，铃音，音子，你等等我！”

    一个女人在后面追着。

    铃音却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然后看到了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孩被几个比他们高的少年围在中间，一顿拳脚踢。

    喻沐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时候的魔尊。

    他差点有一种冲上去掐死对方的冲动。

    铃音一个人击退了那些流氓，救下了两个男孩儿。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两个灰头土脸的孩子没有作答。

    “那你们的爸妈在哪里啊？”

    他们摇了摇头：“死了。”

    赶过来的女人听到这句话，心一软，收留了两个孩子。

    喻沐再度摇头，这就是悲剧的开始啊！

    只不过他没想明白这两孩子怎么会跑去鬼影宗的，至少在这段记忆里，他看到的是两男孩跟铃音一起快乐地长大了。

    这种快乐持续了三年，变故发生。

    放学归家的铃音发现，她的父母死在了家里。

    凶手没有找到，她却成了孤儿。

    这时候，作为旁观者的喻沐注意到，双胞胎弟弟也就是魔尊本人，正站在角落里偷笑。

    再仔细看，他的双手一直背在身后。

    哥哥走了过去，温柔地安慰着铃音：“你不要哭了，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铃音趴在哥哥的怀里痛哭流涕。

    几个月后，双胞胎却要走了。

    魔尊叉着腰，神气地道：“跟我们走吧，我们要去修仙了，你可以当个丫鬟！”

    魔尊立刻被他哥了一顿，哥哥温柔地道：“铃音，你要跟我们去吗，你不定也能修仙呢！修仙之后就能长生不老了！”

    “长生不老？”铃音似乎有了兴趣。

    “是啊！”这时候魔尊突然坏笑了起来，他走到铃音身边，语气很是蛊惑人心：“修了仙之后，你就可以和我哥哥永远在一起了！”

    铃音的脸一红，可她的行动却表达了她的心意。

    她跟着二人离开了家乡，踏上了修仙之路。

    只不过铃音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即将迈入的，却是万丈深渊。

    喻沐终于从回忆里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