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你希望的就是我希望的
但其实沈林羡在严舟拉上他的手的时候就醒了。
他贪婪,他害怕醒了严舟就退缩了,所以强忍着一动不动感受掌心传来的温度。
用大长腿把一旁的凳子勾过来坐下,一人熟睡,一人端详,两人手牵手一直到黄昏。
阳光消失了,整个世界变得很安静,连周遭的植物也静静的不敢惊醒某人。
起初是严舟拉着沈林羡的手,到后来竟然是沈林羡主动抓紧手。
严舟全当他是在做梦,下意识的动作。
闭上眼睛在这个祥和的闲暇时光中昏昏欲睡,沈林羡不敢醒又不敢睡,时间很久,久到两人身体都发麻。
站起来动动腿,抬起另一只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严舟心翼翼的抽回手。
沈林羡也见机悠然醒来。
黄昏即将散去,夜幕星河爬上天边。“我睡了多久?”
“很久。”把被抓得发麻的手揣进裤兜里,严舟走过去拿起吉他准备下楼。“走吧,我饿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吃饭就吃饭,你抱着它做什么。”把严舟手机的吉他抢过来放在自己的吉他旁,两把吉他相偎而立。“明天再来练习。”
“好。”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这里仿佛成了两色人的秘密基地,夏日阳光正好,有夏蝉相伴,有沈林羡相伴。
严舟竟是从来没这么舒心过,跟与父亲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就连偶尔从侧脸吹来的风都透着苦涩的甜蜜。
这些天严舟有在好好练习,左手手指按和弦都摸出了水泡。
强忍着疼痛,他想快点把那首曲子学会,万一沈林羡不在了,至少有那首曲子陪伴。
吉他其实不难,就是考验和弦转换和手指的协调,严舟上手已经算是比较快的了,但是四天下来手指疼得不行,距离学那首曲子还很遥远。
“为什么想学那首曲子?”倒了杯水给严舟让他休息一下,并排坐在长椅上,沈林羡漫不经心的问。
因为那首曲子是你写的……
猛灌了一口水,严舟才解释道。“以前对乐器不感兴趣,但是上次听你弹过之后想学吉他,是你弹的那首曲子把我拉进来的,所以我想先学那首曲子最合适不过了。”
抓过一旁的吉他,沈林羡开始弹奏起来。
不同的场地,同样的曲子。
当时不明白曲中意,现在再听…严舟好像明白了沈林羡的心情,因为他也成了这曲中人。
求而不得,压抑着,卑微着,却又满心欢喜的把最好的一面显现出来。
曲风转换简直堪称完美,从最开始的低低浅浅到中间的激。情高亢再到悲壮婉转,最后…孤独落幕。
疼得严舟心里直抽。
鼻子酸酸的,在一曲过后心酸的看着沈林羡的侧脸,在人转头之际自嘲一笑。“这曲子好难,看来我要把他学会还需要花更多的功夫呢。”
“这曲子没有名字,你取个名吧。”
“这么突然吗?”干笑两声,严舟眼神闪躲着不好看沈林羡。“那个,一时间想不出来,等以后想到了再取。”
“嗯。”
“那我再练习练习。”
一转眼又过了好几天,严舟进步还是挺大的,但是…还是没达到能弹那首曲子的境界。
取名字的事情,他也全忘了。
现在一些简单的曲子他能弹,看时间不多了,严舟强烈要求沈林羡把曲谱给他,他要练习那首曲子。
沈林羡亲自用手画个画。
一连好几天严舟都在弹,可是怎么弹都弹不好,手指的水泡变成血泡,都磨破了也没能弹会。
“休息休息把,等手指好了再弹,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是吗。”沈林羡好久没主动接触严舟的肢体了。
大概也是觉得出高考分数的时间没几天了,竟然贪心起来。
霸道的抓过严舟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涂药。
冰冰凉凉的药膏擦在指尖,消除了火辣辣的烧痛感。
沈林羡一直都是个霸道又温柔的人,冷冰冰的外面,细腻柔软的内心。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的情绪在可控范围内。
情绪失控就很恐怖。
这一点严舟领略过,但是…他领略的可能没有魏溪领略的多。
躲起来的这半年沈林羡一直在魏溪的家里,原因是魏溪是他发,更是个心理医生。他知道怎么让沈林羡冷静,不管是用药物还是什么。
只要能冷静下来,只要不会伤害严舟,不管在他身上做什么都行。这半年他的病一天发作好几次,有时候魏溪实在没办法就是让他吃药,针,或者直接把人晕。
折腾了半年,沈林羡身体变得越来越差,精气神也没有了。严舟甚至不知道沈林羡要回来见他一面要用多少药才能控制。
从最开始的经常失控,到现在的不扰,沈林羡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每个手指都涂好药,严舟主动坐到沈林羡旁边。“沈林羡,那个赌约你信守承诺的吧。”
严舟恍然又看到了沈林羡随身携带的药瓶,他知道沈林羡的病已经因为高考拖了半年,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没有神韵的眼睛乌黑得像个黑洞,看得严舟心里发麻。“当然,我到做到。”
这半年虽然一直躲着严舟,但是沈林羡感受到了严舟没有刻意避开自己,已经知足了。
他其实一直都有观察严舟的学习情况,也很老师们听过了,如果严舟不发挥失常的话,赌约基本能赢。
这一切都是严舟努力的结果。
努力从他身边逃走,正是这样,他才会不顾身体的在高考结束后一直陪严舟到现在。
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时光了。
“那你是希望我考上还是不考上?”明知道这个问题沈林羡会心痛,严舟还是不顾一切的问出来。
“你呢?”
愣了愣,沈林羡把问题甩给严舟。
起身故作轻松的伸懒腰,仰头迎接阳光,仿佛期待重生。“我当然是希望能考上啊,不然这么多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努力,还有那些老师,还有那些希望沈林羡出国治疗的人们。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
“你希望的,就是我希望的。”因为你希望……嘴角的苦涩怎么也掩盖不住,拳头握紧,坐在椅子上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
很冷,冷得发抖,冷得他脸色惨白,冷他想冲上去拥抱那个迎着阳光的少年郎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