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可真是……太体贴了!◎
谢幸安自以为, 何矜先钟情于他这种事,本来就属于他们夫妻间无需宣之于口、合该自己消化细品的甜蜜隐私, 哪是能让外人知道这些的?
反正不管谁问起来,他都一口咬定,先看上何二姐的是他,为她茶饭不思的是他,为她豁出老脸不要求陛下赐婚的也是他,就够了。
他也可真是……太体贴了!
“爱……爱妻?”在场的官家姐一个个地听见谢幸安对何矜这么毫不避讳的称呼,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全都嘴唇发颤, 彼此间面面相觑, 眨着眼睛重复了一遍。
人还没过门呢,他是怎么好意思喊的?
“谢大人,你……你当真看上了那个疯……”邢烟烟气得直跺脚,就差指着谢幸安的鼻子骂上一句“睁眼瞎”,那架势简直像在痛斥负心汉,“我原本以为谢大人与其他男子不同,并非好色之徒,呵, 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她除了长得好些, 有哪一点算得上正常?”
“这位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在谢某看来, 吾妻哪里都好。还请你以后, 莫要再这种话。”谢幸安略微活动了那条好腿, 接着抬起眼认真道, “至少, 谢某不爱听有人她一句不好。”
谢幸安知道,哪怕把时间倒退回几个月前,他没高中探花,也只有何矜一个人会搭理他。
这些人,整得好像跟他多熟一样,倒大可不必。
“谢兄,我真要去瞧你呢,怎的出来了?”
谢幸安这边被阿默扶着刚要上马车,迎面就见到孙平澜骑着马过来,他装得飞快,顺势就摆出来个人皆通用的温和笑脸,拱手敬了句:“孙兄。”
“呦,瞧瞧,你伤势这么重,怎么不卧床修养呢?”孙平澜下了马,赶紧把脊背挺得倍直,意欲过去搀扶谢幸安。
当他靠过去暗暗一比较,发现因伤了腿而略微有点躬身的谢幸安还要比他高些的事实时,他更气了。
这玩意多少年了穷得跟什么一样,没准连荤腥都吃不起,本来合该营养不良黝黑瘦的,谁知道谢幸安是不是拜访了仙人、偷偷服了什么灵药,模样居然能长得那么……非但如此,竟比他两岁,还比他要高!
谢幸安显然不知道孙平澜心中所想,只温润笑道:“我放不下矜儿,去瞧瞧她。”
看看,居然还是个没出息的情种!
在孙平澜心里,女人算什么东西?
哪怕是明媒正娶的杜雪合,在他看来也只不过用来泄火的工具,且适可而止,自己痛快就够了,谁去管她们的欲求?
女人只会影响他升官的速度!
孙平澜只在心里不停嘲笑谢幸安没什么觉悟,脸上却装得和真的一样夸赞道,“谢兄,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啊。”
“听谢兄不幸溺了水,我实在担忧得很,还好谢兄性命无忧啊。”孙平澜边边觑了眼谢幸安的右腿,“只是我看这伤……”
谢幸安赶紧回道: “并没什么大碍,养上些时日就好了。”
孙平澜很失望,但还是继续装模作样道:“哎,谢兄,你瞧我,忘了你腿脚不便,还耽误你站着跟我讲了这些话。快快快,快上马车,我扶着你。”
谢幸安表面礼貌拒绝:“那怎么担得起?”
但他还是任由孙平澜一脸热情地把他扶上了马车。
直到有了帷裳遮挡后,本来就是表面客气的两个人,谁也不装了。
谢幸安吩咐车夫道:“走吧,去寿康侯府。”
孙平澜默默站在原处,看着谢幸安远走的这条路,面前的一切背景都渐渐虚化,模糊不清,只有那辆马车扎在他的眼里,像根刺一样,拔得越晚就会越不舒服。
以邢烟烟为首的那群官家姐看到谢幸安走了,集体开始垂头丧气道:“哎,谢大人都走了,那这里还有什么好看的?算了算了,各回各家,回府叶子牌吧。”
随后,她们一个个从孙平澜身边绕过去,莫搭话了,就没有个扭头多看他一眼的。
孙平澜:“……”
他不喜欢女人是不错,但他也是绝不能容忍自己竟被明目张胆地无视的。
都怪这个姓谢的!
让谢幸安死!谢幸安必须得死!
要不是他年少在挖野菜时曾经目击过,谢幸安还真信了这个邪,以为孙平澜是什么老实巴交的受气包庶子。
这家伙十二岁就知道在山上猎的时候装受伤,吸引嫡兄过去给他查看伤势,然后伺机一把将人推到猎户设的陷阱里活活摔死。
在此之前,他的两个嫡兄弟都已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
这样一个拿装出来的温和当挡箭牌的坏种,长大后能变成好人?
谢幸安觉得那就见鬼了,狗改了食性那他也不能。
但无奈孙平澜出身颖国公府,背后有阉党撑腰,哪怕是得个状元都轻松如探囊取物。与他相比,谢幸安如今在官场力量太弱,又无所依怙,暗里有往来的只张迟锦的亲爹张甫,以及那个许久称病不出的吕首辅。
即便他再看不惯孙平澜这种人,在没有明面上彻底撕破脸前,也暂无法与对方抗衡,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不得罪。
但他实在没料到孙平澜早已经把刀子捅过来了,理由还是那么的……离谱。
“大人,到了。”
“呦,咱准姑爷来了。”阿默搀扶着谢幸安刚下马车,寿康侯府门外的家丁就一窝蜂地拥上来,简直快抢着把谢幸安抬起来。
被挤到一边的阿默皱眉道:“搞什么,我们大人怎么被女人抢了又被男人抢?”
“多谢。”谢幸安被几个人合力搀扶着,往周围看了一圈后似乎无意地问了句身边那个膀大腰圆的魁梧汉子,“钱管家,呦,你这头……怎的了这是?”
“您这个?”钱总管嘿嘿一笑,捂着头上的那个包,回复道,“劳您费心了,吃醉了酒,不心摔了一跤。”
“哦?是吗?那真是,摔得挺惨啊。”谢幸安满脸同情,认真地拍拍他的肩膀关心道,“啊呀,那以后可要心点。”
“劳您关心了,一定,一定!”
钱总管当然不会出来,那是他前几天,被人忽然蒙住头给揍了一顿才留的伤。
谢幸安当然也不会出来,因为那就是他找人揍的。
谁让他见到钱管家,一拍脑门猛地想起来,这家伙曾经踹过他呢?
谢幸安刚被一群人拥簇着来到后院,就听见何矜院门前有人叫喊:“我就是来看看矜儿怎么样了的,我又不进她闺房,哎呀你们在这盯着,就让我隔着窗户远远望她一眼,都不行吗?”
不用,会这么叫何矜的,就张迟锦一个。
谢幸安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着,喊了句:“迟锦。”
张迟锦插着腰,听见这一声后直接扭头转过去,恨铁不成钢似的就劈头盖脸地开始骂:“谢幸安,我你……怎么回事?你解释解释,矜儿怎么才和你在一起定了亲,就出事了?”
谢幸安自觉无法解释,只顾点头默认:“的确是我没能照看好她。”
“我你……”张迟锦使劲酝酿着想骂,又低头看见了谢幸安的腿,发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伤。”
“姑爷,您来啦?”春桃跟夏荷瞧见寿康侯对谢幸安的态度变得不一般,便极有默契地改了口,“您来看姐的?”
“嗯。”谢幸安应声,“矜……她,怎样了?”
可恶,人后张嘴就来,当面怎么就喊不出了呢?
“姐还好,您去看看吗?”
北辰虽重规矩礼教,但对婚前男女并不设大方,甚至有还未成亲就整夜共处一室的,虽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但又没那个法律条文规定过不允许。
这未婚夫婿身负重伤,还在没过门的娘子昏迷时前去探望,不知道引得多少姑娘羡慕嫉恨呢。
谢幸安点点头,准备抬脚进门前又望了望张迟锦:“迟锦,那我先……”
进去了?
张迟锦快气死了。
谢幸安连进何矜的闺房都合情合理又合法,偏偏他是个外人,连望上一眼都不能被应允。
若换了别人他早就恨上了,可偏偏谢幸安……也是被逼迫赐婚的。
他好气,但他的火不知道该对谁发。
厮们都是不得进姐的后院的,谢幸安又不肯让丫鬟碰他,只能一个人艰难挪步前行。
“恩人,恩人,谢幸安来看您了,您瞧见了吗?”
何矜闷着头答道:“我不瞎,看得见。”
“可看得见又怎么样?还不是醒不来?我狗哥……我到底得昏迷到什么时候去?这一天天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哈,您这个?”傻狗道人语气极为真诚,话却没一句正经,“谢幸安有男主光环,没准……他亲您一口,您就醒了哈哈哈。”
何矜:“……”
“怎么你这还跟《睡美人》梦幻联动了?”何矜气急反笑,“简直堪称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啊,狗哥。”
春桃与夏荷跟在谢幸安身后,在何矜床边给他摆好杌凳。
但好巧不巧的是,谢幸安才坐好,床底就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正落到他脚边。
谢幸安捡起来认真看了眼。
嗯,《坞城艳事》。
作者有话:
谢幸安:我媳妇居然瞒着我看黄书。
何矜:不不不,你听我,这不是……好吧我确实看了。
谢幸安:那你想不想,更加深入地了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