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合理，他不明白（修）◎

    “没有, 当然没有！”厮拉着长音嘻嘻陪笑道，“自然是您想怎样叫, 就怎样叫。”

    只要别让人家的夫君听到，觉得您轻佻孟浪就好。

    想起来何矜，云棠的手指就很有些局促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自从重生之后，他就更喜欢去制造些声响，并在实实的触碰中清晰地知道，自己果真还活着。

    有时他根本分不出来那到底算前世还是梦境。若是个怪梦吧，其中的一幕幕又毫不隐约, 极为清楚, 甚至在他惊醒之时还能感受到胸口处传来的巨疼。

    若是上辈子的事吧, 又分明荒唐得要命，话本先生都不敢这么写。他仿佛亲眼看到镇北侯府倒了，他沦为面首后，莫名其妙地见到了幼时青梅竹马的玩伴，已经嫁人了的，寿康侯府的二姐。

    她早不记得他了，他为了避祸也没再提起过自己的本名，便只在接近她后, 像个真正的男宠一样跟她处处宣淫、寻欢作乐, 把绿帽子给那姓谢的子焊得死死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 这谢幸安看着老实巴交，居然还是个扮猪吃虎的狠角色, 让他来的时候好好的, 结果回不去了。

    随着满目的殷红色炸开, 尘埃落定之后, 他堂堂风流倜傥的一面首, 仅剩了碗心头血。

    汝娘也，都没让他看明白自己是怎么没的，姓谢的也实在欺人太甚！

    然而他作为一个不明不白的游魂，又亲眼见了谢幸安是如何把何二姐挖眼、断腿，折磨得浑身是伤之后，将她活活溺毙在水池中的。

    行吧，变态这种事，跟谢幸安比起来，他认怂。

    但云棠作为一个重新活过的人，怎会任由自己和何二姐再重蹈覆辙？

    那绝对不能！

    他虽脑子不算很好使，但起码还记得镇北侯前世是死于遭人暗算的。这次因为他的献策，镇北侯并未倒在战场上，而是带他平安无事地回了京。

    但何二姐怎会又嫁了谢幸安？非但如此，还比上辈子的承顺十七年早了两年？

    谁能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这不合理，他不明白。

    云棠面具之下的剑眉都快拧成麻花了，他还是想不通，清清嗓又继续不放弃地问道：“你听到的，何二姐可是因失节嫁给谢幸安的？”

    中春.药这种事，还是得隐晦点。

    厮耳朵快听出茧子来了，应付着点头道：“嗯，是啊。”

    当众又亲又抱，可不就算失节了吗？

    云棠又问：“那可是被陛下赐婚的？”

    厮又回道：“嗯，对啊对啊。”

    云棠烦得从后脑勺上薅下来一把头发道：“失节对上了，赐婚也对上了，可怎会突然提前了两年？总不能是我记错了吧？”

    搞什么？

    ＊

    当何矜看见那个身穿草绿长衫，还裹着狐裘的男子走进来时，才燃起来的泪眼汪汪见老乡的热情，被浇灭得连半点火星都不剩。

    “这位……夫人，您找在下？”

    来人身形挺拔颀长，虽也能看出样貌不错，面上却已经瘦脱了相，哪怕含着笑，周身也仿佛泛着一层死气沉沉的污浊。

    非但如此，自进门之后，他一举一动都十分稳重守礼，拱手行得比谢幸安这个原著居民还要规矩。

    若他是穿来的，那他这身段气质，也未免……太好了些。

    何矜干笑道：“掌柜的，不必拘礼了。”

    “就是有些事想问问，关于《五十年科举，三十年模拟》，这书……”

    “许多人都过这书名极有趣，是家妻的点子。”还没等何矜出来编好的借口，掌柜的就抢先一步自己交代出来，“的确，多少人科举半生，最后落得一场大梦。”

    这么，大概他娘子是穿来的？

    可这掌柜话的腔调语气都太正经，何矜也不好直接去听，只能先附和着点头：“的确是有趣。”

    掌柜似乎很久没听到何矜这么真心又耐心的聆听，一下欣喜得开了话匣子：“她还教我些我从没听过的东西，比如什么版权、什么饥饿营销的，还有明星周边，什么‘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何矜从没听过有人用这么正经的口吻儿歌，似乎是有点好笑的，但她就是莫名地觉得悲从中来。

    她怀着有点不好的预感，心翼翼地问道：“我想见见尊夫人，不知可否方便？”

    掌柜侧过眼朝向窗外，把视线遥遥放远。

    何矜迟疑地配合道：“哈，你夫人在外头？”

    掌柜摇摇头，面上浮现出来憔悴，仿佛有无数细裂缝的花瓶，差一步就会彻底成为碎瓷：“她于去岁冬末，难产去世了。”

    “她走之前了很多很多的话，什么二十一世纪、什么社会主义接班人、什么穿越、什么另一个世界的，我虽都记得，但皆听不明白，也不敢，生怕别人以为我疯魔了。”掌柜的抬头望了眼何矜，觉得有些失礼后又把视线迅速移开，“但是这位夫人，不知为何，我觉得能对你。从我进门时看见你，就发觉你身上，似有同我亡妻相似的东西。”

    何矜直接蚌埠住了。

    她虽没见过这位柳夫人，可在这么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好不容易知晓还有个老乡，亲切感都要拉满了却只收到对方已经不在的消息。

    就……挺难过的。

    傻狗道人到底在搞什么？穿就穿吧，怎的就把人给整没了？

    她极度憋闷，喉间窒息不已，被春桃跟夏荷合力搀扶，缓了很久的神，才捂着心口微笑道：“我知道尊夫人的，我和她是一个地方来的。她得对，她还能回老家，回到另一个世界去啦，在那里她就会把你给忘了，再嫁人生子的。

    “你放心，我们那的大夫都很高明，下辈子她不会再难产的。”

    “这样啊。”掌柜在一瞬间眼神疾速暗淡，后回过神来，又笑得十分灿烂，“那很好。”

    “多谢。”他沉吟片刻，眼睛倏忽变得亮晶晶的，躬身又对何矜行了个端正的大礼，“风韵斋，柳尚卿。”

    她对他挥手道：“我叫何矜。”

    “家夫，是当朝谢翰林。”

    何矜偷觑到柳尚卿闻言后顿时尴尬得脚趾抓地，体谅到他的确不易，毕竟谢幸安的周边文化也是她亡妻的手笔，干脆大方道：“既如此，你着我夫君的噱头卖书卖画我就不追究了。”

    “就是能不能别弄坦胸赤膊的了？难看死了。”

    柳尚卿轻笑一声，应了句：“好。”

    “掌柜的，您要不要去看看？”几个伙计脸上都挂了彩，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里头起来了！”

    作者有话：

    云棠：怎么回事？我错过了什么？这不对劲啊。

    阿矜：别着急，你以后觉得不对劲的，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