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二更)
◎如果都是真的◎
不知时间是否修改了记忆, 印象里那个夏天来得格外早。
他们几个人都拿到票,去看唐钰参加的交响乐团的音乐会。简觅夏听过一点古典,可这一次听音乐会才领略到古典与器乐的魅力。
一直以为唐钰更多是被迫学琴, 其实她对音乐充满热爱、激情和期望。那时她第一次和简觅夏谈起梦想,想去柯蒂斯。她问简觅夏考虑好毕业去哪里,简觅夏早就想好了, 比起纯艺, 果然还是对能够拥抱更多人的流行文化更感兴趣。
张约翰没有来, 不晓得是去训练了还是和女朋友约会。
唐钰满不在乎, 各自有各自的要奔的前程。音乐会之后向阳常和唐钰一起练吉他, 偶尔也在声色犬马的夜场放肆。
傅禹和一个陌生男人在旅馆见面,初次十分不适应乃至吓到对方。傅禹和简觅夏分享秘密, 感觉挫败。简觅夏安慰他,没关系的, 我都做到了,你这么好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后来悄悄告诉傅禹, 他们开始集训,从早画到晚,日日夜夜见面,有次画室停电了, 他们在画板背后拥有了第一个吻。
傅禹为友人感到开心, 可也在失意的深夜发问。
“你考虑好了要接纳他的缺点了对吧。”
“我知道他坏,不是我可以掌控的,可他会改。我没有抵抗的余地。”
“失去最好的朋友不会后悔吗?”
简觅夏觉得她和路温纶现在仍是朋友, 谁朋友与恋人不可兼得。
漫长而枯燥的练习里有他陪着, 她给他削铅笔、洗笔筒, 他去买甜筒, 偶尔换成蛋挞。他们手里细细一支铅笔用美工刀刻了符号,他们戴着差不多的腕表,午夜回家的车里,他们分享一幅耳机的左右耳塞听同一首歌。
歌里唱“十六岁的夕阳美得像我们一样”,简觅夏略有些伤感,无论如何坚定,距离上注定会远。路温纶浅浅触碰她的额头,不会的,多远我都在你身边。
想起来他了好多情话,好多不像是他会的话。
*
那个炎热的午后,简觅夏连着几天感冒没好,一出了空调房便中暑了。路温纶立马车送她回家,送进区,快到家门口了他竟想要goodbye kiss。简觅夏被路温纶整个抵在楼梯间阑干上,左右躲不过。最后他潇洒走掉,惹得她脸颊热浪消散不去。
简觅夏忐忑地开门锁,眼角眉梢的余韵瞬间冷彻。
家里一片狼藉,玄关的相框碎了,客厅里的也是,戴蓉姨妈平日里美美做的插花变成玻璃渣下的烂花,散落一地。
幸好雨在奶奶家过暑假,没目睹经过。简觅夏往卧室走去,看见地板上有很浅的血迹。推开门,见戴蓉坐在床尾愣怔出神,脸上有大哭过的泪痕,眼睛还肿着,头发凌乱,连被撕裂的衣衫也没有换,身上青的紫的,手心让碎玻璃划破,缠了丝巾止血。
“姨妈……”
戴蓉抬头,啮了啮嘴唇,眼里满是颓唐。
“我要报警吗。”
戴蓉摇头,“我和你姨爹吵架,没事的。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简觅夏早有预料,“可是他你。报警吧……。”
戴蓉哂笑,眼角落下一点泪,“你以为这是在哪,家事,谁管你的家事!何况我是有过错一方……”
“什么。”
戴蓉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我跟别人好了。”
原来路温纶他们之前错人了,那个男人是戴蓉的男朋友。戴蓉在女人们的聚会上认识的,男人甜言蜜语、无微不至,戴蓉没太当真,可陷进去了便很难割舍。
戴蓉给男人钱花,男人住院的时候,更时常去医院照看。给简觅夏送晚饭,多少是为关心侄女,多少是借此掩护,不清。
冯维文对戴蓉缺乏关心,却有着男人不可理喻的掌控欲。他发现了蛛丝马迹,查看她的账户流水,今天戴蓉和男人吃了饭回来,冯维文一下逮住了他们。男人落荒而逃,继而家里变得一片狼藉。
冯维文自持兢兢业业供养这个家,平时应酬上喝多了,和女同事、合作方的年轻女人开开玩笑无伤大雅,戴蓉疑神疑鬼,背后竟藏着这样的秘密。冯维文忍不了,与其忍耐,终于有足够正当的理由以武力制裁这个属于他的女人了。
戴蓉:“他出去了,现在大家都冷静冷静,然后再来讨论以后。”
简觅夏点头,:“姨妈我去喝点水,休息一下。”
戴蓉还了什么,简觅夏耳鸣听不见了。她倚墙走到厨房,拿起杯子接水,眼睛一闭一睁,杯子哐当砸在水池里,人直直倒地。
“夏夏……”
“夏夏?”
置身一片混沌,好似回到了还很惧怕鬼神童年。
据出生时曾被怀疑患有先天性白血病,医生拿超大号针管抽她骨髓,爷爷婆婆在手术室外听见婴孩哇哇大哭的声音,每每提及此就恨极了母亲似的,诉儿媳妇的残忍。后来母亲学习营养学,考了证,她得以健康长大,身体也不算太好。
她皮肤比常人更白,过分纤瘦,轻轻一磕碰身上就有淤青,因而从被有种病态美。母亲呵护她,可更严苛,稍有不如意也无所顾忌的用衣架、鸡毛掸子、藤条她,得她坐不得站不得。可愈如此,她愈要求自己,要摘得足以让母亲骄傲的月亮。
厌弃与依赖共生,她怨不得母亲,怨自己。于是恨起“病态美”的刻奇凝视,有意晒夏天烈阳,穿背心短裤,绝不伞。除了学校定期体检报告现实她仍然贫血以外,她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有时经期延迟,也不过是少女常见症状。有时没由来的干呕,无甚食欲,都没有问题。甚至感冒发烧捂一捂,吃点药就好了,比其他孩子见效更快。
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了,黑暗里有一道通往未知之门的白色阶梯。她感觉不到自身存在,只能等待着,注视着,一颗眼球模样的巨大球体从阶梯滚落下来,缠绕着虫一样的黑缆。
只要挨过这一阵恐惧,便会感到自己庞大的躯体仰卧在宇宙之中。然后回到地球,回到自己卧室的床上。
母亲守护着她。
而今简觅夏已能自如地慢慢将神思抽回,过程里听到男人和女人争吵,听到医生公事公办的平淡口吻。
简觅夏睁开眼睛,看见手上吊水的针管,然后是母亲忧愁的面容。
“妈妈……”
戴青露出如负释重地笑容,为她掖了掖被角,“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简觅夏摇头。
“喝点水?”
“嗯。”
戴青喂简觅夏喝了水。简觅夏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来了?”
“你姨妈你昏倒了,担心死我了,马上请假就过来看你。”
“你工作呢。”
“别担心了,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简觅夏看了看天花板,“妈妈,姨妈她……”
“我知道,都知道。”
“他们会离婚吗?”
“还不知道。”
“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夏夏。”
“我没办法去上海念书吧,那么我要回家吗。以后爸爸管我?”
“我问过了,你们画室算很不错的,你就在这里集训到考试。下学期反正也不去学校,等艺考过了,回重庆补课,就在那边参加高考。”
“妈妈,你什么都算好了。”
“那你有没有想法呢,你一向有主见。”
“妈妈,我想去英国。”
戴青沉默了,简觅夏自言自语道:“法国也行,听从巴黎坐火车就能到伦敦。”
“你这孩子……”戴青有了点恼意。
“我开玩笑嘛。”简觅夏笑了笑,“你安排就是了。”
戴青摸了摸简觅夏额头,“乖乖,妈妈答应你,努力给你创造条件,你也要争气。好不好?”
“嗯。”
“妈妈,我手机呢?”
“你那个手机天天不离手,”妈妈从包里拿出诺基亚,“这里,你看还能不能用。”
屏幕碎了一条线,勉强还能按动。
简觅夏开,看到许多红点消息。已经午夜了,路温纶持续不断发来许多消息,他应该问了唐钰他们,他们也都了电话,发了消息过来。
简觅夏一一回复,睡着啦。然后回复路温纶,抱歉,手机出了点问题没注意,睡着啦。
路温纶几乎秒回:你好点了吗
简觅夏只用大拇指字,很慢:睡一觉就好了,你在干嘛
路温纶:我想去看你
很快又:你能接电话吗
简觅夏:不方便
过了很久,路温纶:夏,我担心你,快要疯掉了
简觅夏回不了任何哪怕一个表情。问妈妈要了耳机,侧过身去听音乐。
《A Little Pain》、《妗贰ⅰ禦ose》……《NANA》住在她心底。那么世界上是否存在另一个简觅夏,会去到想要抵达的地方。
是她太得意忘形了,家里一堆破事,未来岌岌可危,竟恬不知耻的恋爱。可是如果有什么让她能得到一点安慰,恐怕只有少年的“快要疯掉了”。
明知期望别人终是镜花水月,可如何不依赖他,借由他给的一点点火光,便飞蛾扑火。果然,她的病态早已根植,摆脱着,挣扎着,依然无药可救。
良久,终于能喘过气了,简觅夏发去消息:我有一点想你。
路温纶回复:只有一点吗
简觅夏:很想你
路温纶:好巧
简觅夏:我比你多一点
那边没再有消息,简觅夏迷糊睡了会儿,几袋点滴完,戴青告诉她医生要留院观察一晚。
“姨妈姨爹这样,我住哪里?不去学校总不好住在学校吧。”
“嗯……妈妈会帮你问一下。应该很多外地考生来这边集训,相应的食宿也都有。”
“那我要换画室吗?”
这几个问题来回车轱辘,戴青拿起水壶,去接点热水过来。
简觅夏手机开的静音,这会儿才看见有未接电话。她拨回去,听见熟悉的声音。
“我在你家楼下。”他语气淡淡的,好像只是顺便。
“我……出不来。”
路温纶微愣,“一会儿也不行?”
“嗯。”
“你到底在哪。”
简觅夏有点堂皇,“在家啊。”
“这个点你姨妈都睡了吧,你偷偷出来啊。”
“不行。”
路温纶不悦,“行,走了。”
“路温纶……”
“。”
“我在医院。”
“啊?”
“我发烧来输水。”
“哪家医院?”
“不是,我妈妈在……”
“你妈妈都来了,你脑子烧坏没啊。哪家医院。”路温纶语气强硬。
简觅夏声告诉了他。
瞥见妈妈走到病房门口了,简觅夏忙挂断电话,假装若无其事地玩手机。顺便叮嘱路温纶,待会儿别电话。
没一会儿路温纶就来了,他在电梯门口。
简觅夏跟妈妈躺久了,出去走一下,悄悄踅去楼层走廊尽头的开水房。开水房连着公共卫生间,可以紧急躲藏。
简觅夏在开水炉前等了片刻,路温纶过来了。
“喂,你怎么回事。”路温纶微微蹙眉,上前就往她额头上摸。
简觅夏侧身躲开,“干嘛。”
“退烧了吗?”
“早退了。”
“别的有什么吗?”
“没有。”简觅夏唇角藏不住笑,“你好啰嗦。”
“有什么不好的,害我跑两趟。”
“谁让你来了。”
路温纶往前,将简觅夏步步逼退角落。他虚揽着她,低头,“我这么辛苦,你没点表示不太好吧。”
“……你有病吧。”
“你现在有病啊。”路温纶故作要亲不亲的样子,“我不介意帮你分担。”
“你好烦。”简觅夏垂眸,不知为何觉得有点酸涩。
路温纶似乎能感知到她的情绪,只轻轻抱了抱她便松开来。
“你回去吧。”简觅夏往旁边挪,差点碰到开水炉,路温纶眼疾手快伸手挡住,不禁皱了皱眉。
“痛不痛?”
路温纶摇头,笑了下,“你回去,我在这儿找个地方坐着。”
“……”
他有多喜欢她呢,应该是很喜欢的,否则怎么会做这些事,这些话。
可如果都是真的,后来为什么会变。
◎最新评论:
【“我们曾相爱,想到就心酸。”】
【:)】
【他是很喜欢她的吧,可是后来怎么会做那些事
这句话可得夏认为是男主先变得。结合这章大禹问是不是能包容一个人所有的坏情绪和缺点,再加上男主之前被送去跟戒“毒”一样休学一年,他应该有些心理问题。之前的三次人看着也挺吓人的,平常像破损的刀收在剑鞘里,有问题的时候性格暴烈就凸显出来了。本来看到上次动刀子就挺吓人的,担心会出现错失杀人这种,不过因为他后来是总裁,所以这个隐患应该被排了。
针对夏的伤害会是他控制不住情绪口不择言?
夏现在的处境更糟糕些,像砧板上的肉,基本上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妈妈看着包容,实际上动则骂。原来的家没了,回去得面对继母。而且了很多次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不要对不起自己要争气要努力,上次换电话套餐就了心思要放在学习上,不知道妈妈如果知道现在她谈恋爱了又会怎么处置她。寄宿在姨妈家,但是姨妈家变。不知道会不会牵扯路家。
未来太远了,还没有积蓄足够的力量去面对未来的分别。还好没转学,转学了就是现在就得分开。夏会不会被迫寄宿住在学校,学校里还有课代表,本来班上的女生闲话就挺多的。这下进退两难,前后夹击。而且感觉夏对自己谈恋爱这件事一直持悲观态度,今天这章自己痴心妄想,我感觉她自己给自己的束缚也太重了。快乐太难。
成人之后回想过去面对的困难倒是能自我开解,或者已经能完美应对,但是对当时的自己来,可能日后的石块却是当时的大山,太难攀越了。
也挺担心大禹的,大禹好多话憋在心里,很难和别人倾诉,严格的家庭,难以行错,更何望这种看来很难被理解的隐秘情感,被发现了就是火山喷发,怕是要把一家人都折磨的...大禹去旅馆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他是不是用不断认识新的“同道”中人来麻痹自己对朋友的喜欢呢,尤其是看着完全不能接受的朋友。大禹还担心破了会失去本来可以接触的机会。失去这个朋友。上期告白之后的话好像fg,如果你对她不好我一定会追杀你。字字句句都是日后的预言了。
路和张的破镜已经重圆了,但是路也不会再喊他儿子了,某种意义上这样更利于维护友情,能保护张的自尊心,但是我老感觉这圆的镜子怎么弄都不会是之前那块,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让他们更近一步的剧情,或者彻底破心里的不满?还是就这样瞒弄着都装糊涂,盖过裂缝。
龙襄的性格和行为都是隐雷,要有人收拾烂摊子。夏的视角龙和路是曾经的最佳损友,我们理解路觉得自己是龙的哥哥,要承担父亲欠下的责任,夏能理解吗?看的有点模糊得回去重新看看有没有足够的信息透露给夏,让她能接纳这种看着奇奇怪怪的关系。
两个人不完满的家庭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两个人的性格,一个像不断改造自己为了博得认可的猴子,一个像刃上都是缺口的残刀。心翼翼渡河攀山,去斩除束缚。愿得日照,愿得月明,得熬过风雪和黑暗。上帝视角的我看着觉得真难受,好像预知了所有但不能劝告年轻人的聋哑老爷爷。】
【就是每隔一个时就来刷一下,狠狠陷进故事里啦】
【今天不更新吗 星星眼.jpg】
【呜呜呜后面要刀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两个分手?】
【草呜呜呜】
【啊啊啊NANA!!为什么会变qwq】
【啊啊啊】
【要刀了要刀了呜呜呜】
【终于追平了 冲鸭也!!】
【刀就在下章了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