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宴府书房之内, 宴烽特意在书房内备好了一张软塌,他在家处理公务时,就哄着黎文漪坐在软塌之上陪着他, 等他手里的事情做完了, 他就会拿着公文也坐到了软塌之上, 汇报他办的于民有利的政务, 然后跟她邀赏。
“江淮之地, 历年水患不断,我特意派了一位钦差水务大臣前往江淮之地主持修建水利, 人你也认识, 就是顾忱,他以前的治水的奏章我看了, 言论精辟,才干不凡, 兴修水利的款项也已拨了,准备在当地最大的景棠湖,筑堰治水, 建桥定闸, 用以调控湖水, 减轻旱涝之灾, 而且我也会在京城权利支持他, 绝不会让他的行动受制约。”
完, 宴烽期待地看着黎文漪,凤眼里紧张和不安隐隐浮现。
黎文漪哪里受得了他这样, 像个求表扬的孩一样, 凤眼放着光的看着她, 她的心软的不成样子了。
她轻靠在宴烽的怀中, 双手抱着他,鼓励道:“夫君做的极好,这就是对的事情了,居庙堂之高,就得为民着想,夫君将来一定能成为名扬千古的名臣的。”
她知道宴烽在不安,她来书房陪着他,是他的要求,黎文漪看到了他努力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改好的决心和行动,她已经相信他了。
本来她早几天就想跟宴烽,以后他办公的时候,她就不来烦扰他了,可触及他眼底的不安时,话就没能出口,所以她毫不吝啬地称赞宴烽,就是希望他能才她的言语和行动中得到安抚,得到安心。
宴烽低垂着眼,单手拥住了她,试探道:“如果我做了错事,没办法改正又无处补过的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黎文漪沉思了一会回道:“朝堂的事,太复杂了,我不怎么懂,可我见过兄长的为人处世,知道因为会有无能为力或者力不从心的时候,这没关系的,人不是圣人,总会犯错不是吗?只要你不是成心的,不是知错犯错,那就没关系,夫君,你不用压力太大了,我们慢慢学着做对的事情,我是信你的。”
她有点心疼了,心疼这么战战兢兢的他,他再变好,那她是不会离开他的。
宴烽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什么了,成心啊,他瞒下的那些事全是成心的,没有一件是无辜的。
他现在做的事情里,也有成心的部分在,顾忱有治水能力不假,可他最大的目的是将人调离京城,什么为国为民,不过是附带的而已。
他并不喜欢做这种忧国忧民的事情,这些事得到的顶多是一个好名声,官升得慢,利益丝毫无所获,还得赔进去大量的心力,既不刺激也不有趣,只得几句毫无相关他又漠不关心的人群的一句称赞。
他不在乎是名垂千古还是遗臭万年,后世之事与他何干,他只想今生顺意,只图此生欢愉。
可是她喜欢,他就去做了,为了得到她的称赞和认同,他能忍着无趣去做那些她希望他做的事情。
在黎文漪看不到的地方,凤眼里含着哀求和威胁,哀求她不离开,也威胁着她不能离开,他能为了讨好她顺带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所谓的对的事情,但是她若离开了他,他会用“错”的事情,加倍讨回来的。
俩人相依,岁月静好,宴烽极其想要留住这份美好,他发了顾忱,也暂且不计较顾忱做的那些损害他们夫妻感情的事,在朝上,也尽量支持御史台,以期用良好的态度和忧国忧民的假象麻痹黎彦谦,不再对他穷追不舍。
他把所有可能的隐患都偷偷处理好,所求的不过是眼下这般,每天都能将她拥入怀中,每天都能看到她的笑脸罢了。
*
因为宴烽要讨好黎文漪,好多事情不方便做或者不能做了,而作为宴烽的左膀右臂,这些麻烦事全落到徐漠头上来了,这给他气的,已经在背后对着宴烽骂骂咧咧好些天了。
他这些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金吾卫本身就有一堆事要他去处理,现在他还接受了宴烽以前的一些事,而宴烽干的,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就如同眼下,他已经不知道赶走了多少访客了,尤其是路君平,每天都来,来个屁,来了也没用,宴烽死活都是不会见他了,路君平要识相,就先老实一阵子,他日后自会找他的,眼下这个节点,添什么乱。
“将军,有人来访,是……”
徐漠头都没抬,直接对管家道:“不见,爷没空,都给我轰走。”
该死的宴烽,就会折腾他。
他没得到管家的回话,倒是听到了熟悉又清脆的声音。
“不愧是金吾卫的将军,架子挺大的嘛。”叶以霏不满地嘟囔着,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现在官大了,连她都想直接轰走。
徐漠立马停下手中的话,讪笑道:“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那些烦人的找我办事的人,要早知道是叶大姐来了,我还不得亲自出门迎接,哪里敢摆架子。”
“就光会嘴上得好听。”叶以霏声嘀咕了一句,她又不是主动想来的,不过是还欠他一件事,一直记挂在心里,憋得慌,索性前来把事情做了,她也不用成天想着了。
她扭扭捏捏地道:“前一阵不是承诺过你一件事了吗,今日我来兑现了。”
徐漠很快明白过来叶以霏的是什么事情了,不期待是骗人的,但是无功不受禄,不是他的功劳他领不着,“我其实什么也没过,是宴烽自己处理好的,你要我帮你了解事情原委,我不是最终也没告诉你吗?”
不告诉她是为她好,别跟宴烽有牵扯,那个人的心眼比针还心,又很记仇。
“他们夫妻不是和好了嘛,就当是庆祝了,我亲自给你下一回厨。”是他的,她亲手下厨,黄金万两也不换的。
徐漠灿然一笑,“好啊,有劳叶大姐了。”他等着她亲手做的饭。
然后,徐漠就等了一个半时辰,菜上齐了之后,午膳时间早就过去了。
桌上的菜,色香味,一样都没有,徐漠嘴角含笑地将叶以霏做的菜一样一样地品尝过去,尝一了道菜后还不忘夸赞叶以霏厨艺不错,做得很好吃。
这倒是把叶以霏给夸迷糊了,她自舞刀弄枪的,一点也不擅长这个,这几天跟家里的厨娘学下厨,最后学的厨娘直摇头,她原意是做个普通的就行,也不要求多好吃,能吃就行,可徐漠这样子,难不成她今日发挥极好?
叶以霏疑惑地拿起筷子,就近尝了一道菜,刚嚼了一下,就把菜吐了出来,盐放太多了,苦咸苦咸的,她猛灌了好几口茶,才将嘴巴里味道冲淡了。
“哪里好吃了,你是故意的,故意讽刺我的?”
分明就不好吃,徐漠不会是想要看她笑话的吧,但是看笑话至于吃这么多难吃的饭菜吗,他都已经吃光好几个菜了。
“没有,我是真的喜欢吃,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主动给我做菜,而不是因为工钱,也是头一次有人会记得给我做饭。”
完,徐漠又吃了一大口菜,这些一点都不难吃,反而美味得要死,他眼眶湿湿的。
从他出身起,家里人就没有一个人喜欢他的,他的父亲、生母都将他视作灾星,是不详之人。
他的生母是嫡母的陪嫁丫鬟,后勾引了他的父亲,极得宠爱,不久就有了身孕,也就是他,可谁料想,生他之日,是恶月恶日,不仅家中走火,他父亲还被贬了官,众人都将他视作扫把星,他生母也因此失宠。
他生母厌弃他害她克了他,一直对他不管不顾,根本不会等他吃饭也不会在乎他有没有吃饭,更不用亲手为他下厨了。
后来他生母再次有孕,生了一子,长相酷似他父亲,重获宠爱,她的生活变好了,可他的日子更加难过了,有了值得指望的儿子,他这个“不详”的儿子再没了用处,他连上饭桌跟生母同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了。
从来不曾有人不为了钱,为他耗费这么长的时间,做这么大一桌饭菜了,这是长这么大以来,吃过的最好吃、为暖心的饭菜了。
徐漠看叶以霏似乎是有些窘迫地想要将饭菜撤下,他立马阻止了她,用请求的语气道:“这是你做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东西了,你不能动了,知道了吗?”
叶以霏摇头,还他的东西,这可是她亲手做的,好吗?“你别吃了,一会吃出病来,你又得怪我了,而且这么难吃的,我也不好意思拿出手,这样吧,我回去再学几天,等我学好了,重新给你做。”
徐漠依旧护着食,得寸进尺道:“重新做归重新做,这份你也不能动。”
徐漠眼神亮闪闪的,有下一次啊,真好,不止黄金万两,多少钱都比不上她亲手做的饭。
两人都心情愉悦地斗嘴争抢时,有暗卫急匆匆地跑进来,在徐漠耳边低语了几句,徐漠当即脸色一变。
“来人,将桌上饭菜保存起来,爷晚上再吃。”
又对叶以霏嘱咐着:“我有要事要办,我让人送你回家,最近不要来我家了。”
“为什么,你要去做什么?”
“做你讨厌的事情。”
能得到她如此对待,他已经满足了,他本来就是她眼里的坏人,他一个跟家族交恶的庶子也不该肖想出身名门的兵书尚书家的嫡女。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宴烽得知到消息后,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宴烽最想瞒着的事情,要瞒不住了。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