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A+A-

    宴烽离开沣京城已有一个月了, 黎文漪每天都在关注黄州传来的消息,当他毅然决然地前往黄州时,她就已经开始相信他了, 相信他能够成为一个好官。

    午膳过后, 黎彦谦来到了宴府, 宴烽离开沣京城之后, 他本来是想将黎文漪接回去住的, 可宴烽在他妹妹面前巧舌如簧,动了她留在宴府, 黎彦谦舍不得为难自己妹妹, 就只能默许了。

    他刚来没几句话,黎文漪就问起了宴烽的情况, 黎彦谦心里不乐意,也如实相告了:“黄州的百姓已经安稳下来, 宴烽修堤赈灾平息了反叛,水灾之后的瘟疫也得到了控制,黄州那边已经不用担心了, 不过, 他受了伤。”

    “伤得严重吗?是谁伤了他?”

    黎文漪急了, 赶忙追问着, 担心和焦虑一览无余。

    黎彦谦眼神沉了沉, 淡淡地回道:“无性命之忧, 若我猜得没错,是黄州刺史动的手。”

    黎文漪惊得起了身, 在屋内来回踱步, 呐呐自语着:“那就是伤得很严重了, 黄州又发生过瘟疫, 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养伤,黄州的大夫够不够?”

    伤势不严重,兄长会并无大碍,没有性命之忧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伤势严重。

    她和他隔得那么远,都不知道他在黄州的情况,早知道她就应该顶着宴烽的反对也要跟着去的,也不知道他身边的人有没有照顾好他。

    “他会不会还有危险,那个黄州刺史如此张狂,兄长要不要派人去支援他?”

    宴烽会亲自跑到黄州那种危险的地方去,都是因为她,宴烽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她还在等着他回来。

    黎彦谦安抚黎文漪:“你别担心,宴烽身边又徐将军跟着,金吾卫也去了不少人,宴烽受伤明了黄州刺史被逼急了,已经没有退路才会冒险刺伤宴烽的,以宴烽的心机,黄州刺史不会有第二次得手的机会了,依我之见,黄州之事已经快要处理完了,等宴烽养好了伤,就会回来了。”

    黎彦谦很不是滋味,他从黎文漪的态度里已经看出来了,在将来的不久,他又要将妹妹重新交给他讨厌的那个人了。

    这割舍不开的孽缘,希望这一次能有一个好结果。

    当然,他依旧不喜宴烽,他是尊重自家妹妹的选择,黎彦谦也很认同宴烽在黄州的办事能力和人品,他也想看看宴烽能改过自新到何种地步。

    有了黎彦谦的话,黎文漪安心不少,从宴烽的受伤,她也意识到了,他在她的心里分量是很重的,知晓他受了伤,自己恨不得飞到黄州去才好,在不知不觉中,宴烽已经成了她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

    这几个月来,她看着宴烽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的讨好和改变,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可能不动容呢?

    宴烽为了她愿意尽全力去当君子,那她也应该努力去接纳不完全是君子的宴烽,两个人携手共进,不是比一个人更快更好吗?

    她心翼翼地问道:“兄长,如果我想留在这儿,可不可以?”

    黎文漪征求黎彦谦的意见,从宴府到黎府再到宴府,来来回回折腾着,弄得沣京城中流言四起,也跟包括她兄长在内的很多人造成了麻烦,她心里是过意不去的。

    黎彦谦摸着黎文漪的头,笑道:“可以,为兄也希望你过得肆意点,要是你在宴府住腻了,随时都可以回家,黎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黎文漪扑进黎彦谦的怀中,声嘟囔着:“和离书都写了,兄长也任我胡闹吗?”

    “既不危及他人,也不触犯律法,有何不可?再了,宴烽那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从来就没有将和离书交给你,也没到官府办理,他一开始就没算和离,只有你被他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自己当真了。”

    宴烽太过狡猾了,他这次用上了坦白和诚心,又用他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改过自新,完完全全的明谋,宴烽光明正大的谋算,黎彦谦勉强认同了。

    *

    又过了一个半个月,黎文漪想着宴烽伤应该快好了,就开始计算他的归期了。

    之前宴烽人在沣京 ,又天天等在黎府门口,黎文漪还没觉得有什么,等他离了京,还受了伤,她就思念了。

    心里怀揣着一个念头,就像是心里压了一个大石头,总是在她心底叫嚣着,她想见他,想见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宴烽。

    这日,恰逢十五,一轮圆月高悬,银霜扫了一地,平添了点点哀愁和惊喜。

    月圆人未圆,黎文漪心有所感,酌了几杯,醇香的果酒染红了她的双颊,酒很香,喝下之后,却觉得有一种孤寂之苦了。

    黎文漪赏着月,心里想着,也不知宴烽怎么样了,过得好与不好。

    醉眼朦胧间,她好像看到了宴烽,看到了应该还在黄州养伤的宴烽。

    黎文漪摇了摇头,发现人还在,她失笑着走向他,自言自语道:“我是太想你了,还是喝得太醉了,我的夫君怎么出现在眼前了。”

    话音一落,腰间一紧,周身围绕着的全是熟悉的宴烽的味道。

    “夫人,你的夫君回来了,我也很想你。”

    宴烽此刻只想把人揉进他的怀里,他的心里,所有的疲惫,所有的伤痛,在听到她想他,他是她的夫君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一股巨大的欢喜和愉悦萦绕着宴烽,再没有比这更让他期待,更让他觉得此行不虚的了。

    黎文漪被人抱住,耳边是宴烽兴奋的气息,她的就立马醒了大半了,“你真的回来了,不是还在养伤吗?”

    宴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而后道:“伤是事,回来见夫人才是大事。”

    模糊的辞,黎文漪更加担心了,上手检查宴烽的伤势来。

    黎文漪狐疑地上下量了宴烽,正当她伸手去解宴烽的腰带了,宴烽抓住了黎文漪的手,凤眼里全是揶揄,“庭院之中,月光之下,夫人孟浪了。”

    黎文漪被他得脸蛋和耳朵全红了,她恼羞成怒道:“闭嘴,跟我回房去。”

    黎文漪拉着人,低着头往屋内走,身后宴烽的闷笑声,脸上的热意更深了。

    然而当她看到宴烽腰间的纱布染红了一大片时,脸色一下子就发白了,声音都是颤的,“我去找大夫来。”

    “别去,我无碍。”宴烽拉住了黎文漪,今夜如此好的氛围,他不愿意其他人来干扰,他知道黎文漪担心他,又道:“我身上有药,夫人帮我上了药就不会有事的,而且这么晚了,就不要叨扰大夫了,大夫也不容易。”

    黎文漪劝不动,只好依了宴烽,她一边给宴烽上药,一边心疼道:“我答应了你在家里等你回来,是一定会等的,你何必带着伤急着回来,怎么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宴烽低头亲了亲黎文漪的额头,心口暖到不行,“身上的伤可以忍,相见夫人的急迫,忍不了,我一想到夫人在家里等我,我就待不住了。”

    没有她的地方,怎么可能留得下他。

    宴烽非常庆幸自己回来早,才能听到方才月下的那番话,为了那几句话,别黄州了,就算是地府,他都要赶回来的。

    上完了药,宴烽圈住黎文漪,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夫人,我是不是快要刑满释放了?”

    “你已经刑满释放了。”

    得了这句话,宴烽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抑制不住兴奋之情,在黎文漪的惊呼声中,抱着人来到了床榻之上,他一把扯开了床幔,再次得到了他最重要的人。

    撩人的月色之下,人亦团圆。

    翌日清,天还未亮,月未隐退,宴府管家不得不一大早的去请大夫来府上,因为宴烽伤口又裂开了。

    看完了大夫,黎文漪送走了人,耳尖红红地嗔怪宴烽道:“都叫你别胡闹了,好了听我的话,你昨晚根本就没听。”

    餍足的宴烽笑得跟个魅惑人的狐狸一样,低声回道:“除了这个,别的都听。”

    完,宴烽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张纸,交到了黎文漪手中,“按照约定,我把它给夫人。”

    黎文漪接过来,仔细一看,是和离书,上头有她跟宴烽的名字,拿到了和离书,她的心情很微妙。

    她看了看手里的和离书,又看了看宴烽,“你想让我现在撕毁了它?”

    “夫人把它留着吧。”

    宴烽的回答出乎了黎文漪的预料,她还以为他一定会要她当场撕掉的,她好奇问道:“怎么改主意了,你不是一直不想和离吗?”

    凤眼凝视着黎文漪,里头有细碎的星光闪耀着,是黎文漪喜欢的眼神。

    “我有信心,就算和离书给了夫人,我也会让夫人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我把选择留在夫人,但我绝对有能力让夫人只选择我。”

    张狂而嚣张的自信,黎文漪心口剧烈跳动着,她仰慕君子,宴烽不是一个合格的君子,可她爱慕的唯有他。

    一生一世都无法从他手里逃掉了,她却欢喜得很。

    和离书化成碎片,在那双清澈明亮的凤眼的注视之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