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跟着导演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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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已经,原谅,你了。

    ……

    玖弎一口气噎在了半道。

    原谅她, 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 需要得到他原谅?!

    敢情他把她没认出他来, 当成是她犯的一个可大, 可的错误。

    然后摆一副高姿态,宽宥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 我已经原谅你了。

    操!

    玖弎怔在那默默骂人的功夫。

    周子翔已经顺势把她推到毕景帆的右手边, 按着她坐下了。

    自己准备挨着她坐。

    被Davie挤开了:“我要挨着橙子老师坐!”

    周子翔对Davie谄媚一笑:“鬼,坐叔叔腿上, 叔叔喂你吃好不好?”

    Davie嘟嘴:“不!好!”

    周子翔一向怕孩, 知道自己争不过, 只得撇了撇嘴,绕场半圈,在六子身边坐下了。

    季阿姨挨着Davie,坐在了玖弎最羡慕的位置上。

    见大家都已落座。

    毕景帆拧开面前一瓶93年份的茅台,周子翔看了眼每人面前高脚玻璃杯里的鲜榨玉米汁,问毕景帆:“你不来点酒?”

    毕景帆轻描淡写:“我晚上还要出去。”

    着眼皮微抬, 若有似无地往玖弎那瞟了一眼。

    玖弎压根没看他, 嘴唇微微一抿,心想, Davie得一点没错,果真是个一到晚上就往外跑的吸血鬼。

    周子翔却没当回事,和六子:“那怎么着, 我陪您喝点?”

    六子有点不好意思:“你不是开了车来的?”

    毕景帆:“他家里七八个专职司机,你还怕他回不去?”

    周子翔被他捧得很舒服,讪笑道:“不要过分夸大,专职司机也就两个,其他都是兼职。”

    毕景帆没搭理他,起身帮六子斟酒。

    然后把酒瓶往餐桌上一搁。

    周子翔不满:“我的呢?”

    毕景帆眉梢一挑:“什么意思?”

    周子翔嘿嘿笑着,贱兮兮的:“就是我自己来的意思。”

    着,自己也倒了一杯。

    桌上的女人和孩看着男人们倒酒。

    表情各异。

    季阿姨是一贯的敬仰状。

    毕先生做什么都是对的,都让人心悦诚服。

    Davie觉得无聊。

    手在那抠桌布,腿悬在半空晃啊晃。

    玖弎眼观鼻,鼻观心,大概看出了周子翔的来路和与毕景帆的关系——

    臭味相投的富二代,除了一张嘴没别的本事。

    或许,还是个很能得女人欢心的花花公子哥。

    给他上这样的标签之后。

    男人们推杯换盏,一杯酒下肚。

    终于可以开吃了。

    锅大,桌子更大,玖弎坐着,胳膊伸直,将将能够到锅边。

    距离夹起里面的涮肉,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用余光瞄了眼那几个男人。

    胳膊都比她长。

    伸出筷子去夹锅里面的肉。

    毫无压力。

    甚至坐她旁边的毕景帆。

    手里的筷子十分优雅地伸出去,夹起里面一片薄而嫩的肉片。

    胳膊肘还是半弯着的。

    嘁,吃个涮肉都那么从容自得的样子。

    气谁呢。

    再看季阿姨。

    她也够不到。

    但她有孩子掩护。

    一直半弯着身子站着,夹起来的肉都放在Davie面前的餐盘里。

    自己偶尔跟着吃一两片。

    哎,对于需要照顾孩的阿姨,这样的姿势谁也不会什么。

    可如果放到她身上。

    她也半屈着大腿,站着夹。

    就感觉。

    这女的,也,太不斯文,太没教养,太猴急了。

    ……

    六子吃着涮肉,简直赞不绝口:“我从没吃过这么鲜嫩的羊肉片!太好吃了!”

    周子翔吃得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玖弎听他们夸着,看他们吃着,默默喝了一口温热的玉米汁。

    还没回过味道来。

    坐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开口了。

    朝着她的方向,看着她的餐盘,好奇大过关心的样子。

    慢条斯理地:“你怎么不吃啊?”

    桌上所有正在埋头吃肉的人,一下子目光全部投到她身上来。

    像舞台追光,紧盯着她看。

    六子:“就是,玖弎怎么不吃啊,可好吃了,赶紧尝尝!”

    周子翔塞了满嘴的肉,还是只顾点头。

    毕景帆唇角一扯,眉眼带笑,语气轻佻:“怎么?在等我帮你涮?”

    玖弎:“.…..”

    周子翔终于咽下了嘴里那口肉,看热闹不怕事大:“这问题你丫还好意思问?”

    六子看了眼一直半屈身站着的季阿姨,回过些味儿来,直男附体地问:“玖弎是不是够不着啊!够不着就站起来吃!这有什么的,别拘着!”

    玖弎:“……”

    她事先料想到了留下吃这顿饭的不易。

    却还是低估了难度值。

    这边。

    六子和周子翔你一言我一语的着。

    毕景帆已经夹了一筷子刚涮好的羊肉,轻轻搁在了她的碗里。

    “吃吧。”

    这么近的距离,他收回了手里的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话里带着几分玩味:“早啊,不就早有肉吃了。”

    玖弎:“.…..”

    吃下一筷子由毕景帆亲自涮好夹给她羊肉片。

    玖弎暗沉的脸色蓦地转亮。

    这也,太他妈的,好吃了吧!

    入口即化,不肥不腻不膻不柴。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涮羊肉!

    想起上次和梁玟夕一起吃的老北京涮肉,简直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就这一筷子,怎么能吃过瘾呢......

    就按六子哥的。

    她也别拘着了。

    直接站起来吃吧。

    刚准备起身。

    又是一筷子涮好的羊肉,轻轻巧巧落到了她碗里。

    她略一抬眼。

    正对上了毕景帆了然带笑的视线。

    带着喂宠物狗一样的满足感,安抚道:“慢点吃,导演给你涮,肉管够。”

    扛不住美食的诱惑,玖弎彻底破罐子破摔,感激到:“那太好了,谢谢导演。”

    毕景帆:“.…..”

    Davie在饭桌上坐不住。

    吃了没两口就下桌满地跑了。

    季阿姨追在后面喂。

    要在平时,毕景帆早就发火了。

    今天他竟和没看见似的,也追在后面喂。

    这边玖弎刚吃下去,那边就给续供上。

    一边投喂,一边还不耽搁和六子哥聊天。

    听六子哥几杯茅台下肚,开始往外倒苦水,他去年刚离的婚,三岁的孩子判给前妻了。

    “干我们这行的,一年有多半年不在家。回来老婆给你戴顶绿帽子,太他妈得正常了。”

    玖弎知道六子哥这话是无心的,纯属酒后自嘲而已。

    不过听在她耳朵里依旧十分刺耳。

    下意识的,她把头低了低。

    听他继续:“是被我回来撞见的,操他妈的,搞到家里来了!我在外面累死累活挣钱给他们娘儿俩花,她倒好,趁我不在家,搞破鞋!那我还能忍?!我要是忍了,就真他妈的不是男人了!”

    到这里,他喝了一口酒,顿了顿,才又:“离的时候,和我分财产,要我把现在住的那套房子给她,存款也要对半分,每个月还要我支付3万块的赡养费。”

    周子翔听了,气得拍桌子骂:“他妈的她是过错方啊,法院不能这么判吧!”

    六子此前激奋的情绪黯了些,摇了摇头,:“是我,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况且那毕竟也是我女儿啊,我怎么舍得她跟着她妈受苦呢,就都同意了。哎,我他妈这是,净身出户!”

    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这女人呐,心狠起来,是真狠呐!”

    玖弎已经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脸色煞白的。

    刚吃下去的羊肉开始抽搅反胃,恶心。

    想吐。

    她强忍着,站起来声:“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完,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才发现,这屋子大的像迷宫,那么多房间那么多门,又没有洗手间的指示牌,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走。

    幸而看到季阿姨追着Davie一边看电视一边喂饭,赶紧跑去问季阿姨洗手间在哪,季阿姨指给了她。

    冲进洗手间,将门反锁,玖弎对着抽水马桶干呕了两声,终于还是没忍住,“哇”得一声,把刚吃下去的羊肉全吐了。

    可惜了。

    这么好的羊肉。

    暖胃都还没暖到十分钟。

    就带着彻骨的寒意,全都离她而去了。

    她冲干净抽水马桶,站直了身子缓了好一会,才洗了个手,开门出去。

    季阿姨和Davie还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她出来,季阿姨笑着:“刚毕先生还找你呢,快去,再多吃点!”

    毕景帆找她?

    玖弎勉强对她笑着点了点头,走回餐厅。

    推门进去,桌上的一瓶茅台已经见底了。

    六子和周子翔都喝得上了头,脸红得跟关公似的,一人点上一支烟,在那里吞云吐雾。

    毕景帆看见她,眉心抽动了一下,幽深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直到她在他身边坐下。

    隔了两秒,才问她:“你没事吧?”

    声音、语气,甚至眼神,都是关切的。

    然而。

    想起昨天在Davie学校玩游戏被撞了之后,他也曾问过相同的问题——

    你没事吧?

    于是,玖弎很自然地将他的关心理解为,你没事吧,没吃过涮羊肉啊,才吃这点就跑厕所,出息!

    ......

    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还没等开口反驳,听见六子大着舌头问她:“哎,玖弎,你奶奶,她老人家后来怎么样啊,我记得那会拍摄快结束的时候,她住院来着。”

    这六子哥,今天大概就是存心来找她不痛快的。

    还都是无心之失。

    让她简直吐槽无力,回应无力。

    再好吃的羊肉,也都没了胃口。

    玖弎面色一沉,淡淡道:“去世了。”

    一般,话到这里,知趣点的人都会来一句,啊,真对不住,我不是有心要问的。

    便把这话题带过。

    不再提及。

    除非当事人自己愿意继续。

    可六子显然喝高了,只忠实追随自己内心想要的答案,眼睛木然的看过来,问:“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玖弎:“……,十年前。”

    此语一出。

    她便感觉到了来自毕景帆的视线。

    那里面包含了什么。

    她不知道,也不敢看。

    把头朝另一边偏了偏。

    六子:“啊?十年前,那不是我们拍完片子不久的事?”

    周子翔不胜酒力,按灭了手里的烟,趴桌子上睡起来。

    根本不关心这桌上的人都在什么惊人的大事件。

    玖弎睫羽低垂,唇角微微抽动:“……嗯,那年冬天。”

    拜托醉鬼,可以换话题了吗。

    你不过是酒后听故事,听完睡一觉就全忘了。

    可这么挖伤疤的故事,她玖弎不想,不想不想不想啊!!

    很遗憾。

    六子听不见她内心深处的哀嚎。

    继续拉着长音问:“怎么走得那么突然?”

    玖弎:“术后再次突发脑血梗,没救回来。”

    终于,六子把他想问的都问完了,沉思着,闭了嘴。

    而坐她旁边的这个人,眼神就再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玖弎很想当作不在意。

    可他的眼神就像两颗钉,拿锤子一点点往她脸上砸,像是砸进去了。

    让她极不自在。

    她脸上写了字吗?

    一本引人入胜欲罢不能的?

    很对他的胃口?

    看那么入迷?!

    玖弎忍无可忍,回瞪了他一眼,问:“有事?”

    出乎她意料的。

    他竟点了点头。

    柔声:“嗯,吃好了吗,我送你回去。”

    玖弎一愣,旋即点头:“.......,嗯,走吧。”

    这是玖弎第二次坐她的车。

    这车高的,每次上车都感觉像在爬山。

    坐好后,她像是条件反射,赶紧自己系上安全带。

    他看了她一眼,没话。

    车门关上,车里的灯光倏然灭掉,黑暗中,汽车发动,两个大灯将前路照得通亮。

    四驱雪地模式,宽大的轮胎稳稳碾压山路上零星积雪。

    暖风从空调口喷送出来,带着好闻的茉莉花香。

    一点点吹散涮羊肉的气味,还有,刚才桌上的不快。

    车开出别墅区,玖弎不太放心地问:“六子哥他们怎么办?”

    毕景帆轻描淡写:“会有人来接。”

    玖弎哦了一声,不话了。

    毕景帆懒洋洋的提醒:“你不是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和我?”

    玖弎:“?”

    大脑开始迅速运转。

    没有啊。

    我没有啊。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假装不认识他的事,他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开始找她秋后算账了?

    他刚才不是还,已经原谅她了吗。

    也是,不然他哪会有这么好心,突然要送她回去。

    大脑正无序乱转着。

    听见他悠悠道:“你家地址。”

    玖弎:“.…..”

    长舒一口气,赶紧报区名:“天畅园。”

    车里一瞬安静下来。

    可怖的安静。

    玖弎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漂泊无依,身家性命全无所系。

    只剩下紧张。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

    手心都出了汗。

    后知后觉的发现,蹭车的难度值居然比蹭饭还要高。

    就他们两个人的黑暗密闭空间里。

    她甚至能够听见他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好像他随时蹦一句话出来,都有让她窒息的危险。

    车开上机场高速。

    导航显示,躲避拥堵的道路也红到发紫。

    毕景帆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慢慢悠悠地跟在车队后面,一点点往前蹭。

    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

    像是闲得无聊。

    他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了句:“怪不得。”

    玖弎登时绷紧了神经。

    等他的下一句。

    等了半天,他也不继续。

    她就一直绷着,也不问。

    就在她以为他只是自言自语,其实没什么话要对她,开始放松警惕的时候。

    他才大喘气地出了下一句:“你让我叫你久久。”

    玖弎:“......”

    看来这事在他这里是没完了。

    成了他随时都能拿出来,嚼得津津有味的梗。

    他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这样想想,你都暗示过我多少次了,”见她脸上的表情僵硬,他的唇角不觉又向上弯了一些,吊儿郎当地:“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当年那个玖弎,孩子脾气,一点没变。”

    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才又道:“我一时没认出你来,你就主动啊!让我叫你久久,我没反应过来,还骗我发错微信了,都是成年人了,哪那么容易就发错微信,我也是,居然还信了。”

    着着,他又“噗嗤”一声笑了:“第一次见我,居然还叫我,‘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