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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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傻眼不傻眼】

    欣喜的是叶大姐。

    心惊的是林生一伙。

    这个环节是叶凡事先和叶大姐商量好的, 官差也是叶大姐叫来的。

    他们都是县衙的衙役,平日里常在叶大姐的食肆吃饭, 彼此间多有照应。

    左邻右舍一见官差, 纷纷闪避,唯恐受了牵连。

    他们以为这些衙役是林生叫来的, 单等着看叶凡姐弟的笑话。也有人觉得做得不妥, 压着声音对林生:“不过是表兄弟之间的龃龉,何必惊动官差?”

    林生也委屈, 根本不是他叫的好吗?他是疯了吗,怎么可能主动报官!

    直到此时, 他都以为是叶凡做了什么糊涂事, 这才惊动了官府。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衙役们分作两列行至院中。

    林生连忙迎上去,赔着笑脸,“各位官爷来至鄙宅, 不知有何贵干?”

    衙头挎着刀,威威风风地在当院一站, “拿人。”

    林生看了叶凡一眼,“我这表弟确实不着调了些,只是那为非作歹的事断没有干过, 不知官爷可否通融一二……”

    着,就要从袖中掏钱——千万不要认为他良心发现,真想救叶凡,只不过是谋划着先把酒坊拿到手罢了。

    没成想, 那衙头却不吃他这一套,拿手一挡,足足一大串铜钱“哗啦”一声掉到地上,林生也被带得一个趔趄。

    衙头大吼一声:“把这些人绑了,带回去!”

    “是!”

    衙役们迅速行动起来,扭人的扭人,套枷锁的套枷锁。

    “咔嚓”一声,脖子上多了个大木枷,林生整个蒙了。

    姜氏也白了脸色,失声大喊:“官爷,是不是抓错人了?这是我家当家的,你们要抓的人在那里呀!”

    衙役们却不理她,不仅是林生,姜大也被拿住了。

    黑脸大汉一见不妙,撒腿就跑。

    衙役们岂容他轻易跑掉,“唰”的一声抽出大刀,将他团团围住。

    普通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明晃晃的大刀一见光,不知道多少人吓软了腿——这年头,就连农具都不能随意买卖,更别武器。

    黑脸大汉一伙也不敢再造次,虽不情愿,还是被绑了个结实。

    他们在县里开赌坊、放黑钱,为非作歹,早有恶名,如今叶凡挑起这个由头,相熟的衙役立即回了县令,逮着这个机会将人拿下。

    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赶着了。

    至于林生,对于官差们来,就是捎带脚的。

    衙头同叶大姐相熟,跟叶凡话也十分客气,“叶郎,你是首告之人,还得跟兄弟们往衙里走一趟。”

    叶凡揖了揖身,“这是应当的,今日辛苦各位了。”

    衙头笑笑,“分内之事,请吧。”

    叶凡:“请。”

    ***

    大宁县地方不大,境内无甚风物特产,百姓们日子过得一般,再加上远离京城,满满算评上一个“中下县”。

    县令姓谭名晖,看上去十分年轻,想来不及而立,生得宽额悬鼻,目光清明,倒像个耿介之官。

    叶凡是特意听了他的行事作风才定的这个计划,如今一见本人,心里更踏实了。

    惊堂木一拍,县令例行询问:“堂下何人?”

    叶凡上前,抱拳揖身——当朝律法,首告之人并不用跪。

    “草民叶凡,韩家岭人,状告城东巷林生及其同伙倒卖青铜器皿、坑骗钱财、伪造契书、谋夺酒坊……”

    林生跪在堂中,听他一字一顿地着,细长的眼睛渐渐瞠大,失声大骂:“叶凡,你疯了!”

    叶凡扫了他一眼,脸色和目光都是冷冷的,继而从袖中掏出一物,交到衙头手中,“大人,这是状纸。”

    衙头交给主薄,主薄又呈给县令。

    谭县令听他口齿伶俐、面无惧色,早就高看了一眼,如今又见他连讼状都写好了,心下更是惊讶。

    只是,这讼状上的字迹……

    谭县令嘴角一抽,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威严的表情。

    既然有了讼状,接下来的事就好了,一样一样查办便好。

    首先,倒卖青铜器皿。

    物证就在叶凡家里,每一样所花的银钱及保单他都妥妥帖帖地收着;至于人证,更不用,全县城的人都知道叶家郎买了一箱子假货,保人就是他表哥。

    其次,坑骗钱财,与前一项相关,不必另查。

    至于伪造契书,则要分开来。

    一样是借钱的字据,一样是抵押酒坊的文契。

    “大人,草民并非有意借黑钱,原以为去的是正经钱庄,没成想却受了蒙骗……契书签订明明就在昨日,谁知今日一看,却成了天明元年!”

    谭县令微微颔首,面色平静,“可是有人换了契书?”

    “草民初时惊慌,也以为如此,后来细细一看,这才发现了端倪……”叶凡看了那黑脸大汉一眼,不慌不忙道,“草民听有一种纸,薄如蝉翼,遇水可化,因此便大胆猜测,是否与此有关。”

    着,便把那借据展开,指着日期那一行,“这里确有粘贴的痕迹,大人一看便知。”

    谭县令双目一眯,身体稍稍前倾。

    他早知道黑钱庄有那腌臜手段,借此坑害了不少人。虽有心查办,却一直想不通他们是如何捣的鬼,如今听叶凡一,才恍然大悟。

    难怪了!

    若是在苦主签字之时附上一层写着真日期的“蝉翼纸”,事后用带着湿汗的指肚轻轻一搓,下面露出来的就是假日期!

    整张纸作假并不容易,倘若单是一两个字,若非扒着纸页细细去看,根本找不出破绽。

    叶凡的借据确实留有黏合过的痕迹,但这张纸毕竟过了他的手,只要黑脸大汉一口咬定,死不认账,案子便会陷入僵局。

    庆幸的是,谭县令颇有几分才智,又是个做实事的,签令一发,衙役们当即出动,一举把黑钱庄给抄了,管事伙计手乌拉拉抓过来十几个。

    ——能同林生勾结的,也不是多有背景的,上面的头头听到风声跑了,下面的喽喽们自然无法成事。

    谭县令只沉着脸吓唬了几句,立即便有人招了。甚至有人主动掏出一份拟好待签的契书,所使用的手段同叶凡的一模一样。

    谭县令亲自验过,赞赏地看了叶凡一眼。

    叶凡谦虚地躬了躬身,在心里一个劲儿夸胖团。

    是的,这件事是胖团发现的,不仅如此,家伙还全程录了像。

    审到此处,黑钱庄一事算是有了定论。

    别人暂且不论,至少黑脸大汉等几个主谋被判个充军或充役是免不了的——他们犯的事可不止叶凡这一件。

    事已至此,林生也顾不得许多,只想拼了命地抽出身来。因此,他便咬死了借钱一事他只是作了担保,并无参与。

    那黑脸大汉一听,登时怒了,大声气地了一大通。

    林生自是不认。

    于是,双方在公堂上相互攀咬起来,免不了扯出更多的料。

    谭县令也不阻止,只让主薄一一记下,只等事后查证。

    林生还算有几分急智,一见不妙,立即豁出脸面哭求:“草民也是受人蒙骗,还望大人明鉴!”

    他瞅了叶凡一眼,哀声道:“草民因着亲戚关系诚心作保,就连那酒坊的抵押文书都是草民同表弟一起按了手印的,草民实在不知为何、为何就落到了这般情境……”

    “你按了手印,我可没按。”叶凡声音冰冷,“谁人不知,那状元酒坊是我叶家几代人的心血,就算我把自己卖了都不会卖它!”

    一番话得大义凛然,不知谁在衙外叫了一声“好”,围观的百姓皆对叶凡高看一眼。

    林生狠狠地瞪着他,颤着手从怀里掏出契书,呈给谭县令。

    虽然谭县令的心已经偏向了叶凡这边,但是,倘若抵押文书果然是真的,不仅林生有可能减轻罪责,就连叶凡前面的一应布置也要重新考量。

    叶凡却是半点担忧也没有——他家胖团连玉玺都能拓出来,更别改改手印。

    他们能伪造字据,自己就不能伪造手印吗?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罢了,叶凡半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衙役当堂采了手印,谭县令、两位县丞,并县尉、主薄、录事等人共同比对,并在案宗上签字作证。

    比对的结果自然让林生无法接受,当堂大闹起来,挨了一顿板子才消停。

    谭县令拍了惊堂木,收押的收押,释放的释放,只待整理证据,审判画押,即可择日宣判。

    被衙役带走时,林生经过叶凡身边,咬着牙,恨不得生吃了他。

    叶凡也是纳闷,谋财的是你,害命的也是你,你如今落到这地步不过是咎由自取,怎么反倒像是我害的?

    ***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姜氏那里却留了一手。

    起来,这姜氏还算有些来头,若不是皇帝换得勤,如今她兴许还是个官家姐也不定。

    句夸她的话,这人很有几分魄力,眼瞅着丈夫和兄长被关进了大牢,她虽然惊惧,却不肯认命。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命地想着法子。别,还真让她想起来一个人。

    如今这驿馆中住着一个州府来的长史,专管地方民政之事,算是谭县令的顶头上司。

    这人是姜氏父亲的同窗,姜氏少时同他家女儿交好,因此对他有些了解,才干平平、政绩了了,却有几分后台,且有个不大不的毛病——贪财。

    于是,姜氏连忙换了衣裳,整了妆容,把家里能动的钱物全都拿出来,零零整整竟有四五百两。

    再加上叶老爹当年替林生备下的聘礼,里面有几件金银首饰,合在一起也算一笔“巨款”。

    这些钱有九成都是从叶凡那里坑来的,如今却被她用来对付叶凡。

    当真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