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不可”裴观冲口而出)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韩征写了张帖子,请裴观明日过府一叙。
裴观接到帖子时,正在裴三夫人房中喝茶。
“你祖父这些日子好了许多,今儿天好,还让人推着他到窗边吹了吹风呢。”裴老太爷身体好,才对裴家最好。
“等过些日子,再换一个更温和的方子,温养起来。”
“倒难为你,竟找着这样的妙方。”因为这张药方,这些日子婆婆见到她,脸色都好看许多。
老四老五是如今的裴老夫人亲生的,两人都外放当官了,留下儿媳妇在身边侍候她。
裴三爷时候还曾养在她膝下,与她有一段母子情分。
但裴三爷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议婚娶亲,两个哥哥在家中时便常将弟弟叫过去,问他继母有没有欺负他。
等裴老夫人自己有孕,自然更顾着自己的亲生子。
那段母子情分,就这么淡了,对儿媳妇自然更淡。
裴三夫人完闲话,问起今日御宴的事:“老七老八也都去了,怎么样?你赛马了没有?”
“不曾,还在孝期,不该作此游戏。”裴观想了想,告诉母亲,“林家姑娘赛马得了魁,陛下赏赐她一根金马鞭。”
裴三夫人惊诧:“真的?这么厉害?她是同谁赛的?”
京城女子中,会骑马的不多,不会是永平伯的女儿罢?
“是永平伯家的女儿。”
“长女?”
裴观实不知道是长女还是次女,他连永平伯女儿生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摇头:“这我不知。”
裴三夫人与陈妈妈对视一眼,怎么就偏偏是她。
“怎么了?”裴观虽不记得什么永平伯郡主,但他记得永平伯。
永平侯府到这一代降为永平伯府,今上待永平伯算是不错,毕竟是开国功臣的后代,若是老老实实当个富贵闲人,不会被亏待。
偏偏永平伯府卷进了秦王案。
太子与齐王都惧秦王在军中的声望,二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方联先搞倒了秦王,接着才是两虎相争。
裴三夫人看儿子这样,心里止不住犯嘀咕,明明他对林家姑娘的事,事事关切,该开窍了呀。
怎么旁的姑娘在他眼里就是泥胎木塑,合着就林家姑娘是个活人,旁的都是田梗上的青菜萝卜不成?
未出事之前,永平伯夫人也几回递过话头来。她有这个意思也没用,裴老太爷不准备替孙子这样一门亲。
出事之后,永平伯又嫌裴家如今不比从前,此事自然再没提起。
裴三夫人见过那位郡主看儿子的眼神,不光是她看儿子的眼神,还有她看宁氏女的眼神。
看得裴三夫人心头发颤,还暗自庆幸,幸好裴老太爷没有这个打算。
她实在希望儿子能娶一个真心实意喜欢的人,不论在外头如何,回到家中,能有个可心意的人。
是以知道裴老太爷属意林家,她还在心中叹息了一番。待知道儿子竟喜欢林家姑娘,立时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与林家相交。
裴三夫人正盘算着要送贺礼给阿宝。
门外决明探头探脑。
决明年纪最,青书松烟都在书斋和外院走动,不入后院。若有什么急事,会叫决明进来传话。
裴观冲决明一点头,决明进来先行礼,而后把林府送来的帖子递给裴观:“公子,林家送帖子来。”
裴观还以为是急事,打开一看,是请他明日过府。
这事儿等他回到书房也能,怎么偏偏要送进来:“谁让你送进来的?”
“青书哥。”
松烟接了林府的帖子,本该把帖子归置到书案上,青书随口问了一句:“是哪家的?”
“林家的帖子,请公子明日过府。”他们日常便做这些,收帖子记日子,还会替公子分捡出需要公子亲自回复的信笺。
寻常的帖子,也会由青书松烟来回。
桌上摆着几只匣子,红白喜事走人情算一档,饮宴赴会算一档,再有便是交好的朋友单列一档。
裴观的交际与内宅是分开的,他收礼还礼,也都是松烟记录。
青书捏着帖子,叫来决明:“你想不想讨个赏?”
决明摸不着头脑:“什么赏?”
“你把这帖子送到夫人房里去,给公子看,公子赏不赏没准儿,夫人肯定赏你。”
决明到底年纪,就算没赏,上房的姐姐们肯定也会抓点心给他吃,揣着帖子过了二门,送到裴三夫人院中。
裴观还没话,裴三夫人笑了:“那正好,也不用派人走一趟了,你明儿亲自把贺礼带过去。”
满一见夫人点头,抓了两把钱赏给决明,还给他包了一包点心。
决明没想到真有赏,笑呵呵拿上,青书哥猜的可真准。
他满头汗跑回去,把点心分给两个哥哥。
青书揉揉决明的脑袋:“往后林家有事儿,先报上去准没错儿。”
裴三夫人想了半天送给阿宝什么好,上回她哥哥她不爱胭脂花粉宝石戒指,裴三夫人只当是女孩还没长大。
哪个姑娘家不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待知道她骑术如此了得,想了又想:“我记着原来走礼,有一幅骏马图?”
满应声:“是,是顾绣的,一直好好收着呢。”一直收着,每年黄梅天还会拿出来晒一晒,顾氏针法,那马的眼睛绣的像真的一样。
满应了声是,在廊下遇到白露,白露这些日子时常跟着公子到太太院中走动。她本来就是裴三夫人院中出去的,跟满雪几个都相熟。
“不过一句玩笑话,竟真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满看她没明白,暗暗摇头:“你把这些拿去看罢,我要给夫人取绣屏去。”
裴观气一滞,到底撑住了没垮下肩来,执施礼:“不敢当林大人夸奖。”送帖子把他叫过来,就为了夸他一句?
林大有在宴上的那一句,陛下很满意。
这是谁的笔?
陛下一再优容,直到秦王案发时,才大骂永平伯首鼠两端,狡黠反复,是不忠不孝之辈。
韩征咳嗽一声:“姨父,人家守孝。”
林大有眼睛瞪圆了,上下照他一回:“这你都知道了?”
心中一思量,就知道是上回的事被他言中了。
林大有知道自己是那座被敲的山,又搞明白了皇帝赏阿宝是真的赏。
“若非如此,林大人不会请我过门。”
“夫人差我出门送点东西。”满一个字也不露,“你替我选个花样子,银杏的事儿差不多定下了,夫人要给添妆,我想着怎么也得做个荷包帕子什么的。”“你也知道我慢,这会儿做,才赶得上出孝送礼。”
林大有也不喝酒了,他也一样喝茶,将宴上的事一五一十告诉裴观。
丫鬟送上茶水点心,因是招待裴观的,阿宝特意用心准备了,她还欠着裴观一个大人情呢。
银杏都已经想通了,白露还一头热呢。
“我做了两个荷包,一个给你,一个给雪。”
“我喝茶,您饮酒便可。”
永平伯祖上声名显赫,英烈传中都为他祖宗大书特书。
正想着要跟岳父些什么,林大有两步上前,笑得两翘胡子直抖,一巴掌拍在裴观肩上:“好子!”
林大有万没想到,皇上简简单单一句话,竟有这么多层意思,他单摸着胡子,摸到缺口的那块,搓了搓。
走近了才看见,林大有一把大胡子缺了个口。
还传得这么快,陛下是个什么意思?永平伯府不是很有体面么?
“不可!”裴观冲口而出。座中二人齐齐望向他。
心头大石落地,他举着茶杯:“老铁还想跟我儿女亲呢,这事儿起头就在他身上,我要不要也提点他两句?”
陛下心中觉得詹事府的伸得太长了,此事嘛,自然是齐王捅到御前去的。御宴之前,御下就知道詹事府在走礼。
几人趁着天好,到园石凉亭坐下。
也是投效当今陛下的开国功臣中最有份量的。
要真论起来,该以平辈相交,可裴观待他十分客气,隐隐约约将林大有摆在长辈的位子上。
越看越顺眼,拉着他道:“来来,咱们喝点。”
还有配茶的点心,一半是肉干云腿酥,一半儿是各色甜点心。
肉干云腿酥是专门预备给爹和阿兄的,他俩也一样爱喝滇茶,主要是为了吃肉。
“前几日我来找你,你不在,是回家去了?”丫鬟是极少出门的,白露来找满扑了个空,这才一问。
林大有看这后生,又俊,又知礼,聪明还谦逊。
第二日裴观带松烟去了林家。
但没个会泡茶的厮丫头,眼看厮就要冲茶,裴观一抬:“我来罢。”卷起袖子,亲自泡茶。
原来那把胡子像画像上的钟馗,当中间剪了个口子出来,左右两边往上飞翘,跟眉毛形状一样。
“定下来了?是哪一家?”白露忍不住探听。
也不知白露听没听懂,看她当真闷头挑起花样子,还:“我给银杏做一对儿靠枕。”
满笑眯眯收了:“我也刚得了些新花样子,正好拿给你瞧瞧。”
“把这事儿忘了,那咱们”
也只有愚人会把陛下的话当成玩笑话,这意思明明白白,让太子管好自己的人,也趁势警告永平伯。
“那陛下是最喜欢齐王喽?”
那天满是给林家姑娘送骑装羊皮去了。
韩征看得都抽口气,姨父下留余力了没有,可别一巴掌拍死了探花郎。
韩征早就等着他了,把他引到正厅,裴观一进门,看见林大有在,立时整肃衣冠见礼:“林大人。”
“林大人不必多虑,陛下是在敲山震虎。”
取出绣屏,擦拭过包起来,送到留云山房。
林大有如今是官身,裴观眼下只有探花的名头,名字在户部等着点官或补缺,往后必然同朝为官。
“把它拿出来包上。”正可以送给阿宝。
“御宴中,当真有人问起詹事府的事?”
裴观一眼扫过,便知这桌点心茶水是用心整治的,有模有样,很可以可以拿出来待客。那位薛先生,是用了心教的。
“还有永平伯府,这段日子与秦王走得很近。”
“林大人大可不必去猜陛下最喜欢谁,天下,只有一个皇帝。”
敲的是林大有这座山,震的是太子这只虎,顺便再扫一扫山中蛇虫鼠蚁。
茶是别人走礼送来的龙凤团茶,水是特意去买来的山泉水。
满凑到她耳边,故意给她听:“是铺子里刘管事的儿子,知道夫人在给银杏挑人,自己求来的。”是桩好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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