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名柯·筹码
第十九章
贝尔摩德根本不知道他交易出去的是什么样的东西。
唯一一个在万华真名未稳固情况下知道他全部名字、甚至与他有着相互赋名的羁绊的存在。
贝尔摩德是与世界内所有其他存在都不同的人,他是唯一接触过万华这样来自世界之外力量的人,他是知晓万华真名的人。
他是唯一一个有会脱离这个世界的人。
万华是特殊的存在。
即使在行路者中,他走上的道路所带来的位格也高得异常罕见——那用特殊的道路令他只要不强行求死,将来就必定能成为一尊至高意识,成为那种连真名都不能被低位格存在理解的存在。
而遇到那个真名尚未稳固的万华的贝尔摩德,不但得到了万华主动告知的真名,甚至还互相取定了被彼此承认的名字,这或者已经称得上是个奇迹。
但从位格的角度看,这种程度的“感染”,已经足够贝尔摩德脱离世界的限制。
他在此之后拥有了推开门、走上道路,成为一个行路者的潜质与会。
——但若是如此,他就再也不可能见到万华了。
万华走上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行路者能选择的道路如繁星般不计其数,唯有他选择的这条不能反悔——无论世界被毁灭还是被拯救,无论是何等地痛苦绝望又不甘,即使已经付出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他也无法回到自己途经的世界,同样无法见到过去遇见的人。
只有身为世界之外存在的行路者会成为例外,也许缘分单薄,但是总有会再见。
而如果是被万华影响成为行路者的存在,他们的缘分将完全断绝在那个人踏上道路的那一刻——t将用万华留给他的一切换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但也再也见不到给他这个未来的人。
可只是和一个人再也不见而已,比起近在眼前的广阔宇宙,又算得了什么呢?
贝尔摩德并不知道,那个从不回头也无法回头的少年,给他的艾比斯、给他的深渊,留下了一个何等辽阔的世界。
贝尔摩德轻而易举地付出了自已的所有,为了再见那个人一面。
万华在这场考核里抽中曾经路过的世界的可能性是兆分之一,于是贝尔摩德把自己的记忆、身体、灵魂拿去交换那个可能。
那场交易把这些东西都转化成了压在天平这一端的筹码,推动一个万华再次降临于这个塞莱斯特存在过的世界的可能。
但即使最终的结果如贝尔摩德所愿,他也不可能真正见到万华了。
考核要求在万华特殊的道路限制下将世界线重置,于是妄想着、也为妄想付出了代价的贝尔摩德成为了这条重置的世界上的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他死在世界线重置那一刻,残留的能量拢起主人最后一点不能忘的眷恋,重聚成万华面前这个艾比斯。
骨血都是能量塑成,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没有记忆,没有自我,把自己无比珍视的“艾比斯”只当作一个平平无奇的代号,他不记得“塞莱斯特”也不记得“镜万华”,甚至连那只天青石般的眼瞳都遗忘。
最后留下的、最后站在少年面前的只是那个贝尔摩德留下的残念骸骨。
——为了再见他一面。
哪怕记忆删除。哪怕非人之躯。哪怕残念幽微。
哪怕“我”不再是“我”。
可是啊,可是
我想见你。
贝尔摩德想见镜万华。
我遗落的塞莱斯特,我永恒的波尔图。
——我想见你。
没什么好的。
贝尔摩德死在看到塞莱斯特暗淡眼瞳的那一刻。
“我是艾比斯。”
其实接下来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万华不会去做什么影响他们之间必然到来的别离,习惯了别离的少年不曾心怀妄想。
而艾比斯也不会再有筹码,去换一个重逢。
不过这次应该好好处理一下后续。万华沉吟,若无其事地讲了一个恐怖故事的他好像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毕竟我也不是很希望我前脚给他们安排好后脚他们自己就掉链子了——不过也不至于,当初的我还是太不成熟了,忘记了名字的重要性,要不是那个时候真名太不稳定我也不至于控制不住自己过高的位格,影响感染到他。
时至今日,他依旧认为贝尔摩德不过是被他能量位格方面的特殊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系统很想这件事情和力量什么的根本没有关系,他只是想见你而已。
力量、真名,都不过是筹码、是助推,那个男人的感情绝望而纯粹,最根本的,不过是“贝尔摩德想见塞莱斯特”。
但是系统也知道万华不会深究感情,少年见多了偏执的感情,也见多了利益纠葛,本来就对纯正面感情钝感,再加上他那没有自觉却非常惊人的感情洁癖
世界上根本没有被万华认可的爱情。
所有的“爱”都是由误解、幻想、感染、激素以及更多的“不纯粹”的东西产生的——所以也都“有更重要的东西可以代替”。
他认知里的爱情是可以抛弃一切,是献上所有,是打碎自己也不敢伤害对方。但他也坚信这种爱是不可能存在的,他遇到的所有的“爱”都不会是他想要的“爱”。
于是他干脆承认所有“爱”。
万华并不相信在没有自己的位格感染(洗脑)的情况下,还会有人会“爱”他、为他付出全部。
如果还是有这样的人的话无非是拥有的不够多、拥有的东西权重不比这份“爱”高而已。
而他现在的行为就是在另一边放更多的筹码,以防自己离开之后剩下的人就觉得“什么都没有波尔图重要”又搞出什么操作来——
不过现在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能拥有那样的筹码了。
无论是让他留下,还是与他再见。
系统最后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拒绝他呢?]
发烧结束之后,万华自然是一边修养一边继续自己的计划——于是另一头公安那边的两瓶假酒已经被震惊了。
那份资料里所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有些大得过分,他们本以为这只是为了在组织进行大动作的时候趁从组织身上掠走一些利益,但这种损伤对于在整个世界黑暗面扎根近一个世纪的组织而言终究无法伤到根基。
当然,这些对于一份意外之喜的资料来已经远超想象了——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更多的深意。
公安当然是在核实过这份资料的真假后才实行的活动,而与预计的趁火打劫获取一部分利益、打掉组织放在明面上用于洗钱、勾连利益链条的公司、会社不同,事实上,这份资料所指向的组织构成不但对能从组织身上获取到利益,还能通过组织正进行的结构调整中牵连出更多埋藏得更深的东西!
组织的调整无疑是个非常宏大的计划,这个体量庞大的构的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他们没有认真做到完全摧毁对应的**存在、从根部起深挖利益链条牵连的所有存在,那就根本无法意会到其中埋藏极深的线索,再以此联系到资料中隐含的、本来以为是用作障眼法的“冗余信息”,挖出萝卜带出泥,直接找到涉及到组织黑暗产业链的产业。
这不仅是了充分到溢出的情报,同时也是对他们能力和纯净程度的一次测试,脑子不够、没有认真清剿,都会导致他们无法挖出这些黑暗。
何等精妙的算计!在利用这份资料挖出并解决了三条体量极大的走私线路之后逆推一切,公安们终于意识到这份资料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份资料的作者几乎是在借他们的在与那位统筹着组织重构的人物对弈,一个要在尽量不对组织产生更多损伤的情况下完成组织的结构调整,一个是要趁此会一层层地、从光明到黑暗,把组织完全崩解,即使做不到也要让组织伤筋动骨、不敢妄动。
这种程度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诸多推测中一个普通的、想要坑组织一把的人所能做到的事。
尽管有些信息还没有被完全解析出来,但是已经可以确定这份资料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无论写下它的人是谁,他们都能断定那位“波尔图”、或者他身后的人对组织有着绝对成立的敌意,他也许是多年的n,也许与组织有什么深重的仇恨——
无论如何,在面对组织的时候,他和公安、和红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所以真的没有查到波尔图的消息吗?”刚刚忙完一条线的清剿的诸伏景光用力按了按眉心,忍不住问身边负责内部情报的同事,“万一真的是卧底呢?”
“前辈”实在是梗在诸伏景光心头的一根刺,波尔图反复和自己强调了不要称呼他为前辈,却在那样的神情和氛围下让本就对波尔图有种异样感的诸伏景光耿耿于怀。
他忍不住怀疑波尔图的确是自己的前辈。
他过分羸弱的身体、对他们奇怪的态度、给他们的优待和背后帮助、以及最后交付到他们里的那份起了大得过分作用的资料,都让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繁忙之中忍不住有了不好的推测。
——波尔图可能真的是他们的前辈,卧底事业上的前辈。
这位前辈在组织内卧底得非常成功,地位很高,有代号、还是g的前辈,能从组织里获得那么多情报。
但是后来,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送进了实验室,被实验摧残出一具异常羸弱的身体,又出了实验室,被送到那栋别墅在监视中疗养,然后见到了他们——如果真的是实验室出来的话,作为前辈却是少年的样子也可以理解了。
他们认为上面这些事中定然包含着卧底相关的信息暴露,波尔图很可能是在作为代号成员时,泄露了一部分卧底的情报,又因为身上的价值——比如他过人的智力,以及不是正常实验能造出来的、大概率有天生因素的奇怪体质——才没有被直接杀死,而是被送进了实验室。
在这个过程中,波尔图的联络人大概是死了、或者出了什么其他意外,卧底的特殊性决定了联络人死亡之后卧底便会和他的所属构完全断开联系。
这种为了保证情报和卧底安全的制,却导致刚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波尔图在重重监视中连传回情报都无法做到。
他甚至可能已经失去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于是已经看出他们身份的波尔图,对仍有所属组织的波本和苏格兰的态度才会那样奇怪,才会帮他们,把资料托付给他们,又对他们出“我是波尔图”这样的话。
他当然会态度奇怪,因为他们还回得去他们的红方,而失去了联络人也失去了身份的波尔图已经回去不去了。
他把资料交给他们是因为重重监视中的波尔图只剩下他们能作为传递情报的渠道了,无论他们是否来自同一个构,但是总归都会为了组织出。
他们对于波尔图来的确是后辈,但是波尔图不能被这样称呼,失去身份的波尔图已经不可能成为“前辈”了。
他只能是波尔图,他知道失去身份的他永远都只能是波尔图。
即使是死亡也只能以“波尔图”的名字死去,或者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是卧底的人死在卧底任务里,为了光明效死的少年最后只能用代号作为名字,身为组织成员死去。
他们的前辈,为了正义付出了全部。
名字,身份,生命。
最后死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