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

    泽田纲吉一瞬间几乎是茫然的——我该什么呢？我能什么呢？

    我只是想要救一个人啊。

    老师他难道做错了什么吗？他是实验体,是世界的补品，他挣扎着从实验室里逃脱，知道最后经历过的平静时光不过两年,还要时刻忍受着病痛的折磨——难道世界就不能放过他,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或者是他的不对，是他分走了老师的运气——可是就算用这十年的时光和他拯救世界的功绩交换好了,他只是想要自己的老师好好活下去而已。

    老师他明明还活着啊，就算身体羸弱，呼吸都微凉,可他那个时候释放出的火焰难道是骗人的吗？他明明还活着、他明明那么想要活着啊！

    而面前的人低着头对他“请，尽快做出选择。”

    现在动用七三会间接导致世界的毁灭,而万华身体的补全必须动用并消耗七三的力量。

    或者可以等到世界的融合结束？

    ——不可能的，江户川乱步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根本不可能以现在的状态坚持到世界融合结束。

    而且,他真的能看着自己的老师躺在病床上，甚至在病痛的折磨中慢慢失去自理能力，在维生装置下勉强坚持,最后以那样没有尊严的姿态死去吗？

    多么残忍啊,在把老师从生死边缘拉回、告诉他你可以活下去之后,又要亲断绝他活下去的希望。

    甚至不如让他在十年前就那样闭上眼,起码为了世界死得干脆利落,总比把他拖到十年后再受一次折磨,最后在不甘与痛苦中死去好。

    难道他就必须要成为那个决定拔下氧气管的人？

    白兰，这就是你的报复吗？

    世界和老师,我会选择谁——这难道真的算是道选择题？

    但这还不是最后。

    红发的男人声音压得那么低,可他却不能听不见。

    “纲吉君这个世界,需要补充能量。”

    ——江户川乱步,是世界的补品。

    入江正一没有再注视他，而泽田纲吉闭上了眼睛。

    尤尼来问万华一个问题，但本该随她来也随她走的白兰，却一个人再次出现在了万华的病房里。

    系统当然不会检测不到白兰的接近，万华的感知也依旧敏锐，于是躺在床上的少年有些丧丧地睁开了眼。

    虽然要处理的后事不多，但是毕竟时间不多，要在几天内完全完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比起名柯世界更麻烦的事情是这个世界的身体已经在死亡边缘来回横跳了，用这具身体强撑的万华精神实在算不上好。

    这段时间的睡眠质量之差，实在让他忍不住回想起当初在名柯世界被g看着睡觉的经历

    推门而入的白兰正好对上支楞起来的万华投来的微妙生无可恋的眼神，和上次一样抱着一整包开过封的来做客的白兰并没有一点自己不合时宜的自觉，声音同微笑一样甜腻“哦呀，真巧，乱步还醒着呢”

    为什么醒着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当我不知道我刚被传送过来暴走的时候你也在场？你会不知道这种级别战力的人的警惕性吗？

    万华盯——

    啃着自带的白兰好像把那张甜腻的笑容刻在了脸上，在万华的死亡凝视下也没有半点变化。

    他甚至还在被盯了一会儿之后向万华挑了挑眉，明知故问地表示疑惑——不愧是毁灭世界级b的心理素质。

    当然，万华本来也没想白兰会对此有什么反应，十秒过去，他闭上了眼，慢条斯理地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还叼着半块的白兰？

    下一秒他上的玛雷指环猛地亮起，迫不及待地向着前面让世界基石非常喜欢的少年突进——再次突然叛变的指环硬生生带着自己的主人一起突突到了床上的人面前才停下，甚至停下之后还在白兰的上兴奋地发着光。

    进门的时候没出意外，白兰实在没想到指环会再次突然叛变，半口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没被这突兀的指环突进带得呛死。

    白发的男人趴在万华的床边咳嗽，抬头看神情自若的万华的时候眼角都泛红，声音因为刚被呛到而微微沙哑，反倒更加暧昧起来。

    他吐息里带着的甜味，微热“乱步、可真是记仇啊”

    ——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万华某些时候的确会显得微妙恶劣，他非常自然地伸摸了摸白兰的头发，发现感居然真的有点像。

    忍不住多r两下，他在没节操的白兰主动蹭上来之前自然地放下，抬眼对上白兰雪青色的眼睛“杰索先生是为了什么来见我的呢？”

    白兰再次微笑起来，他慢吞吞地坐了起来，依旧东倒西歪没有骨头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想和万华亲密接触，还是知道万华不会让他靠的关系，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人勉强坐直——甚至还投给万华一个怨念的眼神。

    万华即使是半躺在床上仪态依旧是清正的，但这不表示他会介意白兰在他面前的随便。对白兰的眼神和仪态熟视无睹，少年平静地看着白兰开始从自己带来的一袋里挑挑拣拣。

    最后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肉痛，从袋子里挑出了两块颜色不同的，放在心递到万华面前“你想要哪一块呢？乱步君——”

    甜腻的声音里流露出毒蛇般冰冷粘腻的恶意，青年注视着少年苍白的脸庞，眼睛闪闪发光，毫不掩饰地期待着什么。

    “我对食物没什么偏好。”万华平静地看了一眼青年心散发着和白兰类似的气息的，轻声道，“如果非要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巧克力。”

    虽然冬青哥特制的巧克力实在好吃不到那里去。

    白兰没有接受少年的避重就轻“但是，人总是要做出选择的呀”

    他一把捏扁了中的两枚。语调拉长，近乎咏叹。

    “乱步是这样纲吉君——也是这样——”

    “你觉得，纲吉君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白兰默认面前始终平静的人已经知道了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发生的一切，他站起身，背对着阳光展开，近似纯然的恶意终于不再欲盖弥彰地掩饰。

    “世界要毁灭了啊——我们亲爱的、为了拯救自己的老师奋斗了十年的纲吉君终于也必须要做出两难的选择了呢——”

    男人低头逼近床上始终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他的少年，欧美人的身高在这个时候产生巨大的压迫感，白兰在万华的耳边开口时仿佛像是恶魔的低语。

    “你要被放弃了哦，乱步——”

    但万华唯一的感觉就是靠得太近，呼吸太热，感觉有点奇怪。

    他面无表情地再次解开了自己对玛雷指环亲和力的控制，站在他面前脸上都泛起潮红的男人当即被带得一个踉跄。

    白兰！？又来？

    万华）

    之前有过经验的白兰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而就在他用力对抗指环的一瞬间，指环上的力道消失了——指上的玛雷依旧乖巧听话，而白兰当场又是一个踉跄。

    白兰草（一种植物jg）。

    系统招不在老，有用就好。

    白兰塑造出来的氛围被这两个踉跄瞬间打破，万华并没有在意男人投来的复杂眼神，他垂了垂眼，青碧的瞳孔里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闪过微微的光“没有人能让我成为被选择的那个。”

    男人似乎不服地“哼”了一声“这一次，你难道也能做到吗？”

    也许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他倒没有摆出一副异常嚣张的样子。

    自然地从旁边勾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他开始解决自己带来的那包，想起之前的事情，若有所思起来“这就是尤尼之前和你的那些吗。”

    “大概？”万华给出的回应模棱两可——白兰却陷入了沉默，或者沉思。

    白兰知道的事情不定要比整个彭格列知道的都要多，一整包被他以惊人的速度解决的同时他也终于联系起了一切。

    “哈”

    懒得赶人闭目养神的万华在白兰笑出第一声的时候就睁开了眼，青碧的眼瞳显出类似宝石的质感，倒映出白发男人笑得前仰后合的身影。

    他没有话，差点笑岔气的男人终于对上了他的目光“真是残忍啊，乱步。”

    本来就是强求，而强求也同样求不得。泽田君，你救不了我。

    最后是死亡，注定的死亡。时间闭环完成之后的死去并不影响其他，万华也不会介意再次为世界“献身”，借此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从不拯救，他只是自顾自向着前方继续。

    而留下的人的心情，他也曾有过在意。

    残忍吗？万华对此不置可否。

    他看着白兰继续笑起来，再次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