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章 第 1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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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后半夜,夜色浓郁暗沉,坤宁宫中哭声依旧在,顾晗和周嫔坐在偏殿中,宫人替她们不断揉按着膝盖,哪怕准备了防范措施,时间长了,也跪得她们膝盖酸疼。

    周嫔何时受过这种罪,不由得问: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顾晗觑了眼沙漏:“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宫休息,待明日辰时前过来。”

    周嫔一听辰时前就要过来,整个人都恹恹地提不起精神,她膝盖处酸疼得厉害,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接起身:

    “那我先回去,对了,我适才过来时瞧见了侯夫人。”

    顾晗颔首,她也看见了,但国丧守灵期间,这些诰命夫人注定休息不好,御膳房那边会准备些素净的夜食,顾晗心中忧娘亲身子,觑了好几次沙漏。

    玖念跪坐着给她揉腿,见状,道:“不如娘娘回去休息时,将夫人也带回去,明日再一同过来?”

    顾晗独住颐和宫,收拾个偏殿出来给侯夫人休息,倒也不妨事。

    但顾晗顿了顿,才了句:

    “再等等。”

    玖念不明所以,周嫔都离开了,她适才出去了一趟,发现淑妃也不在了大殿内,娘娘在等什么?

    顾晗又等了一刻钟,也未曾等到陆煜,她眼眸不着痕迹地稍深,才吩咐玖念:

    “你去唤娘亲,便我传她。”

    玖念应声离开,方子才上前扶住娘娘,用一种很低的声音:“皇上前半夜去了一趟慈宁宫。”

    顾晗眯了眯眼眸,前半夜?

    顾晗忽然觉得她又看不懂皇上了,不论如何,皇后都是皇上的嫡妻,如今皇后停灵在坤宁宫,皇上竟都不来上炷香的吗?

    玖念进了大殿,在一群诰命夫人的视线中服了服身子:

    “夫人,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哪怕一些诰命夫人不认识她,闻言,也立即知道她是谁的人,宫中被称为娘娘的人少,和荣阳侯府有关系的,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边上的诰命夫人对视一眼,神情各异。

    侯夫人也惊诧,但她很恭敬地垂首:“请这位姑姑带路。”

    甭管身份,这些诰命夫人对宫中的人都很客气,太监称公公,宫女称姑姑,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哪怕玖念曾也不过只是侯府的一个丫鬟,侯夫人也没有怠慢分毫。

    顾晗是在坤宁宫旁的那条径上等到侯夫人的,见她穿得单薄,当即将宫人中的披风递过去:

    “娘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进宫来了?”

    夜间凉风刺骨,侯夫人没有拒绝女儿的好意,将披风拢好,才苦笑道:“宫中传来消息时,臣妇和侯爷都歇下了,来得匆忙,哪顾及得了这些。”

    顾晗皱了皱眉,也不再什么:

    “娘同我一道回去休息,明日再一同过来。”

    侯夫人有点犹豫:“这不符合规矩。”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顾晗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打断了她的话:

    “无碍的。”

    若连给娘亲行个方便都做不到,她也愧对那句所谓的有子有宠。

    见她不容置喙的模样,侯夫人就不话了,她跪了半夜,也觉得浑身不舒服,顺着娘娘的话和她一同回了颐和宫。

    顾晗指着偏殿告诉她:“皇上和公主就住在那里,如今应是睡着了,就不带娘过去,以免吵醒了他们,等明日醒来,娘亲就能见到了。”

    侯夫人未曾想到这次进宫,还能见到外孙和外孙女,眉梢染上一抹隐晦的喜色,摆:

    “不着急,让皇子和公主休息才是要紧的。”

    顾晗让宫人去收拾出间偏殿,就让侯夫人过去休息了,都熬了半宿,她都困得有些糊涂,莫侯夫人了。

    顾晗的动作没有避着旁人,陆煜得知时,只了句:

    “守灵的人那么多,不缺她一个。”

    刘安早就习惯了皇上的偏心,而且守灵要七日,若昭修容真的因此累倒了,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其余妃嫔对这个消息多是沉默,有个别的,例如叶修容去偏殿了眼二皇子,她跪得也腿疼,宫人端来热水给她泡脚,等擦净了脚上床时,她才忽然冒出了句:

    “这宫中要变天了。”

    宫人听得糊涂,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回话,叶修容复又长吁了一声:“后生可畏啊。”

    这句话,宫人倒是听懂了:

    “娘娘是在昭修容?”

    她觉得娘娘有些夸大了,试探地将想法抛出来:“哪怕宫中没了皇后和令昭仪,昭修容前面还有位淑妃呢,她哪能担得起娘娘这句话?”

    叶修容无声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本宫的那句变天,是指昭修容?”

    宫人又糊涂了。

    叶修容也怕宫中人给她惹麻烦,将话掰碎了给她听:

    “若这后宫上下,本宫最佩服何人,自是令昭仪排首位,昭修容的确圣眷厚重,她许是不比令昭仪差什么,但唯独一点,她不若令昭仪狠心。”

    这个狠心,不单指对旁人,更是对自己。

    “今日令昭仪的话,你都听见了,拼死也要搏皇上一丝信任。”

    宫人听到这里,倒觉得可惜:“娘娘佩服令昭仪,可她明明可以不将这些出来,让皇上念着她的救命之恩岂不是更好?”

    叶修容摇了摇头:“这才是她的高明之处。”

    “今日一事,且不论得益者是谁,除了皇后和令昭仪,你觉得谁受的打击最大?”

    宫人茫然,叶修容平静地告诉她:

    “是皇上。”

    杀人诛心,被一个奴才指着鼻子骂昏庸,被最信任的妃嫔亲口告知当年救命之恩不过是算计,这桩桩件件对皇上来皆是打击。

    皇上为何会被骂昏庸,令昭仪为何拼死也要算计他一分信任,全是因他偏听偏信,而这些最终都指向皇后,令昭仪是宁愿不要死后殊荣,也要将皇后彻底从皇上心中抹去。

    甚至,叶修容觉得那嬷嬷会将令昭仪供出来,也是被令昭仪指使。

    否则,皇后因难产而死,岂不是容易叫皇上心中余了分愧疚?

    经此一事,皇上不大彻大悟,也该有所反思,而皇上越清醒,越公正,无人可依的大公主才越安全。

    只是有一点叫叶修容觉得不对劲,她怎么觉得令昭仪的行为有点在为旁人铺路的感觉?

    但是令昭仪在宫中时,从未与任何人交好。

    叶修容思来想去,这后宫也就一个人许是有些可能,正是那位昭修容。

    昭修容有宠有子,最主要的一点,她背后隐隐靠着的是太后,哪怕她和太后从未明过这一点,但看周嫔只和昭修容交好,就可猜测出几分了,那么,令昭仪临死前将宝压在她身上也不足为奇。

    所以,叶修容才会感慨了那句后生可畏。

    她不如令昭仪那般对自己狠心又如何?只一点,她能让皇上欢喜她,就已是旁人不可及的能耐。

    叶修容忽然没了心思再下去,见宫人还有点狐疑的模样,她低笑了声:

    “等着瞧吧,她很快就不会只是修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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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顾晗后半夜才回来躺下,辰时被宫人叫醒时,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玖念再心疼她,也只能将凉水换成温水,然后将锦帛浸湿后敷在她脸上。

    顾晗困得含糊的脑子逐渐清醒,嬷嬷也抱着皇子和公主进来,她穿鞋下榻,同时询问:

    “夫人呢?”

    “让玖思去伺候了。”

    顾晗颔首,玖思是府中带进宫的人,让她去伺候娘亲,娘亲也不会不自在。

    御膳房送来了早膳,很是清淡素净,顾晗什么都没,让自己喝了碗米粥,没打搅一脸欢喜抱着襁褓的侯夫人,垂眸询问:

    “昨日我回来后,坤宁宫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方子心细,猜到她想要问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皇上也没有露面。”

    似听见了方子的话,侯夫人朝这边看了眼。

    顾晗轻皱眉头,昨日脑子昏沉,经过一夜后,她也大致猜到了令昭仪的用意,这份情她不得不领。

    放下木箸时,顾晗忽然想到一件事:

    “公主呢?”

    昨日太后将大公主带走了,而皇后难产生下的公主却没有决定去处。

    皇后昨日的情形,就猜得出这公主的身子许是不好,甚至可能和大公主相差无几。

    这可是个烫山芋,其一,她是嫡公主,哪怕不若嫡皇子金贵,也相差不离;其二,她身虚体弱,稍有一个不注意,可能就没了呼吸,谁敢碰?

    至少顾晗是不敢的。

    方子顿了下,才敢:

    “皇上昨日去了一趟慈宁宫后,就将公主带回养心殿了。”

    他偷看了眼娘娘,被养在养心殿中,这可是皇子才有过的殊荣,方子担心娘娘会觉得不虞。

    方子全然想多了,顾晗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太后不愿接公主?

    否则皇上为何在离开慈宁宫后才将公主带回养心殿?

    公主不同皇子,皇上不可能亲自抚养公主多久,所以,皇上还是会在后宫挑个妃嫔代养公主,因欧公主的特殊性,玉蝶自是不可能更改的。

    顾晗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忐忑,皇上应该不会让她抚养公主的吧?

    顾晗忧虑时,陆煜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已经将所有三品以上的妃嫔都想过了一遍,最终,他视线落在昭修容的名字上,刘安觑见:

    “皇上是要将公主交给昭修容抚养?”

    刘安觉得自己猜对了,毕竟,在这后宫中,皇上如今怕是也只对昭修容放心了。

    谁知,他话音甫落,皇上就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刘安惊讶。

    好半晌,殿内才响起陆煜的沉声:

    “她不会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