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对方突然撤兵的意图，在心里总是个疙瘩。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不论敌军在打什么算盘，只要自己坚守不出即可。


    “没想到你们脚还挺快的，干了一天就把这偌大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了。”窦元和吹着晚风，抿了口茶，笑着道。


    忘秋笑着回道：“哪里，都是彩云的功劳。彩云真是个好姑娘，聪明伶俐、心灵巧，长得好看，人也很勤快。”


    彩云将晚饭都准备好了，正要掇桌椅出来，便远远地听到忘秋在夸赞自己，不免的脸一红，道：“我才没大人着这么好呢。”


    两人扭头一看，正见彩云端了个圆桌出来。


    彩云道：“两位大人，饭菜都准备好了，我一会儿端出来。”


    彩云的厨艺也是不错，首先便是萝卜蔬菜汤，一上饭桌便是香气扑鼻，菜汤浓稠爽口，滋味咸淡适宜，红白萝卜的烹饪火候也是恰到好处，入口之后脆爽非凡。再来便是爆炒猪肉片，肉片之旁辅以香菜、生姜片、蒜末，肉片上的香油酱料印着火光，散发出金黄的光泽，使人一见便食欲大增。


    最后是一盘桂花糕点心，是彩云在帅府闲暇时自己做的。每逢金秋，丹桂飘香之时，彩云便会趁着秋雨未至收集府中的桂花。彩云将桂花放在秋日下暴晒三五日，随即将桂花碾成粉末。彩云将糯米蒸熟，揉成面团，加入少量的蔗糖和桂花粉，混合均匀，随后再掺一点清水，待面团软化后再放入蒸笼中蒸煮，等上一两个时辰，香甜软糯的桂花点心就完成了。


    窦元和与忘秋已经迫不及待地起筷了，忘秋先吃了一块肉片、再啃了一口桂花糕，又嘬了一口萝卜蔬菜汤，仔细品味后对彩云的厨艺赞不绝口。看彩云站在一旁唯唯诺诺的样子，忘秋立即就不开心了。


    “彩云，坐下来一起吃吧。”忘秋在旁边支了个板凳，示意彩云一起坐下吃饭。


    彩云摇了摇头，道：“不行的大人，尊卑有别，还是你们先吃吧。”


    忘秋道：“没事的，在我面前没有大人和奴婢之分，若是你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忘秋便好，不用大人大人的叫了。”


    彩云摇头道：“彩云不敢，彩云还是叫您大人吧。”


    忘秋道：“随你吧，不过你忙活了一天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这”


    在忘秋的再三要求下，彩云终于在忘秋的身旁坐下，拨弄起了碗筷。


    彩云身世也是相当可怜。彩云出身苏州农家，她年迈的父母生了四个儿子、六个女儿。大儿子不争气，年纪便入了城中的一个流氓帮子，天天吃喝嫖赌，没钱了还时不时回家中讨要，爹娘要是不给，他就会带几个弟兄围在家中，让一大家子都出不得门去。


    二儿子、三儿子老实本分，每日的生活便是下地干活，一日三餐吃的都是普通清淡的饭食。四儿子倒是有出息，一生下来便是相当俊秀，长大后更是聪明伶俐，酷爱读书写字，年迈的爹娘就盼着四儿子可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可惜天公不作美。就在贡院将要举行会试前夕，四儿子便得了严重的寒疾，染上了肺痨。


    为了给四儿子治病，他的爹娘便让大女儿、二女儿、三女儿草草嫁人，收取了八两银子的嫁妆钱，可还是不够给四儿子医病的。二人左思右想，一狠心便把八岁大的彩云卖给了人贩子，换了二两银子，可是四儿子治了又治，最后还是死于肺痨咳嗽，魂归九泉。


    人贩子从苏州一路辗转来到江宁，正巧军使府中正缺差遣丫鬟，魏和差人外出置办几个聪明懂事的婢女，外出的老妈妈正巧见到彩云生得漂亮，又是一副懂事模样，于是便拦下人贩子，询问起了价钱。不过这人贩子狮子大开口，一口咬住要八两银子，老妈妈争了又争，才把价钱压倒四两银子六百文钱。


    军使对待彩云自是相当好，从魏和见到彩云的第一眼起便对这个聪明柔顺的奴婢感到欢喜，于是便留她做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彩云在帅府中的生活也是相当自在，至少比在自己家中的日子好了不知多少。彩云在帅府中也学了好多东西，在工作闲下之余，她会寻各位丫头姐姐学习女红、制作点心，彩云学东西也是相当快，很快就将各位师父姐姐们都超了过去。


    不过，就算魏和大人待自己再好，自己终究只是个奴婢。每次家主们在屋中用餐时，自己和几个丫头姐姐们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待各位吃好后，婢女才有资格吃饭。如今，忘秋主动邀请彩云与他们一同吃饭，这是彩云难以想象的事。


    彩云拾起筷子，往自己的嘴中送了两块肉片，随即眼角之处便又两滴泪光流转，不一会，豆大的泪水便从彩云的眼角处哗哗流出。


    此时忘秋正平静地看着彩云情绪激动的模样。其实忘秋无法真实的体会到彩云此刻的心情，就像鲲鹏不能理解燕雀，他没有当过奴婢，也没有过过比狗还要低贱的生活，就算是死亡临近，他也是有尊严的活着，为自己而活着。而彩云，她的人生是被别人掌握着的，她的生命是用区区几个金银便能衡量的，这便是她的人生，这便是她一生都难以摆脱的枷锁。


    忘秋拾起桌角的绢，帮彩云擦了擦泪水，待彩云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之后，忘秋道：“彩云，你想不想自由？”


    彩云盯着忘秋的眼睛，愣了许久，随即道：“忘秋大人的好意彩云心领了，不过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若是不忠心侍奉报答老爷，我的良心过意不去。”


    忘秋点了点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就在沉默之时，窦元和突然道：“聊的这么伤感干嘛，吃饭。这么好的饭菜凉了就可惜了。”


    忘秋和彩云听到窦元和的话语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两人也便放开脚，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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