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照在身体浸入冰冷的湖水之中，顿时一股刺骨的，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寒意从双脚，瞬间传遍了全身。

    冷，冷，冷！

    连灵魂都叫嚣着寒冷，仿佛全身上下，由内到外，都随着这湖水一同凝结成冰一样。

    这真的不会死人吗？

    她心下如此想到，然而却在下一秒，一股温润的暖意从腰腹开始逐渐的传遍了全身，让原来仿佛要冻结成冰块的身体，逐渐回温。

    是玉珏。

    苏晚照心下惊诧的想到，倒是没想到这玉珏竟然还有如此作用，那的不起眼，看上去甚至是有些古朴陈旧的玉珏，意外的作用可靠。

    那么问题来了……

    是意外偶然，还是早有预算？

    林雪风给她这块玉珏，并嘱咐她贴身携带，到底只是一时兴起呢，还是早就知道巫族圣女考核会有这么一关？

    如果是后者，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看来，他隐瞒了不少事情呢，苏晚照心道。

    因为有玉珏作弊加成，苏晚照倒是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玉珏不断传来的温润暖意，让湖水的冷意也不显得那么刺骨，和深入灵魂。虽然还是冰冷的，却是可以忍耐。

    亲生经历了这湖水的可怕之后，苏晚照就明白这圣湖的考验，绝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那这些巫族少女，又是如何受得了？

    体质特异吗？

    不，并非如此。

    特殊体质那不那么好找，更别提还是如此一群。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群少女和她一样，都身上携带了抵御圣湖水寒意的御寒法宝。

    这从第二次考核就能看出来了，第二场考核明显泄题，那些巫族少女早就有准备。

    也就是，巫族的圣女考核并非是瞒的丁点不露的，各家都有门道路子知晓，并且一起默契的保密，作弊。

    既然如此，那这第三道考核泄题也很正常了。

    那么问题来了……

    在大家都集体作弊的情况下，这种所谓的圣女考核真的有意义吗？

    最后选出来的圣女，怕不是？

    这个问题，在几天之后，苏晚照就知道答案了。

    所谓的作弊，并不是你想作弊就能够作弊成功的。

    纵然你有千般诸如抄袭纸条等等作弊手段，古往今来的考官就有万般防止作弊的手段。

    七天之后。

    七是个分水岭，七天之前，这些浸泡在湖水里的少女都是平静的没有反应。

    似乎这冰冷的湖水并没有对她们造成什么伤害一般，而事实上的确如此。

    但是七天之后，这些少女们脸上的神色变了，那原本平静美丽的脸上开始逐渐的露出痛苦的神色。

    苏晚照亦发觉了，她身上的那块玉珏，并不是将湖水的寒冷彻底消除，而只是削弱。

    该冷，还是冷，得受着。

    并且，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浸泡在湖水里的四肢感官都逐渐的麻木，而触感知觉却越来越清晰，敏锐。

    仿佛被放大了一百倍一般。

    而这湖水的冰冷也一日强过一日。

    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原本的平衡被破了。

    这不断累积叠加的寒冷，终于让人开始承受不住了。

    最初，只是神色流露出痛色，随后痛苦越来越深，眉头蹙紧，面色苍白，嘴唇泛着青色。

    到后面，则是因为过于的寒冷刺痛，从而面色扭曲，嘴唇死死的咬住，满脸的忍耐。

    …………

    已经开始有人无法抑制的，发出轻轻的喘息，细碎的呻吟。

    从眉目开始，脸上逐渐的覆盖上一层淡淡的冰霜。

    真正的考验，从现在开始。

    ——“大主祭。”

    阴暗而空旷巨大的地下空间里，一声玄黑繁琐华美祭袍的大主祭，从外走了进来。

    神庙侍女对着他微微的欠身，语气恭敬的道。

    大主祭走进来，他目光看了一眼前方圣湖里，那些眉目沾染覆盖上冰霜的各族少女，微微的挑了挑眉，道：“今天是第九天了。”

    “坚持下来的人要比我预想的更多，看来今年各族送来的人，资质都不错。”

    他声音如此不咸不淡的道，“且再看看，接下来才是有趣的时间。”

    罢，他目光往湖中苏晚照的方向看来一眼。

    然后不再语，转身离去。

    直到他离开之后，神庙的侍女才松了一口气。

    心想，想不到今年的大主祭居然会亲自前来。

    不过，今年的这些少女的确是比往年的更加出色，以往的那些，在第七天之后，甚至很多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而这些人已经坚持了足足两天。

    别看这两天，这世上大多数人，甚至是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了，有的别是一刻钟了，在接触到湖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冻结成冰，连灵魂元神都一同被冻结了。

    而这群巫族少女，之所以能够坚持这么久，固然有其天赋异禀之缘故，但是更多的实则是各家各族实力财力物力的比拼。

    神庙侍女心下如此想到，她目光看了一眼圣湖中神色痛苦，满面冰霜的少女心道，愉悦并非是全然的愉悦，而痛苦也并非全都是痛苦。

    在这难耐的让人绝望的冰寒之下，亦同样藏着巫祖独特的温柔和怜悯。

    这就要看她们能否领悟了。

    ——第十天。

    已经开始有人坚持不住，在神志尚且清明，还没有被冻得晕厥过去的时候，主动站起了身，离开了圣湖。

    在第一个人选择退出了之后，陆陆续续的便有其他人亦选择了退出。

    这个举动是很能理解的。

    毕竟，她们身负重任，被一族用举族之力自幼精心培育长大，断不可折在这里。

    能成为圣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倘若到了极致，已经再无法坚持下去，那便当果断的做出取舍。

    退而求其次。

    不能为了一时意气，而葬送自己。

    成为神庙的神女亦不错，只要能够成为大祭司，那对于族中而便是有利的助力。

    如此想法，深深的烙印在前来竞选的各族少女心中。

    她们自幼就是被如此教导的。

    所以，第十天，她们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致，无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便果断的选择了放弃。

    在第一放弃的人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而神庙侍女看着这些离开圣湖的少女，则是心下叹了一口气，动作娴熟的喊来人，让早已经待命在后的侍女，手捧着浴巾和干净的换洗的衣服，朝着那些少女走了上去。

    这个场面，自她负责圣女的选拔之后，便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每个人都是如此，在自觉不行，对自己有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放弃。

    曾经，神庙侍女觉得很是奇怪，为何不多坚持一下呢？

    再痛苦，再难受，也要再坚持一下。

    获胜的希望就在不远之后。

    明明已经在一开始，最初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们，圣湖是不会伤害她们的。

    但是，好像没有一个人明白这句话的真意。

    没有意外的，她们统统都选择了放弃。

    这让神庙侍女觉得惋惜极了，明明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得到多年来梦寐所求的。

    后来，当她有一次忍不住，如此将自身的疑问发出的时候。

    听见她的话的大主祭，顿时笑了。

    直到此刻。

    神庙侍女依旧清晰的，将恍若是昨日的事情一般，记得当时大主祭脸上嘲讽而轻蔑的神情，“这个道理，你明白，你以为她们不明白吗？”

    “可别看那些人啊，卓娅。”

    大主祭声音嘲讽的道，“那可是各族送来的他们族中最出色而美丽的少女，聪颖的让我有些时候也不免觉得可惜。”

    当时，卓娅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这话的很古怪。

    卓娅在心下忍不住想，这到底是夸赞呢还是讽刺呢？

    事实证明——

    大主祭果然还是那个从不会好话的大主祭。

    “明明有着与生俱来的常人所难以企及，一辈子都无法悟出的，令人赞叹的卓越天资和悟性，却硬生生的被那些人养成了一事无成的废物。”

    大主祭声音冷漠而毫不留情的嘲讽道，辞辛辣。

    “举全族之力，精心供养出来的少女，自幼被教导，通读圣典，纵然聪颖，才智过人。但是一身的骨气和血气便被养废了，这些自幼年起，有意识的时候，便养尊处优，不知疾苦，高高之上，从未尝过哪怕一丝的苦头的少女，早已经丧失了为人的最基本，亦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点。”

    大主祭道，“她们这些人，就宛若是被囚禁在华美笼子里的精心被饲养的鸟儿。”

    “终其一生，都无法看见天的尽头。”

    闻，卓娅顿时沉默。

    而大主祭而是目光玩味的看着她，唇角掀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道：“指望那些人，能够忍受痛苦，然后收获疼痛之后，来之不易的宝贵成长，那是不可能的。”

    “在我看来，那些人还不如卓娅你。”

    听罢，卓娅语气淡淡道：“您又在开玩笑了，我怎么能同诸位神女相比。”

    “呵呵。”

    回答她的是大主祭毫不留情的讽刺笑声。

    也不知他是在笑谁。